许映真舞剑之时,心中亦在琢磨。
“《太严华如剑经》中说修剑之路,初时有三重变化。须先炼剑气横分,再化剑光凝丝,直至剑罡有灵,方才算叩至剑道门槛。”
“抽象得要死,说得倒玄乎。”
她剑势由凌厉至缓和,因不通剑经真意,心中闷闷。
“那剑经里的注解还说剑道已登三千大道中,而修行生灵须踏第三大境,叫真灵蜕变,方有位格来支撑道韵加身。”
泥胎修士若能达第一重变化,斗法之力也将有极大提升。
许映真收敛剑势,侧身回旋,顺而收之入鞘。
“可这第一重变化的剑气横分我也不会啊。”
许映真出了身薄汗,掐指捻诀,施个涤尘诀,顿而浑身舒快。她暗道这修行真是好极,免去太多麻烦事。
如今十二月末,按人间历将至年关。可仙门中人因修行,时日不过弹指一挥,并无节日俗礼。
许映真坐亭中,将剑收镯,抬首看天。正值日阳高升,暖光漫洒,她却不由叹气。
“阿娘现在应当休沐回府,和祖父一起备年礼,迎新春。”
“祖父服了灵丹,也不知身体好些没。楚姨想必还在批阅奏章,整日操劳……”
她一个人坐石凳上,碎碎念着,却渐低垂下头,几声滴答。
……
楚今朝任务在即,虽对师妹时露出坦然自信的姿态,但面对极可能晋升后三重的邪修,他心中亦打响警钟,几番忙碌,做足准备。
正要踏出天悬宫门,他到底有些不放心,便折返北殿,再向宝珠叮嘱一番。直到被不耐烦的狸猫伸爪糊在面上,一把拍开。
“碎嘴婆子,做你的任务去吧。”
楚今朝摇头失笑,并不曾打扰两位师妹,自行离去。
待半日过后,许映真却被狸猫拍响殿门,从修行中苏醒。
她眸有惑色,扬声问道:“花花,怎么了?”
许映真因灵药加持,且洗麟池打熬根基,勤勉不辍,已为第一重巅峰,也触到几分契机。故而塾考后便想要抓住此契机以求晋升。
宝珠知晓此事,不知道为何会打搅自己,想来是发生了些大事。
许映真眉头一皱,想起师兄刚接下的考核任务,面上顿生惊忧。
但紧接着宝珠已推门进来,声含着些惊喜。
“小映真,你先别闭关了,总归还在前三重,便暂时搁置也就几日罢了。法阁中有一位金丹剑修要在钟丹脉上开坛讲道,错过便没了!”
宝珠虽需待在天悬宫中应备不测,但却有玄阶下品的‘灵坛符’。这符超脱于寻常的黄阶通讯符箓,具其一切效用,但可聚少为多,搭建起一个虚拟的交流之处。
此物甚妙,但价格高昂,一张便需八百上品灵石,也便是宝珠缠着李秀给购了一张。平日里她闲着无事,总以此消磨时间,不曾同外界断去联系。
“我记得你跟我讲过想修剑道,所以刚听闻这个消息就来同你讲了。”
“金丹已入第三大境,有道韵加身。你若是学得一星半点,也是十足好处。”
李秀如今闭关,无法指点弟子修行,宝珠便费心为他们打算。
闻此言,许映真面上由忧转喜,快语道:“真的!太好了,之前我还在琢磨那剑经上的玄乎语句是什么意思,若有法阁长老指点,定能解我疑惑。”
“谢谢花花!”
狸猫如人般立起前身,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不用谢,这是花姐应该做的。”
“现在亥时三刻,那开坛讲道在辰时一刻,你快去往钟丹峰的玉莲洞。那位金丹长老道号‘飞尘’,初晋大境,心有感慨才有这一遭。钟丹脉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有其他脉的弟子问讯赶来,别错失机会。”
许映真英气勃发,跃跃欲试,急忙去敲响宋寒枝的殿门。
没法,唯有中三重泥胎才可施展御物之术,凌空渡云。否则单靠她自己两条腿,便耗上三日也只能抵钟丹峰山脚。
“二师姐,帮帮忙嘛!”
宋寒枝应声推门而出,她月白衣裙,颇显秀雅,笑吟吟地道:“我也听到了,金丹剑修?那可不能错过。”
她抬手一挥,唤出飞云纱,与师妹齐落薄绫上。
“这就带你去。”
宋寒枝手诀掐动,两女身影便没入云雾。
行路之时,她低声提醒小师妹道:“师妹啊,那钟丹到底不是咱们的地盘,金丹开坛,便是第二大境的弟子只怕去得也极多,希望得灵感启发。”
“你要多加小心,若是势弱,暂且不要横生冲突。等到师父出关,自然给我们做主的。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许映真闻言点头,笑道:“师妹又不是傻子,玉石不同瓦砾撞,我可宝贝着自己呢。”
“哼,我倒觉着你有股犟劲。”
“咱们师兄妹三人属你最勤勉,都快在洗麟池里腌入味了,课上稍有不懂总在较劲。”
“有道是‘学而不思则罔,不思不学则爽’,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啦。”
许映真握着师姐右手,摇头道:“师姐,可我从小所学的就是凡想要的东西便要竭尽全力,堂堂正正地取得。”
“修行真是我至今最喜,所以乐此不疲。”
宋寒枝轻皱黛眉,一张一弛,方是上策,若过求刚硬,难免有折断之险。
她也只道:“你自己心有计量便好。”
待将至钟丹峰,宋寒枝又交代一二,递给张传讯符箓,说道:“待你完毕,传讯给我来接你哦。”
“嗯嗯。”
许映真将符箓收好,便前去钟丹山脚,向守峰弟子出示真传令牌,顺利上峰且问清去往玉莲洞的路径。
待她到时,洞中的百张书案只剩了七张,许映真动作极快,抢占一张。
她对上那些来迟的钟丹弟子目光,泰然处之,终在亥时等来个青袍女修。
飞尘素衣淡容,可一眼望去,只觉此人如柄利剑,要将周遭尽数搅碎般。
她信步走至玉莲洞央,朗声道:“我乃法阁飞尘,今朝与你等论说修行剑道。”
言及此处,此人眉宇含锋,神色姿容都发生奇妙变化,正似云雾散去,有清月悬空。
“剑道,实则最早是‘兵’之大道的一种,与刀道,箭道等同源。”
“而若论大道,众说纷纭。有说其为一,但三千大道却也被公认,或五行大道,或剑道、阴阳大道、生死大道等等,我无法为各位给出答案。”
“因为这是一条,无穷探索之路!”
她眸中酝酿精芒,叫人为之心折。
“我只可向诸位谈自身所悟剑道。约莫可括为‘日晷生影’,大道是一轮烈阳,而剑为晷,刀枪剑戟也皆可为晷。”
“它们形状不同,所生的影就随之不同,化出剑道和刀道等,这是其一。”
“而其二便是‘日’恒常不动,是晷在围绕它而转,诞生不同的影,恰对上剑道的分化,可细分成水之剑道、火之剑道和青叶剑道等等。”
“但毫无疑问,影起于日光,正是所谓的‘万道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