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好心劝你,最好别动。”
穷奇的声音缓慢且悠长,摆足了架势,“这已经是人家布好的圈套,你要往里面钻,本座也救不了你。”
话音刚落,郑涯立刻驻足,但似乎为时已晚。
不知何时起来的大雾,在瞬息之间将整个密林笼罩其中,三步之外竟根本看不清道路。
郑涯深吸了口气,捂住口鼻。
穷奇:“放心,禁寒蝉里的人是不会用毒的。”
郑涯戏谑一笑:“就是用了,你能知道?你还指望这些人讲底线讲道理?”
穷奇:“……”
郑涯没有急于向前走,另外两个人的方位也已经丢失了,贸然发出任何声响 ,都是一个极大且愚蠢的行为,对方既然能够放出雾气,自然有在雾气里行动的办法。
他安静下来,对着穷奇:“喂,什么情况了?”
穷奇心里暗喜:这小子虽然魂力传承强大,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动用魂力,如此低劣的手段,他竟然看不破。
但他没有明说,而是避重就轻,顺着郑涯的话继续说下去:“禁寒蝉的人已经到了附近,四个出口都站好了人,你想出去,必须要进入神池县里。”
郑涯深吸了口气:“指路吧。”
禁寒蝉明显是一个连晋州府灵镜司大多灵徒都忌惮的危险角色,他一个刚刚入门两天的新兵蛋子,脑子又没坏掉,犯不着和对方硬碰硬。
至于其他的人,顺手能救则救,若是真的和陈彦州一样救不了的,那大家就生死各安天命。
穷奇:“左手一直走,偏了本座会告诉你的。”
郑涯迈开脚步,走向未知的迷雾中,此时他十分庆幸穷奇现在必须靠自己活着,否则现在他想弄死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郑涯也没有真的完全相信他,手里抓着长刀,情绪紧绷着。
穷奇也察觉到了郑涯紧张的情绪,嘴角一挑:“那个丫头叫什么?”
郑涯:“许兰薇。”
穷奇:“她就在前面,绕过去。”
郑涯:“为什么?”
穷奇:“你难不成要带有一个拖油瓶?本座可告诉你,女人这种生物,比邪祟还要难以掌控,本座禅悟万年,到现在还不曾参破。”
郑涯差点儿笑出声来。
穷奇:“已经有人看上她了,你若是贸然出现,这迷雾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郑涯皱着眉:“你们这些邪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穷奇没搭理他,而是笑着:“看来三百灵石都要是我们的了,那个陈放,已经受了伤,被带走了。”
郑涯抓起了刀。
心情十分紧张。
他并不想因为救一个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在还没有确保自己的实力足够救人的前提下,突然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控制。
希望你们运气好吧。
郑涯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事情,救人的事儿,得放到第二步再考虑了。
四个人的队伍,一场迷雾还没散,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灵镜司的活真不是人干的啊。
迷雾之中的许兰薇,脸色发红。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被抓走之后,她就陷入了震撼里。
这条路是她要走的路,也是为了那个在城里落魄的家族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条路。
她从未想过这条路从开始就如此凶险。
一瞬。
破风声而来,敏锐的少女躲过了突然出现的一道暗箭,向前翻滚了一圈。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侥幸而高兴,反而心里升起了后怕。
脚步声。
一连串的脚步声。
许兰薇仰起头,看到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人。
他抓着一把长剑,出现在了迷雾之中。
少女一串冷汗顺着凹陷的后脊滑进了腰间,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只剩下了惶恐。
黑衣人的身形快如鬼魅,还未等许兰薇反应过来,她手里的刀就已被打落在地,另一只手已经锁住了她的咽喉。
“润……润……”
黑衣人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了起来,将长刀插入地上,一只手抓住了许兰薇的胳膊,顺着她紧致的袖口摸了进去。
可就在这一刻,许兰薇感觉自己脖颈处的力量松动了许多,低下头,这才看到一把猩红的长刀,已经贯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扑通。
黑衣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身后露出了一个模糊的面容。
那面容一闪而过,紧接着消失在了大雾之中。
“是……郑……”
许兰薇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捂住了嘴,眼泪不禁的落下。
郑涯快速抽刀离开,也算是还了她一块灵石的恩情,按照穷奇指出的路,继续走了下去。
“你怎么回事?”
郑涯问道:“方才我杀的那个信徒连入灵境的水平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有些灵气,她怎么都不还手?”
穷奇:“铭文封印。”
郑涯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未涉猎过的名词:“那是什么东西?”
穷奇:“这是下等铭文的作用。本座不受影响,所以你沾了光。此地不宜久留。”
浓重的迷雾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郑涯步步为营,但一路上除了自己闯入之后杀了那个邪祟信徒之外,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看来这穷奇还是能信得过。
穷奇:“停下。”
郑涯立刻驻足。
穷奇:“抬头,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证据了。
郑涯仰起头,眉心倏地蹙了起来。
就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挂着一具摇曳着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绳,绳索直直勾连着上方写着神池县三个大字的匾额。
而那具尸体,穿着朝堂官服。
县衙的知县大印,挂在他的脖子上。
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是神池县县令。”
穷奇的声音略显玩味:“你可以从他的身上,拿到那份还没有递出去的救帖。”
郑涯却还在震惊之中,久久没有能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这是朝廷命官!
这是大宋八品县令!
区区一个邪祟组织,一帮信徒,敢直接将县令……
不对!
郑涯几乎要窒息了。
这片迷雾如果真的是所谓的铭文产生出来可以吞噬灵气的东西,那死的……
肯定不光是一个知县。
郑涯强压着自己跳动的心脏:“神池县的百姓……”
穷奇:“你该庆幸,你是在代县,而非神池县。这里已经没有百姓了。”
郑涯:“你好大的胆子!灵镜司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穷奇居然笑了:“这件事已经三个月了,神池县已经这样三个月了,灵镜司的人在哪儿?现在进来的,是你啊。”
郑涯的血都要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所谓的国家,竟然和自己所有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们真的不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么?
郑涯:“大宋律法有明确规定,杀人者,是要偿命的。”
“大宋律法?”太岁轻轻笑了一声,“小子,大宋律总共四套,仙人一套,贵胄一套,平民一套,蝼蚁一套,你说的是哪一套啊?”
郑涯哑口无言。
他伸出手,摸索着悬在半空中的尸体,抓住了一封沾着火漆的信。
是灵镜司的火漆。
他不能取下火漆,但方才穷奇已经说漏嘴了,这封信里是和禁寒蝉有关的信息。
可郑涯还是留了个心眼,将知县腰间挂着的玉佩取了下来,一并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他缓声:“告诉我,陈放在哪儿?”
穷奇:“你要做什么?”
“我必须得救他。”
郑涯深吸了口气,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若是这么回去,我可能连灵镜司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别人杀了。”
这倒不是什么义愤填膺,突然生出来的狗屁正义感。
是因为如果就这么回去,悬在脑袋顶上的心魔誓就必须得让他将一百五十块灵石给穷奇。
以他目前对于修行的了解程度来看,穷奇有很强大的功法在身上,势必会超越自己的修为,到时候,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真他娘的累。
还得防着这个狗东西。
穷奇沉默了许久,权衡之后才再次说话:“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