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山乃玄门正统,五大灵山之一,战力无双。
掌教玉清子已入灵飞境,距离成就大统羽化境界不过时间问题。
太阿山共三十六峰,峰主均为合光同尘境。
大宋乾元十三年,十月初八,太阿三十六峰之一玄飞峰峰主亲至,以剑降魔斩断邪祟之躯,保晋州城不受禁寒蝉邪祟,护晋州百姓生灵。
奈何晋州太原府灵镜司统帅宋祁瑞力战妖邪,不幸以身殉国。”
一个幽幽的声音笼罩着整个神池县的上空,随后那声音妩媚一笑:“怎么样,这个说辞,你满意么?”
苏沁踉跄着站起身,按耐着体内爆裂的气息,刚走了一步,许兰薇和陈放却已经先一步到了郑涯的身侧。
“你们两個人,是想和他同流合污?”
缓缓落下的陶兰亭负手而立,长风吹拂过发丝,他冰冷的双目里没有丝毫情愫,望着郑涯:“那是邪祟。”
“不是!”
许兰薇站在郑涯的面前,哽咽着道:“不是!郑大哥他不是!”
“是与不是,送上太阿山,自有定夺。”
陶兰亭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苏沁,继续道:“你们若是继续在此妨碍本尊降妖,便一律划为同党,死罪难逃!”
他说罢,仰起头:“不知阁主大人亲至,还请露面。”
“哼哼。”
半空之中依旧飘荡着戏谑的声音:“倒是有几年没回太阿了,想不到你陶兰亭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陶兰亭的面色一沉,他似乎并没有想到在苏沁的面前,这位姑奶奶甚至连面子都不给他,脸上顿时有些难掩,却还是硬撑着企图抢回一些脸面:“阁主此言差矣,我此次下山乃是奉了掌教师尊之命,下山除妖。”
“现在小娃娃越来越没规矩了,你问问玉清子,他敢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浑然之间,一股不知何处袭来的灵气,直接笼罩在了神池县的上空。
众人还不觉得如何,可陶兰亭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额角渗出了丝丝汗液,他深吸了口气,正要辩解,远处的天边飘然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一身鹅黄的长裙,发丝系着两条同色的飘带,款款落下,轻抚袖摆,嫣然作礼:“见过陶峰主。”
陶兰亭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当即道:“逸书姑娘。令师呢?”
“师父啊?”
逸书笑着道:“她说太阿山的人身上都有股常年迂腐所致的馊味,她嗅着不舒服,就不来了。”
陶兰亭脸涨得通红,又不能发作,一时之间憋得说不出话来。
“陶峰主,奉家师之命,这些人我都要带走,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逸书轻轻一摆手,天空降下来了七八个仙鹤,一个个走到了众人身侧,其中的一只用喙啄起了陶兰亭的剑锋,另一只则将郑涯托在了背上。
苏沁看着身旁歪着头的仙鹤,第一次感觉到了局促,她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少女一般,警惕地看着陌生的东西,手轻轻地伏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不用怕。”
陶兰亭走到了苏沁的面前,“从现在开始,师父会把伱保护得很好,你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苏沁肤如凝脂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厌恶:“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和你走的。”
陶兰亭叹了口气,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还在怨为师么?”
逸书走了过来,先是对着苏沁一笑,眼里短暂地怔了一下,随后立刻看向陶兰亭:“陶峰主,是我说的不够明白么?这里的人,我都要带走。”
陶兰亭的脸冷了下来:“我不可能让你带走她。”
“好啊。”
逸书走到了苏沁的身侧,抚摸了几下仙鹤的脖颈,伸出手对着苏沁道:“来,你妹坐过仙鹤吧?我搀你。”
苏沁摇了摇头:“我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逸书有些意外:“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相信你。”
苏沁看了一眼跌在仙鹤背上的郑涯,趔趄着站起身,下意识捏了捏胸口的天尊木牌,转身道:“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会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走。”
傲然挺立的少女在夜幕里昂起了胸,这世上她已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能够信任那个小子,是因为他从未骗过自己。
也是因为自己本该破裂开来的身躯,是他重塑的。
她欠他一条命,得还。即便可以死,但绝不能欠着账死。
所有的账,都要还。
得活下去啊。
没有再说一句话,苏沁拖着身躯,走向了密林。
“果然有个性,我喜欢。”
逸书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袖口又是摆了摆,将郑涯全身的气息封住,这才轻轻吹了口哨子,作礼道:“陶峰主请自便,我走了。”
说罢也没管陶兰亭的脸色如何,转身轻轻一跃,跳上了一只仙鹤,一排升起,直跃空中而去。
陶兰亭凝视她离开的背影,攥成拳的手藏在了袖口之中,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苏沁看向郑涯的眼神,那绝不是一般的眼神。
在内门三年,下山十几年的过程里,陶兰亭从未在苏沁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那是担忧?还是等待。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太阿山内门里人人都想得到的女子,会对一个山野村夫露出这样的神情。
奉天阁主?
你迟早得从奉天阁走出来!
杂碎,妖魔邪祟没有要了你的命,你以为区区一个奉天阁主能够庇护你一辈子不成?
大袖一挥,陶兰亭顺着苏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仙鹤落地,此处竟已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居所。
许兰薇和陈放略显惊骇地从仙鹤上走下来,看着四周仙气萦绕,雾气漫漫,颇有一副超凡脱俗之意。
陈放看着仙鹤将郑涯拖入了一个池塘里,直接躬身一匍,重伤的少年整个人都被丢了进去。
他略显惊讶的看着一旁的逸书:“额……这位大人,这里是哪儿啊?”
逸书恭敬回头,拜礼道:“太阿地处中原,实在太远了,这里是北齐昆仑山巅。”
陈放愣住了。
许兰薇更是脸色惨白大惊失色道:“灵镜司使不能轻易出境……这……”
“呵呵,妹妹。”
逸书嫣然道:“有阁主在这里,你怕什么?”
“阁主?”
许兰薇略有疑惑道:“奉天阁么?还请问是哪位阁主啊?”
“宋国奉天总阁主麾下,破军阁阁主,红豆。”
逸书轻笑道:“许姑娘,不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一个老者愤世嫉俗的叫喊声:“嗨呀!嗨呀!气煞老夫啊,死酒鬼!你真是个死酒鬼!”
又一个妩媚动人,声音婉转千回的笑声传出,话语之中还带着些醉意:“老不死的臭东西你说话注意点儿。”
“唉!”
老者的声音叹息:“玉心瑶池金莲是昆仑山绝品,三千年开不出这一朵来,这里面可是孕育着天地间最缥缈的一丝瑞气,你看看你扔进去个什么东西?奉天阁能赔得起老夫这一片金莲叶子嘛?”
“你再多话,信不信姑奶奶把你这满池塘的破藕全炒得下了酒?”
温柔的声音一扫而空,顿时彪悍十足,整个山脉大树无风自动:“逸书,起锅烧油。”
逸书扶唇轻笑:“是。”
“好好好,老夫怕了你咯。”
老者的声音远去,却还在碎碎念道:“一片叶子两块白玉……这小子下去就是两片叶子,这白玉得和老洪头……”
“滚!”
一时间,整个昆仑山,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