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见到他们这个样子直接歪嘴一笑,怎么对付这些家伙他还不清楚吗?
如果是先提裁员,再提降工资估计会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到时候那些留下来的就会继续闹事。
但要是先提降工资这件事,降低他们的心理预期,再提裁员,用有限的名额去压迫他们的底线。
他们担心其他人会不会松口,所有人都陷入到猜疑链,仅有的一点底气都会被消耗干净。
人都是盲从的,当第一个出现,局面自然也就一泻千里,争先恐后的想要拿到仅剩的名额,保住自己的工作。
联合起来?
开什么玩笑?
他们自己没有打起来就很不错了。
和那些工人慌乱无力的神情对应的是管事得意的面容。
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怎么敢在老板面前让自己难堪?
管不了大人,难道还不管不了你们?
“你算一个。”管事抬手点了一个刚才第一个喊的。
见到那人立马就从人群之中脱离站到管事身边,那脸上的惊喜就像是中奖一般。
这个情况更是刺激了那些人,只不过想要留下来可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上面有上面的吃法,下面自然也有下面的吃法。
不然他为什么费尽心机当这个管事?
现在人数定下来了,需要保留的人不多,至于留谁还不是他说了算。
很自然,那些想要留下来的人就不得不从刚拿到手的工钱之中拿出一部分贿赂管事,给少了还不乐意。
但就这他妈的竟然也能争起来?
贱不贱呀!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挤出钱来行贿,对于这些人之中的男人,手里的钱就已经是家人最后的希望。
“大人,我在这里已经干了二十多年……”
他慌忙的祈求管事,希望看在他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留下来。
但换来的是管事嘲弄的眼神,不等他说完便呵斥一声。
“滚!”
这个家伙管事还认得,刚才第一个开声就是他,这种刺头要不得。
更别提钱都不想给,没钱说你妈呢?这种更是应该踢出去。
在吉恩还有那些高层后面的讨论之中都是要保留有能力的,将一些表现不行的踢出去。
但是在管事的操作下,留下来的标准不是有能力,而是能不能给钱。
能力不再是考量的因素,对于管事来说反正谁干不是干?还是自己吃饱最重要。
权力就是这样用的,不然为什么要给吉恩这个年龄也就他儿子差不多的人当孙子?
然后大批的人被剔除,刚才还因为拿到欠款而欢呼的工人此时大部分的都面露难色,他们拿到那点吃饭都不够几天的工钱之后直接失业。
这部分的人停留在驻地这边不肯离开,而其中一些人更是声泪俱下的哭诉着,祈求能够留下。
但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他们的惨状,而是在其中有人开始攻击那些刚才站出来呼喊争取权益的人,如果不是这些人自己就不会丢掉工作。
反倒是那些贿赂管事留下来的人像是抢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兴奋,他们看向那些没有能留下来的眼神中像是带有某种优越感。
无论是哭喊还是求饶都没有让管事有半点心软,甚至生怕再惊动了老板,直接呵斥了起来,抬手招呼。
“把他们全都给我赶出去。”
这一声出来,那些刚才还站在一起的人群迅速分成两派,一些为了讨好管事更是开始对着刚才还是同伴的工人打骂,将他们驱逐出去。
男人还想要挣扎一下,却被管事认为在挑衅。
“敢在这里闹事,给老子打!”
抬手一招,便有几个从迫不及待的狗腿子出来将他暴揍。
然后莫名其妙就挨了一拳倒在地上,然后被周围突然多出很多的攻击直接将男人打蒙了。
残存的意识让他死死抓住那点钱,将钱袋抱在怀里,甚至都顾不得护住脑袋。
那是全家六个人仅剩的希望了,他不能松手……
“下次见到你进来腿都给你打断!”
一阵悬空,等到重重砸下才知道被丢了出去。
倒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留下了各种伤痕显得格外狼狈。
回头看向那吉恩商团的门户,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更是心酸。
自己十三岁给吉恩商团当杂工,后来又给车队赶了十年的车,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今天不过是要回那工钱,为什么会这样?
他更想不通为什么那些刚才还站在一起的工人会这样对他?
男人还有什么选择呢?
没有,他只能是蹒跚着步伐,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离开……
杀鸡儆猴,当刚才的一幕出现,剩下的也都明白了继续留下来没什么好下场,怕挨打就只能低着头离开。
见到这一幕管事脸上得意的神情仿佛是得胜的将军一般。
而留下来的那些工人拥簇着管事,脸上满是骄傲,就如同将军身边最忠诚的士兵。
却是全然忘记他们抛弃了什么,损害的到底是谁的利益。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玩笑……
男人以前是住在房子里的,他和妻子加上两个孩子,一家四口都能住进去。
但是最近物价变得非常奇怪,涉及到生活方面的成本剧增,反倒是其他的价格暴跌。
而反应在他们这些普通人身上那就是生存都成了问题,因为商团不发工资,他的一家也就被赶了出来。
只能被迫搬到码头这边,因为他父母是河岸的渔民,在这边有一间渔屋。
至于家当也被高物价不断消耗,能卖的都卖了,而如今是真的什么都不剩被逼上了绝路,否则刚才也不会第一个开口。
逐步脱离城区,步入到河岸码头这边,因为各种原因走投无路的人被赶出来,所以原本就很混乱的码头更加疯狂。
滋生的黑帮甚至垄断了渔民的活计,谁想要捕鱼得经过他们的同意,直接就让他父母失业。
他踏入之后直接将钱袋塞进衣服挡住,双手抱在身前佝偻着身躯前进。
如果被人知道他手里有钱,恐怕会被盯上抢走。
好在他如今这一身刚被人殴打过的落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流浪汉,根本没人在意他。
路过河岸的时候男人看见那河边飘着的尸体,有些已经肿胀,飘过来阵阵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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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在河边长大的,对于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见,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因为最近实在是经常能看到飘下来的尸体那是一个个陷入绝望的人呀,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终于在走过一段路之后回到了“家”,那是在码头一个用废弃的船板搭建而起的简陋居所,能看到周边也有不少的渔民也差不多的情况。
老旧残破,但现在这里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我回来了!”
哪怕在外面再怎么落魄,他在此时也不愿意将压力带回家。
本来他还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上的伤痕,打算瞒着他们没了工作的事情……
只是等他开门走进去,却没有等到家人的回应。
这种渔屋空间太小了,基本上一眼看完。
而在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只看见妻子神情呆滞坐地上,头无力的靠在墙上歪着,能看到无助失神的眼神。
怀里抱着一个小的孩子,在她身前用木板临时在厅子铺垫出来的床上还蜷缩着一个大一点的。
“孩子怎么啦?”
男人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情顿时慌了起来,也顾不得更多连忙过来将钱袋掏出来。
“别怕,我拿到工钱了,我们去看医生。”
压垮他的不单是食物的原因,他的大儿子已经低烧两天了,再不想办法……
而这时神情呆滞的女人才反应过来,眼眶早就哭干眼泪,但那话语的悲痛却难以压抑。
“等我早上醒来他们就不见了。”
什么不见?
男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本来应该一起的父母却不见踪迹。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男人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那紧紧撰在手中的钱袋滑落掉在地上。
这个时候不辞而别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能是他们不想要连累家人,恐怕在他们看来,最近自己两个老家伙帮不到什么忙,儿子拿不到工钱,孙子还病了。
想要让孙子活下去也就只能自己离开了,将生的希望留给孩子。
至于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老人能去哪里?
最近跳河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想到那河岸飘着的尸体男人脑袋就一阵晕眩,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为什么……”
男人那压抑许久的愤怒似乎将要爆发,而冲着的是女人。
但是这刚喊一声,便将女人怀里的孩子惊醒,传来虚弱的声音,也不知道已经饿了多久。
男人愣了一下。
是呀……你难道要让一个母亲去放弃自己的孩子吗?
就算找回来又怎么样?
刚升起的愤怒转瞬消散,片刻情绪也就只能落到自己身上了,男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发出惨痛的哀嚎。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都怪自己,如果自己能早点拿钱回来……
几乎要让人窒息的绝望笼罩在这一家人之中,而他们不过是这个世界无数人的一员,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绝对不是唯一。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叫喊声,拍门的动静甚至都要让屋子都摇摇欲坠。
男人还以为是那些黑帮,连忙将钱袋捡起藏到一边,等到从窗户看出去这才见到是多年未见的邻居,和父母一样曾经是渔民。
“你父母偷偷下河抓鱼被他们抓住了,现在就在码头,你快去看看。”
到底是多年的邻居,但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这片区域很多的渔民也受限于黑帮,只是敢提一句便离开,根本不给男人说更多的话,似乎也是怕惹麻烦。
男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是父母怕他们担心所以偷偷去想要抓鱼,但是却被黑帮发现。
但是这个消息却一点都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让他重新陷入到某种纠结之中。
如果说刚才父母已经做出了决定,而妻子也做出了决定,现在轮到他了。
是拿钱去将父母赎回来,还是拿钱去给孩子治病。
但是更让人绝望的在于,他这些钱就算选择了其中一项,但也都未必成功。
因为那些人拿钱也未必会放人,同样这些钱拿去治病也未必能够救活。
积攒的压力终于压垮了这个男人的脊梁,陷入彻底的——绝望!
在这个地狱中没有希望,没有哪怕一丝的希望。
“去吧,哪怕是将尸体带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们回来,就算要走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走。”
这个时候女人将刚醒过来的孩子哄睡,却是说出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语。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实在是受够了这个世界,就算是活下去又能怎么办?
这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还是最恐怖的。
她不愿意孩子生活在这种绝望之中。
如果有谁能理解她的话,那肯定就是男人了。
其他人听着觉得恐怖的话语在男人听来却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认命。
“我知道了……”男人看向已经失去意识的大儿子,抓起钱袋木然起身,那面容无悲无喜,有的只有无尽的麻木和空虚。
此时在那码头之上,出现了围观聚集的人群,两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被吊起来绑在木桩之上,头歪一边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身上能看到鞭痕渗出的血液,看那样子也是挨过一顿毒打。
而围在周边的人也都是闲散杂乱,半死不活的家伙,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吃瓜,看到别人倒霉。
而其中几个明显精神头不同,显然是没吃饱但也饿不着的家伙,手上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短剑匕首。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精神小伙就是那些黑帮的打手,而其中一个脸色明显更加油润的就是小头目。
在这些之中唯独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拿着一根鞭子。
“给我打!”
小头目开口,而在那人便抬手又是一鞭抽在老人身上。
但是已经看不出太多的反应,只能发出了微弱的哀嚎。
这种景象在那些围观的人看来却阵阵窃笑,似乎在嘲笑这些人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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