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位语气如此哀怨,一上来就质问陆晨“为什么要违背承诺”的人是吕舒雨。
自从上周天陆晨陪她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后,她天天都要问陆晨什么时候写完论文,什么时候再带她出去玩。
而陆晨每次的回答也都十分一致——
问就是没写完。
但很明显,现在露馅了。
“......”
瞅了关莉一眼,见这女人不仅不走,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陆晨只能自己走。
一边起身往办公区外,他一边捂着话筒小声问道:
“你看到视频了?”
“是的。”
电话那头,吕舒雨语气幽怨:“你去了动物园,没有带我。”
陆晨有些困惑:“可视频不都打码了吗?”
“所以你是想抵赖吗?”
吕舒雨幽幽反问:“是想说那个男生其实不是你吗?”
“呃......是我。”
陆晨快步走进楼梯间,声音带上了点回响:“不过我不是去玩的,是调研。”
“调研?”
“没错,我的论文跟动物园有关,所以要去实地调研一下。”
“那么视频里的女生是谁呢?”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不算是的女朋友。”
“因此,即便是去动物园调研,你也选择了跟她一起去,而把我忘记了是么?”
楼梯间里空空荡荡,隐约有一点烟味,应当是有人刚刚在这儿抽过烟。
吕舒雨的问题一针见血,而陆晨则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算哪根葱。
都说了是女朋友!
哪怕是“不算是”的女朋友,优先级也肯定要比你这个单纯的朋友高一点吧!
怎么到你嘴里就好像我出轨了一样?
“那个,你听我解释......”
如果换做是别人,比如说周妍,陆晨此刻绝壁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可吕舒雨毕竟是自己的贵人,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小声说道:
“我本来是想邀请你来着,可是怕你没有时间,所以......”
“你都没有问过我,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时间呢?”
吕舒雨气呼呼的打断一句,听起来很不开心:“陆晨,你说话不算话,如果我们不是朋友的话,我都要讨厌你了。”
“呃,严格来说,我没有说话不算话......”
陆晨嘟嘟囔囔,开始盘逻辑:“我答应你的是有时间会带你出去玩,而不是出去玩就一定会带上你,这二者有很大区别。”
“一个是必要条件,一个是充分条件,总之就是我出去玩不一定要带上你,更何况我也不是去玩的。”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
“吱呀~”
厚厚的防火门被推开一点点,有人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陆晨在,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嘴里嘀咕着“上数学课呢”什么的。
而电话那头的吕舒雨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陆晨话里的逻辑。
大约十秒钟后。
“不明白,高中学的知识我已经忘掉了。”
忘了最好,因为老子也忘了,刚刚都是瞎编的。
陆晨语气严肃:“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总之我是不会骗你的。”
“真的嘛?”
“当然。”
“那......那好吧。”
虽然还有一丢丢困惑,但吕舒雨总算是暂且相信了陆晨没有说话不算话。
犹豫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那你有没有受伤啊?我看视频里你跳下去的时候摔得很重,我让李叔安排医院,你去检查一下吧。”
安排医院......
陆晨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关键点。
一般人哪怕是想帮忙,也应该会说“我安排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而吕舒雨说的是“我安排医院,你去检查一下吧”。
虽说仅仅只是顺序上的调换,但却代表着豪门大小姐的思维习惯果然跟普通人完全不同。
“就是一点擦伤而已。”
默默感叹了一句世界的参差,陆晨果断拒绝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的,医院是妈妈开的。”
“......那也不用了。”
“好吧,那我就不跟李叔说了。”
吕舒雨没再坚持,稍稍顿了一下,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终于说出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陆晨,明天就是周五了,我记得你一周只实习四天来着。”
“嗯。”
“那你论文写完了吗?”
“昨天晚上刚写完。”
“那么......”
吕舒雨只说了个连词就没了下文,等待陆晨主动邀请自己,体现出了大小姐的“矜持”。
而陆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要回学校交论文,下午要去给王天宇买礼物。”
“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下午我们一起去商场逛一逛,然后晚上去给王天宇过生日。”
“这样安排行不行?”
“行!”
吕舒雨毫不犹豫,声音开心又洪亮,像极了期盼许久、终于能去游乐场玩的小朋友。
“那我们说好了哦!你这次不许再说话不算话了!”
“我之前也没有说话不算话......好了,我要上班了。”
“嗯嗯,你忙吧!”
“嗯,拜拜......”
撇撇嘴,陆晨正打算挂电话,但又突然想到了昨晚的梦,于是就试探性问了一句——
“对了,你喜欢什么动物啊?”
“动物的话......”
电话那头稍加思考:“天鹅!”
嗯,果然是大小姐的审美。
“好,我知道了。”
陆晨点点头,挂掉电话,心说自己就多余问这个问题。
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用屁股想也知道吕舒雨根本不可能喜欢乌鸦这种动物嘛。
所以鳄鱼与乌鸦之争也根本不会存在,谈恋爱拯救世界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一定是自己最近写论文写魔怔了......
摇摇头,刚准备回去。
结果王天宇这逼的电话又进来了。
“喂。”
“卧槽!陆晨你丫终于接了!老子昨天晚上......”
“有屁快放!”
“尼玛......你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就你这逼样,烧成灰老子都认识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丫是真不怕死啊!”
“老子是见义勇为,你懂个屁!”
“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想知道你旁边那女的是谁?”
“是你妈。”
“你丫&!#@**......”
“......”
被防火门隔开的楼梯间里洒满晨光,陆晨和王天宇隔着手机信号疯狂对喷,二人的关系也在父子、爷孙、继父与继子之间来回切换。
而与此同时,三千公里外的一座小县城里,一个戴着兜帽的女生则正抱着膝盖蜷缩在电脑前,握着鼠标的手惨白的近乎病态。
厚厚的黑色窗帘隔绝了所有阳光,整间卧室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的蓝光隐约勾勒出了她瘦弱的轮廓。
视频处理软件的界面中,是陆晨清晰的脸。
而大大的头戴式耳机里,也一遍遍清晰重复着陆晨前天跟老虎说的每一句话。
“......”
睫毛微微颤动,兜帽少女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电脑,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才默默拿起手机,打开了购票软件。
“嗯?没钱了吗?”
看着屏幕上的提示,少女轻轻咬着指甲,似乎很是苦恼。
片刻之后,赤裸的双脚终于离开椅面,轻轻点在冰冷的地板上。
“咔哒~”
很快,房门推开又合起,房间也随之变得寂静,只有墙壁上时钟的秒针在“哒、哒、哒”的一下下移动。
少女临走前顺手关闭了视频处理软件,露出了填满密密麻麻文档、照片、视频、音频的杂乱不堪的电脑桌面。
桌面背景,是一只站在黑夜枝头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