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沿着江水逆流而上,刘晗卿面色木讷,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双手撑杆,将那艘小船摇得斗拐蛇形。船头尚且坐了两人,二人时而盯着刘晗卿,时而望着身下小舟,神色间时而担忧,时而紧张。
过得稍许,那家丁装扮青年试探道:“姑爷,要不,这船,还是让我来撑?”刘晗卿神游天外,随意道:“不用。”那家丁看了眼旁边那小和尚,又道:“不是,姑爷你别误会,我是说,咱这船,他走得有些特立独行。”
刘晗卿点点头道:“嗯,可以......”忽然道:“仲宣你说什么?”仲宣道:“姑爷,我说咱们这船,他有点不太稳当。”刘晗卿不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撑船,哪里不稳当了?”说话间,小船之中几个晃悠。刘晗卿一时语塞。仲宣道:“姑爷,倒不是小的一定要逞能,我只是怕觉明小师傅受不了。”
他看向觉明,觉明这会儿双手死死抓住船沿,正襟危坐,不发一言,纹丝不动。刘晗卿噜噜嘴道:“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受不了了。”
话音未落,就见觉明大嘴一张,吐得满船皆是。仲宣急忙让开,道:“可不,刚才还念经呢,这会儿只怕念经也没用了。”
刘晗卿丢了竹篙。仲宣如蒙大赦,连忙一把抢过,小船顿时平稳了。刘晗卿看着觉明,满眼神色怪异。觉明吐完,终于好受了一些。耳畔就听仲宣道:“姑爷,你这大婚之夜,突然跑出来,这小姐知道了,还不得大发雷霆。要我说,咱还是回去吧,我把你带回去,将功折罪得了。”
刘晗卿道:“你将功折罪了,那我呢?”仲宣想了想,道:“姑爷你没事,小姐那般在意你,疼你还来不及呢。你是不知,你和小姐的故事,如今都成了话本,街头茶馆说书的分成二十段,每天说一段,爱听的人都挤破了头。”
刘晗卿眼瞪如铜铃,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都没征得我同意。”仲宣道:“所以,姑爷,咱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现在回去,还能落个全尸......啊,不对,是全身而退。”
刘晗卿撇了他一眼道:“你还想全身而退,我逃出来,你是帮凶,如何还能全身而退。”仲宣急了,道:“我怎么就成帮凶了?”刘晗卿道:“我且问你,老太君让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仲宣想都没想,道:“自然是监视你啊。”刘晗卿道:“这不就对了,你本来是来监视我的,最后没有监视我,甚至我离开仲府的时候,是你给我说后院有一处矮墙,可以借着假山爬出去,为此你还在厨房顺走了一只鸡,我说的是也不是?”
仲宣翻着白眼细细一算,忧伤道:“姑爷,你可不能这样过河拆桥,鸡是你让拿的,你说你饿了,墙也是你逼着我带你去的,我若不带你去,你就挠我痒痒,这谁受得了。”
刘晗卿洋洋得意道:“这些事,谁能作证?老太君会信吗?我若一口咬定是你帮我的,你说,老太君是信你,还是信我?”
仲宣自认机灵,细细揣摩,好像的确是这般道理,叹道:“姑爷,我是不是上你的贼船了?”刘晗卿默默不语。一旁觉明吐了半晌,总算没甚可吐了,哀怨道:“师兄,你逃婚就逃呗,抓上我作甚?”
刘晗卿嘿嘿道:“自然是有事要问你。”说罢,由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拿在手中,在觉明眼前晃了晃,道:“我睡觉说梦话这件事,你和师父、师叔你们都知道,这见怪不怪,是谁传出去的,我暂且不论,但是,把我梦中说的话记录成册子,交给我娘子的,是你还是老和尚,今日不说清楚,先把你丢河里洗个澡。”
觉明神情闪烁,道:“师兄你可长点心吧,师弟我天资愚钝,哪干得出这种事来,定然是老和尚干的。”说罢,指着册子道:“你看,你看这字迹,活脱脱老和尚的字迹,可不是我的。”
刘晗卿嘿嘿笑道:“是吗?我以前干这种事的时候,做了坏事,然后模仿老和尚或者你的字迹,嫁祸给你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模仿老和尚的字迹,那也是信手拈来,可以假乱真,我怎不知是你模仿了老和尚的字迹,故意诓我的?”
觉明大急道:“师兄,你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这一年多什么时候骗过你?”,见刘晗卿神色有恙,凑近道:“师兄你聪明绝顶,老和尚自知瞒不住你,所以干脆用自己的字,这叫兵不厌诈,师兄你可不能冤枉我。”
刘晗卿盯着觉明,似乎想看穿他心思,良久才收了册子,道:“姑且信你一次。那你说说,老和尚是怎么把这个交给我家娘子的?”觉明想都不想道:“师父自然是让我......”急忙改口道:“师兄饶命,我是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这些,我若知道......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虽然也会送去给仲四小姐,但我必然会留一份,或者,怎么的都会看一遍。”
他说得真诚,刘晗卿一想,平日觉明行事,的确如此,便也作罢,翻开看了几句,怒而摔书道:“这就离谱,什么叫我做梦大喊‘辞辞宝宝,快到怀里来’,我会喊这样的话吗?”觉明点点头:“会的师兄,我亲耳听见。”
刘晗卿抬手就要打。仲宣听得正起劲,边摇船边道:“姑爷,还有些什么,念出来听听?”
刘晗卿嘿嘿一笑,道:“好呀,我念一句,回头你家小姐找到我们,我就多说一句你的坏话,大不了说你挟持我出逃。”仲宣急得面红耳赤,道:“我,挟持你?姑爷,怎么话反过来说也可以。”
刘晗卿不置可否,道:“废话少说,快划船,天黑前倒不镇江,咱们三就只能在船上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