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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岁寒相见愿始终

    此际正值四月暮春,满山梨花飞雪。方过一场骤雨,蜿蜒古道之上,满地残香。忽有微风拂面,惹得道旁春波碧草,荡漾开去。

    仲画辞斜倚在马车之上,看着眼前绿浓红稀,心中说不出的惬意。回想从苏州一路追刘晗卿到此,期间心酸愁怨,如今想来,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好在如今与郎君前嫌尽弃,心中欢喜,只觉眼前姹紫嫣红,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轻声唱道: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一曲唱罢,想起一路走来,与刘晗卿点点滴滴,忍不住掩唇轻笑,甜蜜无比。

    身旁木槿忍不住嘟着嘴,神色鄙夷道:“也不知前日里姑爷给小姐念了哪门子经,如今倒好,也不气了,也不恼了,整日只知道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仲画辞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木槿叹道:“好罢,管他鱼啊鸟的,回去若是老太君问起,我就说,我陪着小姐去追姑爷,姑爷是追回来了,可是小姐只怕要看大夫了。”

    仲画辞道:“你这妮子,我看口舌愈发厉害了,以后看你如何找婆家。”木槿道:“我才不找呢,省得有些人到时候逃了,我还得费尽心思去追。”

    二人正斗嘴斗得欢快。刘晗卿骑马带着子衿,缓缓走过来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怕你饿了,我走时带了些蜜饯,先吃些垫垫。”说罢,怀中掏出一块荷叶包裹的蜜饯,递给仲画辞。

    仲画辞含笑接过,打开取出一大块递过来道:“子衿吃。”,子衿开心至极,从刘晗卿怀里跳上马车道:“多谢师娘。”旁边木槿瞅了一眼,道:“这蜜饯,怎么看着这般像宁小姐送的?”仲画辞闻言,抬头看看木槿,又看看刘晗卿。

    刘晗卿面色一沉,瞪了木槿一眼,摸着鼻子道:“只是与宁姑娘所赠相似,并非同一物,那日宁姑娘赠的,早被仲宣和觉明吃得干净了。”仲画辞轻轻叹道:“你这般走了,人家宁姑娘为你茶饭不思,只怕日后煎熬,非一朝一夕所能断绝,这般残忍如何是好?”

    刘晗卿大囧,道:“我只是凑巧救了人家,别无他意,宁姑娘心中误解,我也不好与人家多说什么,如今,她既然知道我已然成亲,只希望她能慢慢放下,不再执着吧。”

    仲画辞瘪嘴道:“说得好听,你当女儿家的心思,便那般好放下?”刘晗卿沉吟不语,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良久方指指前方道:“我先去看看前面是否有村落......”边说边嘿嘿傻笑,一勒缰绳逃了。

    他逃得狼狈不堪,仲画辞瞅见他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看着手中蜜饯,若有所思。旁边木槿盯着看了两眼,道:“汝宁的蜜饯,实在是可口。小姐若是不吃,不如给我吃吧。”仲画辞将头一歪,嘟嘴道:“想得美,有本事,自己找你夫君要去。”

    木槿面红耳赤道:“不给就不给,说什么夫君......我哪有......”仲画辞见她神色憋屈,笑道:“不逗你了,拿去吃便是。”木槿将脸撇过去,硬气道:“不稀罕。”趁仲画辞不备,伸手拿了两个,边吃边道:“小姐,我便是不懂,宁小姐明明心中挂着姑爷,你早就知道,却不生气,你那般在意姑爷,便是他给你的果子,你都舍不得给我吃,如何这件事上却如此大度了。”

    仲画辞未料她会问这般问题,若有所思,良久方莞尔一笑道:“哪里是我大度,只是她心中之苦,我亦曾感同身受罢了。”她想起自己与刘晗卿一路至今,何尝不是历经艰辛,情不自禁一叹道:“情之一物,最断人肠,若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是无比的幸运,感情之中,人人自私,但我见宁小姐心中煎熬,却终究不忍心让她连思念的权利都没有。”

    她衷心感叹,木槿道:“我虽不懂情情爱爱,但我知道,姑爷心中,必然也只装着小姐一人,不然,也不至于不要命了冲去土匪窝救人。”仲画辞奇道:“这却是怪事,从来只听你说他不好,今日竟会夸他,莫不是这蜜饯里面放了迷心蛊,这么快便让你转变心事了?”

    木槿道:“小姐你可别逗我了。我原本也觉得姑爷逃婚,惹得小姐难过,心中对他有气。但这些日见姑爷对小姐关怀备至;小姐见了姑爷,虽是心中恼她,却不再愁眉苦脸,我心中便知道,小姐和姑爷,那是真心实意的好,老太君出面阻挠,实在有些......”

    终究畏惧老太君威严,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

    仲画辞也道:“祖母此举,着实让人生气,只不过,我既与卿郎回去,往后之事,自然与他共同面对,祖母若再无端阻拦,大不了我与卿郎浪迹江湖去,免得徒增烦恼。”

    木槿大惊道:“小姐,那咱们可说好了,你要真走了,一定要带上我,不然,我便没地方去了。”仲画辞笑道:“那就得看你表现了,若是表现好,带上你也无妨。”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不觉间,路旁花木渐少,茅草丛生。方转过一处断崖路口,只见前方一处峡谷,道路由峡谷中穿过,谷中地势平坦,甚是宽阔,但至此草长莺飞时节,谷中却草色衰败,怪树干枯,荒草枯枝之间,依稀可见断壁残垣,破败瓦房隐于乱草之间,犹自诉说着当年此间热闹。

    众人勒马停车,举目望去,只见杂草丛生之中,房屋不下三十余户,立于谷中道路两旁,透着些凄凉。

    仲宣哀叹一声,道:“本打算寻个村落中落脚,生火做饭充饥。如今倒好,好不容易遇到个村子,看着样子,荒废没个十年也有五年,莫说人了,只怕连兔子也逮不到一只。”

    刘晗卿担心仲画辞饥渴,四下看了良久,道:“也罢,先往前走走,此处既有荒废村落,原先居住的人即使搬走,也不会去得太远,想来附近便有人家。”

    仲宣道:“要我说,咱们当初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回去,原路返回,也好过重新走一条新的路好。”刘晗卿赞许道:“说得在理。”仲宣得意道:“姑爷谬赞,那是自然。”

    刘晗卿转头对着身后道:“画辞,仲宣说了,他要走来时的路回去,我看,不如成全他吧。”仲画辞故作姿态道:“既然这等要求,自然准了。”仲宣吓得连忙摆手,低声道:“姑爷,你怎能这般出卖我?”

    刘晗卿笑道:“我怎么出卖你了,可是你自己提出来要原路返回的,我可没逼你。”仲宣泄气道:“说得好听,我若一个人原路返回,先不论回不回得去,便是路过幼平岗,再遇到那群山贼,还不把我撕成碎片。”忍不住想起自己与觉明反劫山贼“壮举”,那数枚铜钱至今犹在兜里碰着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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