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灵气枯竭修行者神魂俱灭这般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按一些古老经卷记载。
十万年前就曾发生过此等危机,整个沧青大陆混乱无序,修行者肆意妄为,凡俗百姓宛若蝼蚁,直似草芥,被封天殿修士抽魂炼体,疯狂屠戮殆尽。
最终的结果就是灵气迅速干涸枯竭,整座大陆好似囚笼,禁绝出入。无数低阶修行者神魂俱灭,自经脉窍穴开始,神府坍塌,魂海崩碎,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可悲结果。
最终的结果就是,惹来一位太古神族的天才剑仙临凡,杀尽封天殿修士,云水渊下,剑斩七位赤品至尊,彻底肃清封天殿势力。
之后。
沧青大陆经历无数载休养生息,这才缓缓恢复一丝元气,南北两境,历经无尽战乱,演化出大大小小数千国家,庇护一方黎民百姓,重养天地灵气。北境九国,更有天罗道主留下至宝秘境,以国脉之战为框架,重新分配各级地脉,对灵气复苏亦有重要的意义。
如此这般,才渐渐恢复往昔灵气十之一二。
自此之后,修行界便有了这般默认的规矩:
亿万万凡俗生灵乃是一方天地灵气的源头,若无他们,天地崩碎,灵气枯绝,任凭你是何等巅峰的大修行者,亦终有一日神魂俱灭。
就如似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一个道理。
故而。
现在的凡俗黎民相对而言,安全极有保证。
——
“这便是听云城麽,的确有些恢弘气象,不愧是银镜山麓第一大城呢。”
约莫一个时辰后。
陈仙衣就远远地看到,平阔沃野之上,出现了一座巍峨壮阔的大城轮廓,极目望去,连绵不绝,宛如巨龙横卧,在璀璨天光下泛起缕缕玄色光泽,恢弘磅礴,气势直冲云霄。
按大荒志记载,听云城隶属于西周帝国。
在整个南境,大大小小数千个国家里,西周帝国实力最为雄浑,疆域最为辽阔,堪称沧青大陆第一大国,版图之内,城池逾十万之数,治下人口超过十亿。
此刻。
陈仙衣遥遥观望听云城,以他化圣境修士的视野来看。
但见城池上空,有滚滚红尘气息氤氲飘荡,演化为天地灵气,不住地波动逸散。
他心中了然,这就是周潇然曾经说起过的万民信仰之力,也是国祚龙气的源头。
得万民拥戴,方可称为帝君。
一国之帝君,承举国之气运。
便是此理,帝族血脉,统御山河万民,自然可以享受万民拥戴而诞生的信仰之力,演化炼制成为国祚龙气,证道修行,塑成不灭体魄。
可以说,大国帝族子嗣,一从出生,便站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身有国祚龙气护体,修行神速,并不比一些万古宗门的传承弱。
诸如他斩杀的肃王公孙贤者,便有一丝国祚龙气护体。
更甚者,如似任皇。
身为曙光大陆未来女帝,国祚龙气之浓郁,直接可以碾压大魏帝君。
想起任皇,陈仙衣沉默一瞬,随即大步前行。
转眼间来到高达百丈的巍峨城池下,城门宽约二十余丈,人流攒动,熙攘不绝。作为南北两境接壤处最重要的“药都”,此城贸易繁荣,汇集各方势力,颇有鱼龙混杂之势。
陈仙衣此刻气息内敛,好似凡人,视线扫视而去。
只见城门四周兵士巍然列阵,维持秩序。二十余人身披玄色制式甲衣,皆是蓝品武夫境修行者,统领模样的中年兵士更是蓝品巅峰的真皇境,目光冷冽,随时注视着四处动静。
——
正在此刻。
人流涌动中,他突然察觉到一只手,毫无元力波动,无声无息间悄然掠过自己腰间悬挂的玄幽剑,刹那间竟已解开丝绳。
玄幽剑离体而去。
陈仙衣脸色一凝。
好巧妙的手法!
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甫到听云城,还没进城,就遇到小偷扒手了。
而且还是很不一般的扒手。
能在他的眼皮下闪电般取走玄幽剑,算是很厉害了。
不过,玄幽剑可是耗费了数千万晶石才竞拍而来,岂会让他得逞?
他也不用元力,仅凭千锤百炼而来的体魄,随意伸手出去,五指如钩,看似缓慢,实则迅若雷霆,直接抓住那只即将离开的手。
入手处细腻顺滑,宛若凝脂。
陈仙衣一怔,视线挪动。
只见这只窃手的主人是名衣衫褴褛的少年乞丐,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根根竖起,似要爆炸开来,又因长期没有洗头,汗水泥垢交融,结成团团乱发,散发出阵阵类似于饭馊了月余之久的恶臭,闻之作呕。脸颊上涂满泥垢尘埃,掩盖了原本模样,惟有一对双眸好似星辰清澈璀璨,幽邃明亮。
他手中握着玄幽剑,正待离开,却被陈仙衣抓住。
露出满脸惊愕神色,直直盯着陈仙衣。
突而张嘴冷冷道:“你做什么?松手。”
声音清脆,宛若黄鹂鸣叫。
陈仙衣指尖轻弹,刹那将少年乞丐手弹开,而玄幽剑也重归他手,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剑?”
少年乞丐愣住,如见鬼魅。
沉默一瞬,眼神掠过玄幽剑,露出贪婪之意,扯起嗓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人抢东西了,救命啊!”
清脆声音,顿时惹来所有路人侧目关注,指指点点。
“这青衫男子怎么这样?还要抢人家小乞丐的东西。”
“你看他一头白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正常人,谁年纪轻轻一头白发?”
“嘘!别说了,快看,城防军来了。”
“这下有他好受了,光天化日之下,敢抢东西?真当我们听云城是无法无天之地呢。”
“......”
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陈仙衣顿感无语。
头发白了就不是好人。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
目光扫视,不远处的城防军也被这里的骚乱惊动,为首那一名真皇境统领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带着两名军士向陈仙衣和少年乞丐走来。
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看着陈仙衣的目光也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陈仙衣丝毫不为之所动。
倒想看看这少年乞丐想干什么?
那名中年模样的统领转眼来到两人身前,冷冽目光落在陈仙衣身上,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何在城门重地喧嚣吵闹,抢人财物?”
陈仙衣眉头微皱。
这城防军统领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性自己抢夺财物。
有意思。
却见那少年乞丐眼中也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带着讥讽之意。
瞬间明了。
举起手中玄幽剑,淡淡道:“这是我的剑!”
少年乞丐眼睛一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统领大人,您仔细看。这把剑可是您让小人送回城主府的那件,怎么可能是他的?他这就是明摆着欺我听云城呢。”
此言一出。
周遭围观的行人群情激愤,纷纷出言怒骂。
“统领大人的剑,你也敢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敢欺负我们听云城的人,你吃熊心豹子胆啦?”
“统领大人,不要客气,把他抓起来!”
“年纪轻轻不学好,自然有人教训你。”
“......”
陈仙衣微微叹气,对那些议论恶意置若罔闻。
直直盯着那位中年统领,淡淡道:“那倒是想请统领大人过目,看看这把剑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件。”
说话间,直接扬起手中玄幽剑,面带笑意,淡然自若。
此时此刻。
他一身气息内敛,仿若凡俗武夫。
那位中年统领眸子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陈仙衣。
看着这位白发青年神色淡然,满身轻松,他的心里泛起一抹异样。
目光随意瞥了一眼玄幽剑,一丝贪婪之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最起码也是下品灵阶的灵剑,价值不菲。
一念及此,他蓦然心一横,沉声道:“不用看了!这把剑就是我要送往城主府的那把,交出此剑,免你一死。”
说话间。
他直接伸出右手,五指如钩,元力纵横,好似闪电一般,直接抓向那玄幽剑,似要夺来。
身为蓝品真皇境修士,他岂会惧怕这个身无气息的凡俗之人?
陈仙衣摇了摇头,叹道:“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
锵!
他手腕微微晃动,玄幽剑未曾出鞘,却爆发出一声悠悠剑吟铿锵之音,清音不绝,冰寒冷峭,响彻在场所有人心神之上,好似一盆冰水哗啦浇在众人天灵处。
那名中年统领刹那间脸色剧变,只是一声剑吟,他的心神便为之所夺,瞬间浑身颤抖,冷汗涔涔而落,连退数十步,几要瘫软在地。
以如今陈仙衣的修为,看待这等实力的修士。
真如青天明月俯瞰凡间蜉蝣,仙阶神祇瞥向大地蝼蚁一般。
一声铿锵剑吟。
便让所有人为之胆战心惊,看向陈仙衣的目光也尽是惊骇恐惧。
“今日我心情好,就放了你们。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陈仙衣淡淡出声,瞥了一眼少年乞丐,后者心神如遭雷击。
然后,左手提玄幽剑,右手负后,意态潇洒,缓步进城。
不远处的那位中年统领亦是眼神惊恐,盯着那道青衫背影,浑身剧颤。
到了此刻,他岂能不知,自己碰到了连对方境界都看不出来的强大修行者。
如此修为实力,最起码超过他三四个境界。
倘若对方起了杀心,可须臾间将他斩杀。
片刻之后,见那一袭青衫背影已消失在人群中。
这位中年统领脸色变幻,犹豫片刻,飞速上马,向着听云城内某处狂奔而去。
——
倒也并非陈仙衣心慈手软。
似这等低阶修士,扼守城门,勾连乞儿,专挑弱者下手,谋夺财物,确实是人间常态,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而已。
想要杀,也是决计杀不过来的。
再者,陈仙衣此行身负重担,不想节外生枝,如果因为这等微末小事惹来城防军高阶修士关注,即便他无所畏惧,但总归是一件麻烦。
既然是麻烦,能避开就避开吧。
所以,他没有出剑直接斩了那中年统领和少年乞丐。
——
天色将晚。
听云城内却愈加热闹非凡,人流熙攘,华灯四起,璀璨琉璃,夜市喧嚣,烟火缥缈,处处人山人海,好似繁华盛世一般。
陈仙衣沿路行来,所见所管,令人惊诧。
南境风情迥异于北境,民风炽烈,加上经济繁荣,贸易兴盛,凡俗百姓生活优渥,显得格外有趣。
路经一处夜市,璀璨灯火如织,三十余张桌案露天摆放,食客几乎满座。
厨师直接在桌案一侧搭起灶台,燃起炉火,现场烹制美食,火焰吞吐间,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陈仙衣正好觉得腹中饥饿,便走进夜市,寻了一处空桌落座。
旋即。
有一位年轻人笑容洋溢,迎来上来道:“客官,吃点什么?”
陈仙衣看了看不远处一块丈余见方的木牌,上有菜谱,明码标价。
笑道:“一碗烩麻食,二十串羊肉串,四个小菜!再来两坛酒。”
那名年轻摊主笑意灿烂,应道:“好嘞,请客官稍等。”
片刻之后。
一碗香气扑鼻的烩麻食,二十串热气腾腾的烤羊肉串,四个清爽可口的小菜,再加上两坛酒,都被送来。
那名年轻人笑道:“请客官慢用。”
陈仙衣点了点头。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自斟自饮,颇有自得其乐之态。
——
“你们听说了吗?有钱楼一艘云舰在银镜山脉里坠毁了!”
“听说死了上千人呢,唉!太惨了。”
“......”
隔着不远的一桌,坐着五六位中年大汉,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酒,酒意微醺,高声聊天。
陈仙衣微微一凛。
这说的就是他和顾琬乘坐的那艘云舰!
心中一时为之默然,千余条性命刹那被无辜抹除,起源却只是因为顾族内部争斗。
修行路上之残酷,可见一斑。
就算是他,也无法改变。
弱肉强食,盖莫如是。
一坛酒转眼下肚,他又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周围桌上食客,大多数是来自西周帝国其他大城的生意人,消息渠道多,眼界广阔,聊起天来颇有乐趣,从各种八卦到桃色消息,各有涉及。
“你们听过虚白宝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