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命格精粹？”
宋临将心神沉入脑海。
一柄无影无形却又实质存在的剑芒，在轮回命盘上游曳。它不似命格，更似一柄小剑，无拘无束，缥缈天地之间。
偶尔只在麒麟种·风云相，天生剑骨命格周围徘徊。对其他命格全不感兴趣。
宋临试着将心神沉入其中，顿觉一阵刺痛，连忙收回感知。
这剑道命格精粹究竟是何物，有什么作用？竟连轮回命盘都无法解析？
“咦！”
他目光一转，才发现此时轮回命盘表面暗淡无光，仿若因此番逆天之举元气大伤。
莫非要等它恢复？
思忖间。
前方两道气息飞速而来。
宋临睁开眼睛。
是剑无心与那古板的老仆。
“果然是你。”
剑无心自半空落下，停在宋临身前。须发皆白的老仆紧随其后。
“是我。”
宋临点头。
刚才剑一提到过他，那老仆也见过自己，此番见面确是应该。
“我家主人之前在闭关，不知阁下乃小主旧友，还请见谅。”老仆躬身行礼，神色仍难掩悲痛。
“是我惊扰了剑一前辈渡劫，错不在老丈。”
宋临叹了口气，向其回礼。
这时。
剑无心问道：“杨兄来泉水眼，不知所为何事？”
宋临迟疑道：“令师刚丧，些许小事，不如稍后再说？”
“也罢。”
剑无心此时确实没有心思，便让老仆代宋临前去休息，自身坐在泉水眼下一块巨大的剑碑前，呆呆仰望良久。
剑一死了。
连一片衣袖都未曾留下，这天下间除了三人，甚至无人知晓这位黑榜第一剑客的死讯。
这是何等悲凉之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另一边。
宋临辞别年迈的剑仆，独自坐在远离泉水眼数十里的小院中。
望着水天相接的水幕，不禁喟然一叹。
今日的一幕，实在震撼。
堂堂黑榜第一剑客，天资比肩叶轻云、魔师等人的存在，就这样死了。
为了追求无上金身之道。
“我或许把这一条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强如魔师、叶轻云、厉易朽，皆倒在了这一条路上，我真的能成功吗？”宋临心中默默想着。
今天的事，让他清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与真正的神府高人相比。
自己的金身之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南宫劫、徐云峰之流，与剑一这样的人相比。便等于是雷音境的自己，与江湖普通的雷音好手。
以一当十，都算高估他们了。
已经渐渐流逝。
宋临在泉水眼下，渡过了第一个夜晚。
翌日。
剑仆送来吃食、饮水。
宋临感谢之后，迅速吃完，顺利见到了披麻戴孝的剑无心。
“我为师父立了一个衣冠冢，杨兄可愿随我祭拜一番？”
剑无心主动邀请。
“求之不得。”宋临点头。
少顷。
二人来到一块石碑前。
剑一的墓就立在泉水眼前，那一座巨大的剑碑下。
二人默默行礼、上香。
站在墓碑前。
剑无心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这个世上除了我与远伯，或许你是唯一能祭拜师父的人了。”
宋临道：“剑兄不打算昭告世人，让江湖同道前来祭拜？”
剑无心微微摇头。
说道：“师父在时，挡了太多人的路。我修为不足，加上远伯也守不住泉水眼。现在师父余威仍在，希望能守住一段时间吧。”
“还请杨兄代为保密。”
说着。
他真诚向宋临行礼。
“自当如此。”宋临回了一礼，又问：“你打算一直守着泉，就没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泉之下，隐秘众多。我只想继承师父遗志，好好守着这里。”
剑无心勉强一笑。
而后道：“再说，三江九泉就那么大，这些年我已走遍，还有什么好看的。”
“我是说……三江之外。”
宋临指了指天空。
他能感觉到，剑无心似陷入了心结。
便开导道：“伱师父走之前，曾说让你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区区泉水眼，怎能让你困在这方寸之地？”
“就算这里能困得住你的人，能困得住你的心吗？”
“呃……”
剑无心一阵愕然。
许久。
他洒然一笑，眉眼的阴郁似散去了几分。
“多谢杨兄指点。若有机会，我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再回来，完成师父的遗愿。”
“如此甚好！”
宋临爽朗笑了几声。
不知为何。
两人虽曾是对手，却十分投缘。
或许便如那山巅上的登山客，总是伴随着孤独、寂寞，偶然遇到同道中人，便兴趣相投。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寂寞。
同辈之人中，他们两人当然称得上高手，甚至已经提前在小山巅上相遇。
半响。
剑无心问道：“杨兄，听说你的伤势还未复原？”
“其实不碍事，过些时间便好了。”
宋临没有多解释，但也没打算刻意对剑无心隐瞒。
“嗯。”
剑无心有些遗憾：“原本还想与你再比试一番，验证一下近段时日的进步。”
说着。
他似是又想到了剑一，面色几分黯然：“师父养了我二十多年，我未曾尽过孝，却也未曾让他失望过。直到你出现……昨日听师父说，你比我强，其实我心里是不服的。”
“既如此，不如等我们各自晋入神府，再相约一战？”宋临笑道。
“好！”
“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踏步离开剑碑。
“对了。杨兄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我想去泉水眼下一探。”
“为了天地盟遗迹？”
“为了天地盟遗迹。”
“那下面很危险，不如等你伤势恢复再来？”
“连你也觉得危险？”
“我师父也觉得危险。”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有些事，存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再不解开，便要成为心结。”
宋临停下脚步，看着剑无心，目光坚定。
“这……”剑无心仍有些迟疑。
“放心，力有不逮，我自会退出。”宋临道。
“好吧。”
剑无心只得答应了下来。
片刻后。
宋临跟随剑无心，来到泉水眼往东四十九里处，无数湖泊中的一座。
这里的水面异常平静，仿佛蕴含着某种未知危险。
“就是这里？”
宋临有些惊讶。
谁也没想到，泉水眼的入口竟是在此，而非汹涌澎湃的泉水柱。
“就是这里。”
剑无心点头：“水眼之下广阔无边，极易迷失方向。从泉水眼直接下去，寻常神府都要粉身碎骨。”
“杨兄，我在此等你二十日，最多一个月。若是再久，就真的出不来了！”
宋临郑重点头。
“二十日内，归来。”
与剑十一约定的日子，是一个月。剩余一些时间，足够他赶去忘川渡。
哗啦~~
宋临一头扎入平静的湖水，眨眼消失不见。
“天地盟……”
剑无心微微一叹。
恍惚中，他想起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当年。
年幼的他躲在师父身后，看着对方与自己崇拜的师父谈笑风生，同辈相交。看着她似天地的主角，集万千目光于一身。
他当时心中便想，将来一定要成为同样的人。
与他们一齐屹立山巅之上。
而今斯人已逝，一代后浪终究要落在沙滩上。也不知他们这一代人，有几人能走上真正的山巅？看看上面的风景……
一如三千年前，那几位旷古烁今的无上宗师。
——
哗哗~~
平静的水底渐渐暗潮翻涌。
宋临神色平静，按照剑无心指示的方向，一路下潜。
此时他怀里有一张水下线路图。
乃是当年徐盛兰耗费数年时间，千辛万苦所探索出了一条路。除了巨鲸帮，如今也只有剑无心师徒有此图。
但他们对天地盟的秘密不感兴趣。
或者说。
剑一曾知道一些隐秘，甚至更多。但对于走上剑道巅峰的他来说，这些已不重要。
反而是巨鲸帮，这些年一直垂涎此地。
若非剑一活着，且与徐盛兰相交颇深……
“哼。”
“剑一死了，还有我呢！”
宋临一路下潜，谨记水图上的线路，不敢有分毫差错。
在这无边水底没有路标，没有光线。
他的修为不如徐盛兰，更不如当年的魔师，敢一路从岷江水眼潜入九泉之下。
只得谨慎再谨慎。
无尽幽暗的水底，没有日夜的概念。
时间仿佛过了一天，又仿佛过了三天……宋临终于看到前方亮起点点光芒。
是水母元矿。
一块块仿佛水中的星辰，散发无数星光。在水浪的冲刷下，无数细小的水母元矿化作星河，似在为人指引方向。
“应该就是这里了。”
宋临取出水图，借着微弱的光线确认了一遍路线。
而后沿着水下星河继续下潜。
莫约过了几个时辰。
下方光芒渐渐强盛。
一座座残破的宫殿，无数古怪、狰狞的骸骨，还有一具具人类的骸骨，见证着岁月的痕迹。
宋临心头生出一个疑惑。
“当年魔师究竟怎么想的？将宫殿建设在这里，怕是只有神府与一些天赋异禀的罡气高手，才能到这里吧？”
虽然说。
此地确实易守难攻。
但若没有特殊意义，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还有……
当初徐盛兰在这里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以她媲美徐沧海的修为，竟都没逃出……
“咿~~”
宋临倏然转头，神情警惕。
哗哗水声中。
原本算得上平静的水底，忽然涌起一阵阵暗涌。
一座巨大的‘山岳’自水底缓缓抬起。
无数泥沙翻涌，簌簌自‘山岳’的背上滚落水中，浑浊一片。
宋临瞪大眼睛。
他好像……看到了一条‘巨鲸’。一条只存在于深海中，才可能存活的巨鲸！
“咿——”
低沉宏大的长鸣声响起。
那巨鲸张开深渊大口，向宋临的方向一吸。
顿时。
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将他不断往巨鲸口中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