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城以北的山野之中,倏忽反射出一道光亮,若是有那神龛或是神座细看去,才能在这遁走的光亮之中看出人来。
嘿,那是无笑道长的秃头正在反着光!
赤狐山脉上空正在发生着大厮杀,因而他也不敢太冒险,奔走飞行在这云端之上,只能这么贴地飞行。
希望快些找到自家公子的踪迹。
可倏忽间,就当他转过一个山峦之际,却忽地有着一铁锅砸了过来。
“咚——”
铁锅撞上了这反光的秃头,声音清脆至极。
无笑道长也是直愣愣的就停了下来,落在地面,脑海之中犹在回荡着这声清脆的声响。
他还在想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铁锅,才能将他这堂堂神龛,砸成这副模样。
可脑中的念头越来越淡,眼中的清澈也是愈发稀少。
他混沌了,迷茫了,双目之中再没了神采。
直至这时,一旁的树梢之中才跳下一个身影来,赫然是那身穿麻衣的鬼神教三掌教——麻芝。
他落地之后,先是看了看手中的那口生锈的老铁锅,有些心疼,拿起来哈了口气,又轻轻擦拭了一番。
这才再度吐出一口气。
只是相比较于先前,这口气就多了一丝金色的光泽,这气落在老铁锅上。
铁锅顿时变成了一口老铁剑,他将这铁剑往旁边的树上一插,铁剑就多了一柄由松木树皮制成的剑鞘。
铁剑带着剑鞘被他背在了身后,他这才看着面前宛如行尸一般的无笑道长。
他伸出右手食指,摁在了无笑道长的眉心,轻声道:“我是你的至交好友,走阴剑客——芝麻!”
无笑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带丝毫语气的重复道:“你是我的至交好友,走阴剑客——芝麻。”
“你与我半路相逢。”
“我与你半路相逢。”
“我要前往国都余阳城。”
“你要去往国都余阳城。”
“……”
半晌,麻芝松手,无笑眼中的混沌顿时消失,目光再度清澈,他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后,大喜道:“芝麻,你怎么也在这!”
麻芝轻抚背后长剑,微笑道:“你我何处不相逢。”
“……”
小草反应过来,刚还站在柳白肩头的他,一骨碌就是趴到了身后。
柳白则是看着眼前的这来模样有些相似的神龛,估摸着是两兄弟。
“起先在整个云州,我都只是见到了一个神龛。”
“现在只是在这赤狐山脉,我就见到了不下十个神龛,看来果然还是得出来才能见到世面。”
柳白自顾说着,对面两人相视一眼,身形闪烁各自出现在他左右两边。
“事先说明一二,你我无冤无仇,杀你全是因为家族需要。”
“你可以称呼我为白大,对面是我弟,名为白二。”
柳白左手边的这走阴人说完,身形倏忽点火。
“还挺讲究。”
柳白见之点火,身后则是走出一人,一样白袍罩身,双目紧闭,“但是什么时候……无故杀人也能如此讲究了?”
“大哥,多说无益,速速杀了便是。”白二只是刚一点火,便是伸手朝着柳白一指。
一枚视之不见的气剑便是穿刺过来。
柳白本体身形瞬间炸开化作黑火,在原地留下一盏的同时,扑向了刚刚出手的白二。
白家兄弟见状,齐齐眼前一亮。
果真是那熟悉的黑火,果真是那黑木的传承人!
既然如此,那就当杀无妨了。
白家兄弟齐齐点火,各自双手铺前,虽没将神龛唤出,但是在两人中间,却是凝聚出了一道气机大网。
这一刹那,竟是将柳白化作的野火都困在其间。
小草见状连忙在柳白脑海之中说道:“公子,这是白家擅长的运炁之术,速速解开,否则会被越困越紧!”
胡家擅长的是赶尸之术。
白家擅长的便是这运炁之术了,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万炁归身”。
先前跟胡说交手时,他又一直在说柳白是邓家人,因为柳白会陇州邓家的“无源火”。
天下九家,各有所长。
柳白见状,原本站立不动的元神也是再度炸开化作野火。
二者尽皆化作这纯黑的野火后,原先束缚在这旷野之上的“炁阵”瞬间被掀翻。
好似那火烧蛛网一般,席卷了所有。
“大哥,不能拖,得速杀!”
白二怒吼一声,身后地面震颤,一淡黄木质的神龛便是从这地面缓缓升起抬升,独属于神龛的威压散开。
白大落地,也是单手掐诀。
柳白四周的炁再度被牵引,化作一条虚无的巨蟒朝其缠绕过来。
柳白炸开的命火只得先行将这缠绕过来的巨蟒烧开,可也就是耽搁的这么一会功夫。
一前一后的白大跟白二都唤出了自己的神龛。
二者颜色一般无二,柳白前后张望了眼,也就能感觉出不对劲了。
这两人的神龛……似是有古怪。
像是搭配上了他们白家的“万炁归身”,将这整片旷野之上的炁再度交织联合到了一块。
“公子,他们兄弟两个神龛的神龛木……是同一根!”
关键时刻的小草从不让人失望,“往往这种都是得亲兄弟或者亲姐妹才能行的,而且一般都有两人联手的招式,你得小心哇!”
“知道了。”
柳白本尊与元神所化的命火汇合一处,直朝着离他最近的白二席卷而去,二者就好似两条黑龙一般,一左一右。
“呵!”
白二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屑,身形盘坐的他,双手各自掐诀放在了膝盖上边。
只是这一刻,他的神龛之前便是出现了一龟甲虚影,将其护在其后。
柳白所化野火席卷而来,乌泱泱的一大片直接笼罩了整个神龛。
只是刹那间,“嘭——”地一声轻响,这龟甲就被野火烧了个通透。
野火烧穿龟甲,已是开始烧着这白二的神龛了。
也就是这一刻,柳白感觉他烧的很慢……以他阴阳合一练就的元神,再度二合一化作的野火。
更别说在领悟野火的第二门【野火不尽】之后,野火的猛烈程度还再度获得了提升。
按照他的预估,他野火一出,烧着神龛应当都会很快才对。
可现在这灼烧速度之慢,却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呼吸时间过后,竟然都只是将这表面烧焦,在他看来,却是奇慢无比了。
“公子,你好像不是在烧一座神龛,你是在同时烧他们兄弟两个的神龛嘞。”
小草看出了什么。
“嗯?”
野火中的柳白感知而去,果真发现那白大的神龛也在变得焦黑。
“这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手段?”
柳白疑惑之余,对面的白大也是沉声喊道:“老二。”
“好嘞!”
柳白脚下的白二沉沉的应了声,随即他便感觉到了不对,有些心惊的感觉在里边。
“公子!”
小草急的大声喊了句。
只是瞬间,神龛之上的大多数野火都化作虚影消失,唯有星星点点的几盏,还留在这旷野各处。
于是……柳白的身形便是从其中的一盏野火之中走出,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的神龛之上,竟然通体都在渗出着奇臭无比的黑血。
而且对面白大的神龛之中则是飞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液化作的蝴蝶,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见着柳白避开,这些血蝶又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身形后退,转瞬也从另一盏野火之中走出,前后不过刹那,没有丝毫踪迹可寻。
不仅如此,他又在这六丈之外的另一个地方,留下了数盏野火。
彼此穿梭没有半刻停顿。
血蝶扑就上来,也只是撞上了柳白的野火,没有丝毫损伤。
“公子,他们的神龛木有古怪,应该是泡过什么东西的,你撑住,撑过这会功夫,他们就不行了。”
小草再度提醒道。
“嗯。”柳白也看出了这点,行走于这众多野火之中,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没有丝毫损耗,可对白大跟白二来说,却不是这样了。
就跟小草说的那般,每多撑一刻,对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损耗。
“二十年寿命,必斩你!”
白大忽而起身,背后的神龛之中,血色大放光芒,对面的白二同样如此。
“可!”
柳白见状就知晓他们要动狠招了,可就当他准备身化野火,也给他们来个狠招之际。
刹那间。
一道璀璨剑光忽地从远边的山峦之上横斩而来,这剑光破开旷野,更是一剑将这白大白二的神龛尽皆拦腰斩断。
可等柳白反应过来时,才看清,这剑光斩断的可不只是神龛。
还有这白大白二的腰身。
肉体连带着他们的元神,齐齐被斩断。
纵使剑光消失逝去,柳白都能感觉到这四周凌厉的剑气,这动手之人,绝对是走阴人当中的独脉,想来是有专门手段修这剑道之人。
如若不然,断没有如此实力。
可这是谁?
为何助我?
难不成是娘亲的好友?
柳白心思渐起之际,剑光传来的山峦之上,终于是掠来了两道长虹,落至柳白身前。
其中一人头顶反光,自是那无笑道长了。
另一人陌生,身负长剑,想来动手的就是他了。
“以多欺少,还欺负一个小孩儿,那可不是什么好本领。”麻芝双手环抱胸前冷笑道。
本就被斩的奄奄一息的白大听到这声音,错愕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这动手之人。
麻芝也不心惊,只是轻轻跺脚,残留在这白大跟白二身躯体内的剑气瞬间炸开,将他俩以及身后的神龛都是炸了个稀碎。
道一句魂飞魄散也不为过了。
无笑道长这才急忙转身,看着完好无损的柳白,深深一揖,歉疚道:
“公子,贫道救驾来迟,还请责罚。”
“责罚什么。”柳白笑着将他扶起,也是收起了这四周漂浮着的野火,目光也是落到了麻芝身上,“这是哪位前辈,你不得介绍介绍?”
无笑道长还没说话,小草倒是已经爬了出来,看着眼前转过身来的麻芝,疑惑道:“天下四大剑脉,西出昆仑,北出兵家剑冢,南出十万里浪荡山,东出海外蓬莱,你学的是哪一脉?”
麻芝眼神错愕,似有些难以置信。
“咦,你这小小役鬼倒是有见识,竟知这些天下隐秘。”
小草蹦跳出来,双手环抱胸前,模样傲气,冷哼一声,“这算什么,你草哥我知道的多着呢!”
“失敬失敬。”
麻芝朝其拱了拱手,然后这才回道:“先师曾经出自浪荡山,所以我应当也算是浪荡山一脉。”
“只可惜跟在师父身边的时日短浅,学了些皮毛,也不敢说自己出自浪荡山。”麻芝叹了叹气。
一旁的无笑则是起身笑着说道:“公子别听他胡说。”
“他乃芝麻剑客,是贫道的至交好友,一身剑道无双,可都是在西境长城历练出来的,走阴斩杀邪祟无数。”
“哦?你去过西境长城?”
柳白顿时来了兴趣。
小草则是嘀咕着“芝麻剑客”,念叨了几句,它也是抬起头欣喜道:“你这名字一听就有些讲究哩,好好玩,能说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芝麻摸着下巴说道:“听无笑说你们要去朝州,刚好我有事得去一趟余阳城,这不同路,路上可以慢慢说。”
“这倒是。”柳白点点头,只觉有这一剑客同行,安全什么自是没什么问题了。
主要还是这芝麻是无笑的至交好友,这就很让人放心了。
小草也是连忙点头,“那可好嘞,能一块走好久的路。”
芝麻则是打量了眼四周,一抬手,两个须弥便是从旷野飞起,落在了手心。
“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只得这般借花献佛,将此物赠与柳公子了。”
柳白抬头看着他,又打量了眼无笑。
最终只是笑着伸手取过了一个手绳的须弥,“人是芝麻前辈你杀的,一人一个正好。”
芝麻大笑着收起,也没彼此客气,倒是很符合柳白心中对剑客的想象。
“喊什么前辈,喊芝麻或者阿芝都行。”
“那我就喊你阿芝了。”小草也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
“好说好说。”
“此地刚动手迹象太大,还是先走为好,寻个安静些的地方再细聊。”芝麻提议。
随即几人身化长虹,便是去往了东北。
直至次日晌午,一路奔袭许远的三人才落至了一处小湖边。
也不知是何地,总之芝麻是一道剑气串起了一条鱼妖,柳白也不知他有没有用这【食肉者】的手段,总之是鱼死了,但却没化作阴珠。
他熟稔的开膛破肚,将其清洗干净后,无笑也升起了炭火。
三人便在这湖边,就着烤鱼,谈笑风生。
芝麻先是回答了小草念叨了一路的问题,“芝麻就是芝麻,爹娘取得姓名,姓芝名麻,所以叫做芝麻。”
小草连忙摆手,“咋可能嘞咋可能嘞,怎么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做芝麻的。”
“这多不好,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你休要哄我!”
一旁的无笑则是夹着鱼肉,小心翼翼的喂着身边的小咕咚。
自从柳白跟他介绍了小咕咚后,他也对这个小女鬼欢喜得很。
柳白此刻观之,也就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带孙女感觉,可能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纵使是走阴,也改变不了这种心态。
芝麻见小草模样,这才笑着吃了块烤的酥脆的鱼皮,紧接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当初我剑成出山之时,便是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就叫芝麻。”
“至于原由嘛,则是因为剑道浩瀚,我这点微末伎俩,在真正的剑道面前,就如同一粒……芝麻。”
芝麻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在食指上边掐出一点点的皮肉,示意自己就这么点。
“竟然是这样啊。”
小草瞪大了双眼,显得很是惊讶。
芝麻收手笑问道:“那你以为是什么?”
一旁吃着鱼肉的小咕咚立马说道:“草哥以为你是爱吃芝麻,所以取名叫芝麻呢。”
小草大叫一声急忙跳了过去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说出什么悄悄话来。
柳白看着她俩玩闹,这才跟芝麻问道:“芝麻你去过西境长城?”
说起这地方,芝麻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而多了几分严肃,“在那边混过几年,侥幸讨回了一条狗命。”
“那边,真有这么恐怖?”无笑道长显然也没去过,因而此刻听着芝麻说起,也是来了兴趣。
先前虽说也听别人谈起过,但到底不如自己这至交好友说起来让人信服。
芝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一位在西境长城结识的好友写了首诗,你们可以听听。”
柳白打起了精神,无笑道长也是竖耳倾听。
芝麻似是酝酿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
“长城万里立苍茫,邪祟潜藏暗夜长。
惊悚鬼韵笼天地,走阴十去九人亡。
阴风惨惨云遮月,魅影幢幢雾锁疆。
此境谁言堪踏足,胆寒心颤意惶惶。”
“那里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一次邪祟冲城,虽是小规模的,但是抵不住频繁,每个在那的走阴人都被折腾的没有休息缓和的机会。”
“而且每次冲城,祟物都会是主力,所以在那边要想混出个名堂,好好除祟,起码也得是铸就神龛了。”
“也只有铸就神龛了,才能离开城头,其余的走阴人,只能依托着长城阻拦,才能杀些邪祟。”
“城墙也不是万能的,禁忌当中的邪祟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能穿过城墙,直接袭击西境长城里边的人。”
“拥有这样能力的邪祟,还不在少数,所以只要去了西境长城,你就如同身处邪祟中央,睡都睡不安稳。”
芝麻一口气说了极多,说完后也就继续夹着鱼肉吃。
无笑道长则是已经拿出了一壶美酒,先是给芝麻倒了一杯,紧接着才倒给自己。
柳白则是有一口每一口的夹着鱼骨上的肉吃,显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
“禁忌当中的邪祟是杀不完的,所以才有了不久将来这次的禁忌东征了。”
“公子,你还去西境长城吗?”
无笑道长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柳白一口咬定,“去!”
“更应该去了!”
他说完之后则是在脑海之中询问道:“小草,我娘去过西境长城吗?”
“去过啊。”
小草回答的很快,“娘娘还是走阴人的时候,守过西境长城,等她成了邪祟之后,有去过禁忌,还带着禁忌邪祟打过西境长城哩。”
“那一次可是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娘的经历可真丰富,守城攻城都试过……柳白剔出嘴里的鱼刺,“去,明年咱喊上小算道长,走一趟西境长城。”
“好。”
无笑道长深呼吸一口,“贫道也是心慕这西境长城许久了。”
芝麻大笑道:“好,明年看看我的事忙完了没,要是忙完了,就跟你们再去一趟西境长城好了。”
“好,那可就说好了。”
无笑道长说着跟芝麻碰了个杯,“到时你这厮可别又找不见人。”
小咕咚则是拉着小草问道:
“草哥,西境长城里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
万里之遥的黄粱镇,百姓们也都注意到,先前离开镇子有几年的柳娘子又回来了。
那关闭许久的红烛铺子又开了张,生意依旧兴隆。
大家伙也都喜欢这个人美心善的柳娘子,毕竟不管是谁,只要找上门去,她多少都会帮点。
若是这个时候再夸奖几句那个外出游历去了柳公子,嘿,那可就不是帮点了。
哪怕是装了祟,柳娘子都能将那马老爷喊来帮忙。
是日,刚送走一个借钱的百姓后,门口传来了几声谈话声,紧接着张苍的身影便是走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从柜台里边出来的柳娘子抬头看了眼,脸上露出一丝嗤笑。
“大忙人还有空来我这小店?”
“我这可供不起你这大佛。”
“柳神哪里话这是……”张苍进屋后立马就弯着腰身,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行了,不必这般小女儿的作态。”
“禁忌这趟,我去不了。”
张苍还没说,柳娘子就已经知晓他此次来这的意图了。
“不不不,不敢请动柳神出山,只是……只是……”
“放。”
柳娘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了旁边放着的算盘,百无聊赖的开始盘算这几日的收益。
“就是想请柳神给个,给个信物,万一那老庙祝率领这些王座为围杀我们,遭不住啊。”张苍双手一摊,面露为难道。
“他不会动手。”
柳娘子随口说道。
“当真?!”张苍目露欣喜。
“再说了,那牛鼻子老道都将请动那柄斧头了,还担心这些?”
柳娘子对着账本算完收益,心情愈发不好,便是抬头冷漠的看了眼这张苍,言语嗤笑。
守了一天的铺子,竟然还亏了本,谁的心情都会不好。
张苍尴尬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神通广大的柳神。”
“对了,黑木没死,活过来了,刚一出来就斩杀了白家的一个神座。”
“哦?”
柳娘子听着这话下意识抬头朝东边看去,她在意的自不是黑木是死是活。
她在意的是柳白这会才从黑木之坟里边出来。
家中满院的桃都已经熟了,但是他这会才出来,冬至之前又得赶去朝州……怕是没时间回来了。
一时间,柳娘子生出一种冲动。
这会去将他接回来,等着他在家住几天之后,再将他送出去也行。
只是念头刚起就被柳娘子压下去了。
他不愿意回来,自己还得求他不成?
呵,做什么美梦!
只是这会……他应当是已经在去白家的路上了吧。
白家……柳娘子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只能看白家自己懂不懂事了,或者说是想找死。
她懒得在意这些。
“你已经到禁忌了?”柳娘子忽而问道。
“没,我已经到西境长城了,老天师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黑木也会来,估摸着还有小十天才能出发。”张苍连忙回话道。
“等你见到了老庙祝,帮我给他带句话。”
“好嘞,柳神您说。”
张苍侧耳倾听,又有些担忧,万一柳神要自己带些什么狠话,老庙祝发怒的话,吃亏的岂不是自己。
柳娘子也没多想,就这么随口说道:“你就跟他说,趴窝够久了,可以动动了。”
张苍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上也是连声应答称是。
“……”
黑木之坟在易州,易州过琉州到渡州,渡州往东便是余阳城,往北再过楚河便是柳白此行的目的地朝州了。
此时,他们接连奔袭三日后,终于抵达了这易州与琉州的交界处。
“寻个镇子歇息一宿吧。”
风餐露宿几日后,柳白也想找个地儿好好换洗干净歇息一晚,顺带尝尝这边的美食。
这一路以来柳白也都做了大概的“出门攻略”,知晓琉州这边的菜肴都偏辣。
这可就合乎他的口味了。
现如今虽然还没真正抵达琉州,但是这位置偏近,口味应当也是差不多了。
“好嘞,贫道这就去寻寻看。”
无笑道长应声而起,只余着柳白跟芝麻走在一块。
“对了柳公子,以你这天赋实力,出身怕是不低吧,可云州那地儿……我可没听说什么隐世家族啊。”芝麻像是随口问道。
“小门小户罢了,哪算什么隐世家族。”
柳白实话实说,芝麻还想多说几句,但是无笑道长的身形却已落了下来。
“前边约莫二十里地便有个镇子,只是那镇子……似乎有些古怪,公子,咱们是避开还是?”
“古怪?这是要除祟是吧。”芝麻不知何时已是将身后的长剑取下环抱胸前,“走阴除祟,哪有避开的道理,你们不去我去!”
看着如此热衷于除祟救人的芝麻,也是愈发符合柳白心中对剑客的想象。
“走,自是同去。”柳白微笑道。
言罢三人身形掠起,化作一道长虹从这半空飞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到了无笑道长口中的小镇前头。
还没落地,芝麻便是不知施展什么手段,看完了整个镇子。
“没邪祟。”
“但也没人,的确是有些古怪了。”
两名神龛,外加柳白这个半步后期巅峰大圆满的阳神,就算是碰见两头【祟】在这,也都有着一战之力了,所以自没有什么畏惧,而是大大方方的落在了这镇子中央。
柳白站在这街道上边没动,芝麻却已进了旁边的一布坊里边,进去只是逛了圈就走了出来。
“来晚了点,一个时辰前这镇子里边都还有人的。”
无笑道长闻言也没点火,则是翻手取出来一张符箓,右手食指中指夹住轻轻一甩。
符箓无火自燃,他左手拘禁起了这些灰烬,双手一搓,再在眉心一抹。
好似开了天眼一般,他的眉心便是多了一道竖眼。
“能观人气的神通目眼符?好东西倒是不少。”芝麻看了眼,感叹道。
无笑道长目光扫视前后左右,“这边。”
他转身朝着右边的一条巷子走去,一边解释道:“刚那两条街道的人,都是从这离开的。”
柳白跟芝麻自是跟了上去,其间路过了一间烧烤铺子。
柳白还看到了上边烤的烧焦发黑的鸡凤尾……也不知小算道长怎么样了?
还在云州城,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穿过巷道又是到了另一条大街,无笑道长往前,直直穿过。
“人的确是走这边过了。”芝麻抽了抽鼻子,像是嗅了嗅空气当中的人味一般。
街道是东西向的,柳白三人自西向东穿过这街道,越走地界越偏,耳边也是传来了阵阵水声。
“有河!”小草探出头来。
“的确。”
芝麻身形一步窜出,就已经消失在了柳白身旁。
半晌,无笑道长也是散去了符箓效果,柳白也是站在这渡口木板上边,看着前边这横跨小十丈的河水。
“他们走入了这河水里边?”芝麻问道。
“应当是。”
无笑道长颔首,“人气到了这就戛然而止。”
他说完上下看了看,“但应当不是入了河水,真要如此的话,短短不过一个时辰,就算是进了河水,河面上也会有人气残留的。”
“此地有无河童?招出来问问便是了。”
剑客芝麻像是个急性子,甚至都已经摸着身后的长剑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架势。
“不用,动静来了。”
看着河水下游的柳白倏忽出声。
无笑两人跟着抬头看去,只见这河面上,竟是飘来了三副黑木棺材。
逆流而上,径直来了这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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