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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三十四章

    尹萝被这突然的呼唤惊了一惊,背脊轻抖,猛地看向房门。

    不是让护卫去阻拦了吗?

    这是拦了个寂寞啊!

    这点时间,她根本不足以说服谢惊尘“同流合污”,何况她刚刚还事态失控地和谢惊尘怼起来了。

    当场求谢惊尘?

    且不说这招根本不好使,萧玄舟有灵力在身,一门之隔,根本不容她临时再交代什么——在这间客栈里,会这般唤她的人,自然是萧玄舟。

    尹萝不确定萧玄舟在外听到了多少对话内容。

    情势比方才更紧迫,不容乐观。

    尹萝冷汗涔涔,无意识地看了谢惊尘一眼,强装镇定地应和着门外的呼唤:“我在这里!”

    迟迟不回答嫌疑更大。

    可她没办法马上从容地去开门,过快过杂的头脑风暴一时将她定在了原地,右手颤颤不安地去抓左手,刚碰上又定住了。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这点外泄的紧张也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的左手一直不自然地垂落着,一动不动。

    谢惊尘气息滞了滞,才注意到她受了伤。

    姬令羽看戏的姿态微变:

    怎么怕成这样?

    他在这里,她要受什么伤,他即便不愿也都会帮她挡的。况且萧玄舟那等人,估计也不会真的动手,就是场面上有点难看罢了。

    ……就这么在意同萧玄舟的婚约?

    也是。

    萧玄舟年少有为,门当户对,确实是世人眼中的好郎君。

    姬令羽往后靠回椅背,悄然一哂。

    尹萝以最快速度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脚尖向前。

    谢惊尘先走过去,开了门。

    尹萝:“?!”

    我和你是刚吵了架,但也不必这么主动送我去死吧?

    ……

    萧负雪尚在入定,听到东侧传来的声响,所见与现实交织,他几乎以为是又一个幻觉。

    随即他意识到,可能是那名为姬令羽的半妖出了什么状况。

    他刚出门,护卫便匆匆赶来:

    “禀萧公子,是姬公子屋里不慎翻了东西的动静,惊扰了您的清梦,我等会尽快处理好。”

    萧负雪的屋子和兄长所隔不远,对话的功夫,兄长的房门亦打开了。

    萧玄舟披着件外衫,头发散开,视线自萧负雪一丝不乱的规整衣着逡巡而过,定格在他反常苍白的脸上。

    “何处的动静?”

    “是东侧姬公子所在的屋子。”

    护卫将那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萧玄舟认得姬令羽手上的法器,限制了妖力要弄出这番动静很需费些功夫,否则……

    他算了算时间。

    自信发出后,如果日夜兼程,谢濯是有可能赶到这里的。

    既有动静,肯定是发生了变故,免不了动手。他以自己的身份前去,没有灵力暴露的风险便愈大。

    太好想清楚的道理因果。

    萧玄舟望着自家弟弟,却是道:“兄长可有不适?”

    萧负雪气息略重:“……我无事。”

    他的脑子仍是混乱的。

    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那是兄长的未婚妻。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疯魔了么?

    萧玄舟目光清凌,口吻冷静得近乎疏淡,全然是模仿双生弟弟一贯的语气:“兄长不若到我房中,我来替兄长梳理灵力。”

    “……”

    萧负雪仍未抬首,眼眸垂落着,遮蔽了一切情绪,“不必了,你早些歇着。我过去看看。”

    萧玄舟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说出口的便如覆水难收。

    有些事一旦点明,那层掩盖就再不能回来,没有了回头路。

    他由此才避开了负雪今夜的交谈。

    护卫看了看雷厉风行的萧负雪,见其背影都要消失在拐角了,心下焦急。

    萧玄舟叫住他。

    “你家小姐呢?”

    护卫一愣,随即低下头:“属下不知。”

    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哪怕说尹萝此刻正在房中,也比这借口好太多了。

    萧玄舟眸色深了深。

    尹萝出现在姬令羽的屋子里,是为姬令羽,还是为谢濯?

    ……

    门扉晃出年深日久的声响,一门之隔,萧负雪的手悬在半空,入目便是谢惊尘漠然的神色。

    谢濯怎么在这里?

    谢惊尘也一眼看到萧负雪苍白得异常的脸色。

    修士的气色不该如此。

    莫不是外间还有什么变故?

    二人目光相撞,全无过往秘境中并肩行过的温和友善。

    “谢公子。”

    萧负雪率先问候,擦肩走进屋内,眼神落在尹萝的身上。

    在屋外喊她的名字,行色匆匆。

    确认她无事后,反而不再靠近。

    放在以往,尹萝早第一时间站到他身边去了,但她这会儿都不好找借口——说了借口再被谢惊尘现场拆穿,比直接暴雷的杀伤力更高出了一个次方。

    至于谢郗,只要懂得审时度势,就知道保持缄默不掺和才是最有益的。

    萧负雪看清了地上的人影模样:

    “发生了何事?”

    尹萝飞快地瞟了眼谢惊尘,道:“谢大公子漏夜前来,撞见谢郗意欲逃跑,便将人擒住了。”

    别问,千万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愿意献出自己的单身身份!

    萧负雪确实没心思去问尹萝,他现在没办法面对自己、更没办法面对她,执意前来只是不放心。

    谢惊尘微抬眼:“事态已息。倒是萧公子,来时可发生了什么?”

    尹萝终于发觉了萧玄舟脸色的不对劲。

    她太心虚,注意力泰半都在谢惊尘身上,往常相看两厌,这会儿实打实地“一举一动牵动她情绪”了。

    “并无他事。”

    萧负雪不欲多谈,毫无情绪的眼移向谢郗,还未说话。

    谢惊尘察觉到他的意图,道:“有劳诸位,此后的事由谢某来处理便是。”

    谢郗到底是谢家人,这件事还牵扯着宁家,不论是由尹萝还是萧负雪出面,都不大合适。

    萧负雪默许了谢惊尘的话:

    “既如此,便不搅扰谢公子的家事了。”

    他看上去不怎么想继续待下去。

    而谢惊尘——竟然什么都没说。

    尹萝反应过来谢惊尘作壁上观的姿态,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死一线绝处逢生。

    果然有那么好看的手和好听的声音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尹萝给谢惊尘递了个隐晦感激的眼神。

    谢惊尘立即别开脸。

    “……”

    算了。

    可能是八字不合,心意到了就行。

    “萧玄舟,我跟你一块儿走!”

    尹萝顿时活了过来,欢快地追上去,势必要趁萧玄舟没反应过来,把最后一点危机的小火苗掐灭。

    她的身影很快随着萧玄舟的远去而消失。

    屋内重归寂静。

    谢郗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惊尘:“你……”

    谢惊尘面无表情地打晕了他。

    作为屋内唯二还有清醒意识的人,姬令羽眨了眨眼,有点可惜:

    还以为能看到场大戏,没想到这琴修看着恪守成规,居然对尹萝轻轻放过了……

    要是真的败露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哭。

    他还没见过她哭的样子。

    -

    “你走慢些,等等我嘛!”

    尹萝一连小跑得吃力,前方那人自顾自地大步走着,全然不似往日的体贴周到。

    萧负雪知道尹萝一直在身后追随,脚步渐缓,却没有停下。

    尹萝实在跟不上,跺了跺脚,放声喊道:

    “萧玄舟!”

    萧负雪身形顿止。

    脚步又动。

    尹萝敏锐地发现了:“你再甩下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但没有什么有力的威胁。

    就当是情侣间的小情趣吧,绝不是她找不到威胁的事。

    萧负雪低眸,一片树叶坠落枝头,打着旋儿没入院中堆积的泥土里,在夜色下悄无声息地不见痕迹。他那见不得光的幻觉,也应当像这片叶,连同不该滋生的种种,一并埋进黑暗的泥土中腐败。

    他再度提步。

    身后沉默一阵。

    急切的脚步声错落。

    身侧的手猛然被握住,第一下甚至没抓紧,那只手又赶忙覆了上来。

    萧负雪便想起:她的左手还伤着。

    “好吧、好吧。”

    尹萝轻舒了口气,妥协地道,“你走你的,反正你也知晓我总归是会追上来的。”

    萧负雪手指痉挛似地抽动了一下。

    尹萝安抚地更握紧了,打量他须臾,欲言又止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满脸的惴惴不安,声音愈低,好像怕这样简单的发问都会带来加剧的冷漠:“忽冷忽热的……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

    谢家侍从没有谢惊尘的速度快,还没赶上来。本该为谢郗之事先给萧、尹两家送上谢礼,如今只能暂时搁置。

    谢惊尘站在窗前,负手看向夜空,惊尘琴搁置一旁,光华明灭不定。

    今日所见的萧玄舟,行事过于冷硬,少了从前的圆融风范。

    他没有提前感知到有人靠近,何况还有惊尘在旁,那么萧玄舟应当不是因为听到了他和尹萝的交谈内容。

    谢惊尘沉思着,手指轻轻搭上桌面的一方黑紫檀盒子,被惊扰了般,垂首无言地看了片刻,掌心轻掠过盒子上方。

    一只淡蓝色的鸟雀灵动地跳了出来。

    灵力传信不似尘世的纸张信件,想要留存须得特殊的方式。谢家以阵法见长,辅佐特殊的材料与镇灵石,能够在有限范围内保存灵力传信。

    鸟雀形散,化作信纸。

    【盈盈一水间】

    谢惊尘盯着这行字。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倔强地站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冲他喊道:“那又与你何干?”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传这样的信给他?

    她身上顶着萧玄舟的婚约,私自养了半妖。

    还想将他收做入幕之宾吗?

    这胆大妄为的念头迅速蔓延,茁壮地扎根在心间,张牙舞爪地吐露出将人腐蚀的毒液。

    谢惊尘眼底寒霜凝聚,遽然挥手将这封信打散。

    淡蓝色的光晕逐渐暗淡透明,将近消弭于无形,谢惊尘翻手以指结阵势,寥寥几缕灵力丝线霎时收拢,化作灵力信回到盒中。

    ……

    谢惊尘闭了闭眼,将盒子收入芥子环中,走向隔壁屋子。

    谢郗被绑在凳子上。

    这是比先前要别扭得多的姿势。

    听见动静,谢郗笑了一声:“谢濯啊谢濯……”

    谢惊尘面色不变。

    谢郗见他如此,方才满怀感叹地说出下半句:“你居然心悦于有夫之妇。”

    “闭嘴。”

    谢惊尘的声音宛若淬了冰。

    谢郗不明所以地哼笑了两声,这到底能不能称作是“笑”还未可知,他气息含混,字句却无比清楚:“堂伯父要是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觊觎他人妻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唰——”

    雪刃出窍。

    佩剑横于谢郗颈项间。

    谢惊尘双目沉沉地盯着谢郗,冷声道:“谢郗历来都是称呼家主,你不是谢郗。”

    “说,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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