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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SSR能不能学会自我管理!

    我果然不是科研巨佬的料……

    ‘哧哧’的轻响声占据了不大的卧室,今夜这里充斥了一股子油墨味儿,谢双瑶满脸恹恹地躺在床上,脖子底下压了一个颈椎按摩枕,脸上还戴了个发热眼罩,今晚她有点顶不住,必须慰劳一下自己,和天才相处属实是太费劲了,每每都能让她感到自己的迟钝,简直是对自信心和自尊心的双重打击。关键是她和徐子先这几个巨佬相处完了,晚上又开了个预算会议,就更是头疼了,计算器都特么快按烂了!

    这几个会下来,谢双瑶感觉自己各方面都被榨干,洗完澡就倒床上,躺平了一会,艰难地爬起来,取出打印机设置字号开始打教材——然后又忍不住躺了回来,差点就想这么睡着了去。

    唉……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又有明日的ddl,等按摩枕停了下来,谢双瑶还是坚强地揭开了眼罩,重新爬起来,打开台灯坐到电脑面前,伴随着深深的叹息声,重新开始整理今日的心得。

    【ssr能不能自我管理啊!不用和我交流也ok的!】

    打出了第一行字,盯了一会儿,她又删掉了,而是开始归纳和徐子先的闲聊,【徐先生对新知识的接受速度快得让人吃惊,感觉还是有些小看这时代的聪明人了。虽然喊着不能刻板印象,但总还是觉得古人好像都该泥古不化,这实际上是最刻板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从皇帝开始,再到徐子先、黄谨,还有我接触到的几个县令,他们没有谁表现出对旧体系的眷恋,反而在不同程度上都渴望摆脱儒教的影响。应该来说,老一套不再适用了,这是大家心中普遍的认知,甚至从心学开始就有了尝试——只是改革得不够彻底,而且看不到方向。西洋如今的王国政治也完全无法给他们什么启发,只知道这一套大概是走到头了,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方向,这是这时代知识分子心中普遍的迷茫……】

    【可以想象他们心中的痛苦,这种一模一样的折磨两百多年之后还要再来一次。在这期间,每个拥有了超脱于时代视野的智者,都带有宿命般的悲剧性。】

    谢双瑶停了下来,她不再孩子气地抱怨着辛苦了,神情在思考中显得有些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来,她正在思考反刍着今天的对话,过了一会,她慎重地打下一行字,【也非常值得尊敬。】

    【尽管我因为一些原因,如今以上位者的姿态现身,但在这些智者面前,我没有什么值得自满的,应当永远保持谦卑的学习态度,智慧永远不因时代的变迁而褪色。】

    她在这一行字下头打了双重点线,闭上眼睛回想着今天的表现,尤其是心里的情绪变化,谢双瑶不希望自己的疲惫里,会有一部分的失落是因为丢失了优越感,这会让她对自己感到失望。

    答案还是让她自己欣慰的,虽然这对外人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但谢双瑶知道她今天的累就真的是开会的累,她就觉得自己还并没有改变什么,她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又开始往下记叙,【当然也要记住不能让这种谦卑妨碍我继续掌控权力——最高权力永远只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人比我的视野更高,不会有更合格的掌权者。】

    【此外,还是要注意交流,和本地人交流有时候还是挺错频的,就今天下午聊天,徐先生最向往最想听的居然是国家怎么压榨(划掉)/培养科研狗的,我和他说了下,从幼儿园开始算起,三岁上幼儿园,六岁上小学,十二岁小学毕业,十八岁中学毕业,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如果硕博连读的话要二十六七岁才能毕业,从硕士起,理科基本就要996泡实验室刷瓶子,帮老板写文章搬砖遛狗,等到博士毕业,要走科研路线的话可能还得再出国深造,然后回来发文章熬教职,科研压力贼大,申经费压力更大。】

    【本意是祛魅,让他知道异世界也不是什么都好,结果大佬听了以后双眼放光,点和我完全不一样——996,居然一周还能休息一天?99,居然晚上9点都还能工作?那必定有恒定光源,顺便还给他科普了下电灯,感觉他今晚说不定就要拿风筝去引电了……】

    【另外的那些点,读二十多年的书——基本都是公费?可以便宜地读二十几年的书?所有学生几乎都有便宜的宿舍和食堂?读书期间的科研耗材居然是学校报销?考试居然能在几百上千所大学和上万导师里随便套磁?毕业后还能拿国家经费继续做实验?还有经费可以申?哦,说到这里他终于想起来发明专利了——要是科研期间发现专利还能分享一部分利润?】

    【可恶啊!这就是巨佬吗!整个思维方式都和我完全不同的样子,他觉得这就是科学治理的好处,重视发展科学,居然可以为科研燃烧生命,简直令人向往极了……真是积极叙事啊,也太生草了,后来我问他是不是不太感觉得到累,徐先生说他很习惯于同时做五六件事……果然……这么说的话不适应研究生的还真是咎由自取,说不定人家高级教育就是为了徐子先这种人准备的,是我等滥竽充数了,告辞,告辞!】

    【这是我错了他的频,后来他也错了我的频,我问他是怎么决定扬弃儒教,去信移鼠的,有没有当了叛徒的感觉,我还以为这是他人生最痛苦的选择。结果徐大人告诉我,其实民间关于儒学的变迁和扬弃根本就没中断过,每一次变法,其实都是‘六经注我’,就是拿儒学的东西来为自己的政治理想背书而已,全是曲解,只有不当官的老学究才会拿这个当回事,官僚根本心照不宣,外圣内王,那都是骗傻子的。】

    【所以其实他的心理压力比我想得小得多了,而且他觉得我们的唯物科学也会有很多儒生发自内心地钻研信仰,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样,必须先征服土地,从孩子教起才会有真心的信仰者,还是会有很多半路出家的虔诚信仰者的,因为想要为华夏文明寻找新的出路的读书人,自古以来,直到如今,虽然人数或许不多,但也是代代传承从未断绝】

    【啊,是,是这样吗,可恶……还真有点感动的……哎,好了,应该停止用吐槽来消解徐大人给我的压力了……】

    【反正今天的交流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发觉依旧要注意和多层次的古人进行诚恳而坦然的交流,才能消除文化隔

    阂,事实上,除了共享相似的文明遗产和一样的复兴愿景,我们不同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我就像是个外星人,挤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时空里。说实话,今天这顿下午茶,挺好的……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有很多人能和我平等的交流,而不是一味的仰视,今天下午我感到了久违的……不孤独。】

    谢双瑶停了下来,望着电脑屏幕上那模糊的反光,她突然试着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但这笑容有一些苍白。她不是那种适合感伤的长相,谢双瑶一向希望自己看起来老成可靠、坚不可摧,但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她也会想一下从前。

    每当这时候,她会打开文件夹,漫无目的地浏览着那些随想笔记,她会拍下一些让她有印象的下属日志,那些她带来的变化——她还模糊地记得,在丰饶县有个女孩子因为买活军活了下来,她今年也该三岁了吧……

    她的eo一向不会持续太久,谢双瑶听到打印机的声音,跳起来去换纸,回来以后她重新开始写感想,打字速度和平时一样快,她又精神百倍了。【今天验证的一个想法是,信息的交流注定是双向的,我几乎没有可能在传播知识的同时隐藏自己的来历,今天我问了徐子先,为什么比较肯定我是被高维力量弄过来的(我觉得他并没有真的担心还有别人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过来),徐子先说其实很好猜,如果我来自一个靠自由意志就能实现时间线降临(他叫穿梭洞天)的文明,那我必定不是第一个——费米悖论呀!】

    【此外,如果我是有准备的穿越,应该也不会还往外搜集作物种子,尤其是辣椒种子,买活军很重视辣椒却没带种子,这是个破绽。他在和我接触之后,从我的水平判断,如果我是有准备的穿越,不该连合适的政治书都拿不出来,一定会预先准备好,所以他在和我交流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肯定了,我是非自愿穿越】

    【……感谢大佬看得起,大佬真可怕,还好没说谎,不然肯定没法这么快达成互信……那就太耽误事了……】

    【不过好玩的事也有,后来我让他猜我在原来世界做什么工作,他觉得我怎么也是个督抚,而且他觉得我很可能是七老八十的男穿女,笑死,我告诉他我就三十多岁,而且我不是做官的,我是在海外经营农场的。大佬足足两分钟没说出来话,wt!】

    【后来他恢复过来以后,就由衷地说了一句,‘看来后世文明之昌盛,犹在老朽料外也’,然后就又神准地猜出了我是在非洲种田,因为我贴在办公室里那张世界地图是以非洲为中心的,还猜到了非洲一定有一段时间是法国的地盘,因为地图是法语——以及移鼠的教廷势力在四百年后一定也很衰落,不再如此时这样活跃兴盛,理由是地图是法语而不是拉丁文,这时代一般典籍上档次的都用拉丁文来着……】

    【啊,大佬真可怕……感觉再聊下去他眼前都有现代生活图景了,这种想象力……正是我需要的啊!不然他该怎么想象之后的社会变迁啊!说起来,还得找个时间给他看些纪录片,还是来得晚了点,年过完了,不然大屏幕投影估计得让老头开心好久。哦对,等会要做个电量管理,规划下太阳能充电池的使用,更新下超时代科技产物库存表……】

    【该做而还没做的事:画科技树,和大佬一起确定攻关路线,还有聊一聊给初级班毕业水平的百姓准备的新信仰,不知道大佬对《修乐果修仙身》套餐的反应是如何,有没有可行性,这应该需要对宗教学有一定的了解,e,希望他别被参考书单砸死,主要是做笔记、保存都不方便,不然干脆送他个kdle省事多了……】

    拉拉杂杂一大堆,打了十几分钟,算是把今天的行程都总结完了,谢双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下记录,【聊完了以后,感觉彼此了解的确加深了,我明白他不说,他也明白了我大概是什么样的人,我问他,得知我不是官员,只是个误入本土时空的种地狗,他有没有失望,嗯,徐子先说并没有,他虽然很吃惊,但不会降低对我的崇敬】

    【感觉他不是拍马屁,虽然我自己说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是真心的,徐先生告诉我,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觉得我更……伟大了(真不好意思),他说换作是他,未必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其实这些话除了让她自我感觉良好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但谢双瑶唇角依然不禁现出了一丝微笑——虽然如此,但她觉得还是值得她记载下来。【徐先生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告诉他其实我也并不伟大,我想他也一定会这样选择,这几乎是一种义务……噫!好肉麻!以后对外还是一律只说冰可乐!】

    她有点尴尬恐惧症,尤其不喜欢两个人互相真情实感地颂扬彼此的画面,尽管是发自内心,但情感不脆弱的时候去看,感到的肉麻感还挺强的。所以谢双瑶草草记下这段就不再重看了,而是开始查看小吴给她安排的一周日程表——小吴现在不太和她一起出差,开会速记也换人了,最近光是排日程和做收发就忙得要命,主要是牛政由她来主抓,听说小吴雄心勃勃,已经在酝酿鸿篇巨著,主题正是牛政折射的各地民生,谢双瑶对此表示谨慎的期待。

    牛政还在继续,这一波大概收了几万头牛是有的,现在云县的肥料都够好几年的,不过目前买活军的报纸已经暂时撤了广告,不再四处宣传了。而且由于粮食限售的关系,这波贸易潮下来,买活军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有些商户是更愿意要银子的,买活军求之不得啊,延平郡王府金山银海,几十万银子都在他们手上,都够抵牛价的了,而且说到底牛也还是农户付钱,财政这里并不支出什么,这几年来财政方面大的支出里,真正看不到回头钱的还是人口贸易。

    延平府和长溪县的基建方案,新的报纸定稿,还有就是接见下毛荷花,这个其实早该安排了,东江岛代表人物,第一批女娘现在到买活军这里也一个多月了,应该是有些感想的,还有谁?哦对,郑地虎,得想个法子把他收服了,不过十八芝都是一时人杰,记得后来好多人都去给荷兰人做买办了,得了解一下这批华裔大海盗的想法……

    谢双瑶暂时停下打字,对着屏幕端详了起来,她在想一个很搞怪的问题:她到底该不该希望十八芝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如果他们有的话,是不是反而不会归顺于她的买活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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