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山道上,一盏油灯兀自亮着。
那灯罩中的焰火,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凝固着。
南宫梦将黑猫从肩膀上抱了下来,轻轻的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柔声道:
“小黑,给山神大人看看你的包裹。”
她早就注意到了黑猫身上用蛇皮制成的袋子,本想着回去以后再询问,不成想路上撞上了巡夜的山神。
南宫梦知晓自家的这只黑猫常常会做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来,担心黑猫一不小心惹恼了山神,一边箍着黑猫不让其乱动,一边伸手就摘下了黑猫身上的袋子。
面对南宫梦的举动,黑猫显得十分抗拒,但显然挣脱不了她的束缚。
南宫梦倒拎着那蛇皮袋子,轻轻抖了抖,一本古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白虎山神将手中的灯笼往前递了递,凝视了半晌,也不言语,兀自转身沿着山路朝着山上走去。
直到那盏油灯的灯光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南宫梦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刘长贵已经像是软泥一般,浑身冷汗的瘫在了地上。
“刘叔,我们快走吧。”
南宫梦提醒了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古书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怀中的黑猫却是挣脱了开来,一把将古书抱起,塞进了自己的蛇皮袋子里再次绑好,像是守财奴一般。
南宫梦只觉得有些好笑,将黑猫重新抱起,快步朝着山下走去。
直到离开了方兰山的地界,到了岐山脚下,看到熟悉的山道,刘长贵才压低了声音,哑着嗓子问道:
“南宫姑娘,刚才那大白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怀中的黑猫也抬起了脑袋,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好奇。
南宫梦本不想多说,但见自家的黑猫也这般模样,还是开口解释了起来。
在南宫梦看来,黑猫踏入修行一途是迟早的事情,多了解一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今天的场面着实让众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若是不解释清楚,到时成了心魔反倒是不好了。
“那是山神。这片大山里的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山神,我们之前召出来的三精老爷们,其实就是山神的奴仆。”
“山神是山灵的意志所化,它可以是一只老虎,一只豺狼,一条蛇,一棵树甚至是一株草。这些山神和修行之人不同,他们的力量并不来源于自身,而是山灵赐予。山神离了山,就不再是神,而是和寻常野兽生灵无异,但只要山神在自己的地盘上,最弱的山神,也能有等同于筑基修士的力量。”
虽然是刘长贵提的问题,但南宫梦这些话其实都是说给怀中的黑猫听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黑猫的神态,竟是在对方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一丝恍然大悟的意味。
“小黑果然不太对劲……”
南宫梦心中喃喃,事实上,对于陪伴了自己六七年的宠物猫来说,南宫梦是十分了解的。
可在岐山的这段时间,明明还没有灵智的黑猫,总是会让南宫梦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像是一只猫……
像条狗。
甚至南宫梦几次看见黑猫如厕的动作,都和狗一模一样。
她曾经听容伯说过,有一种叫做狂犬病的病症,会让许多生物在感染以后,出现将自己当成一条狗的幻觉。
如果说黑猫偶尔表现出有灵智的迹象,可能是因为自己经常给它服用的丹药有开智的效果,但黑猫奇怪的地方不仅于此,她如今将黑猫抱在怀里,依稀还能够闻到蓝蝶草的气味!
南宫梦自幼研习丹术,而身处天玑洲四大宗们之一的云梦山,南宫梦从小便识得了不少外界难以见得的灵草,并且对这些灵草的模样和气味了如指掌。
她方才到了山上,虽然没有见到蓝蝶草,但却在泥土中找到了蓝蝶草的根茎。
显然,蓝蝶草曾经在这里生长过,只是她晚来了一步,被人取走了。
并且取走这一株蓝蝶草的人,显然不太懂得采集灵草的技巧,将蓝蝶草破坏的极其严重。
结合黑猫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的蓝蝶草的气味,南宫梦觉得多半是这调皮的黑猫将蓝蝶草一口吞了。
但说来也巧,这次若不是这黑猫捣乱,她或许也难以活着离开方兰山。
当时山神盯上黑猫,估摸着多半也是想要那株蓝蝶草。
灵草若想生长成熟,不但要吸收天地灵气,更是会吸收周围的草木生气。
说的直白一些,长在方兰山上的蓝蝶草,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是山神的东西。
但山神虽然力量强大,限制也是颇多,除了出了领地就会失去法力,还有一条限制便是只有在夜间才能出行。
南宫梦此行遇上那蛇妖,被迷阵困了许久,忘了时辰,若是真的让她采了灵草带在身上,遇见那山神爆发冲突,如今修为全无的她可并不是对手。
跟在南宫梦身后的刘长贵听着少女的讲述,咽了口口水。
此方世界,会修行的仙人,和成了精的妖怪并不是什么只存在于话本小说里的事物。
只是他们这些凡人往日里根本就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听到南宫梦的话,刘长贵的好奇心也生了出来,忍不住问道:
“那南宫姑娘,咱们这岐山可有自己的山神啊?”
“有的。”
“那咱们的山神老爷又是何方神圣啊?”
南宫梦心中正想着黑猫的事,见刘长贵追问不止,随手一指,敷衍道:
“就在那。”
刘长贵顺着南宫梦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一怔。
那是村长李宝田家的猪圈,里面躺着一头白白胖胖的母猪,正在鼾然大睡。
“难怪当初李宝田的儿子娶亲,村里人都让他杀了那头猪摆宴,李宝田说什么都不肯……”
刘长贵恍然大悟,但随即又心中一惊。
他记得当初说要杀猪喊得最凶的就是他,而且他还不止是吆喝,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提了杀猪刀走到山神大人面前的!
“难怪!难怪自那以后,家里婆娘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生不出娃娃,原来是因为我啊!!”
李宝田正在里屋睡的安详,突然就被屋外母猪的惊嚎声惊醒。
他以为是猪圈遭了狼,披上衣服,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抓着锄头就冲了出去。
借着月光的明辉,李宝田好像看到了刘长贵,正对着自家的母猪三叩九拜。
年过六旬的老汉迷茫的看了一会,揉了揉眼睛,转身进了屋子。
“老子真是睡昏头了,做的啥子梦嘛,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