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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云词在黑暗中盯着那条验证消息半天,最后决定忽略。

    继续刷手机两三分钟后,又冒出来一个红点。

    红点一个接一个。

    [新验证消息]

    [yx:我是虞寻]

    [新验证消息:别装睡]

    [新验证消息:你刚才翻了个身,小词]

    云词:“……”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半小时后又猛地睁开。

    他有病吧。

    -

    次日,也是军训最后一天。

    如果流子的变压器没出故障,再多撑一天,他卖泡面这个事就能“功成身退”了,毕竟军训结束之后想吃什么吃什么,不会再有人管束。但很多事情就是差了那么一步。

    军训最后一天主要内容就是一些成果展示,下午参加完结训仪式后,大一新生军训正式结束。

    “你起那么早,”李言寝室里,李言睡眼惺忪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床边的表舅,“六点半,六点半啊,寝室楼这才刚开门你就溜出来了?”

    云词也没太睡好。

    他顶着没来得及梳的头发,面色很差:“认床,醒得早。”

    “你是因为……”

    李言想到虞寻,但理智逐渐回笼,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嗯,认床。”李言说,“也确实,换新环境就是容易不习惯。但我睡得挺习惯的,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行,你睡。”

    说着,云词拽了把椅子。

    然后坐在他床边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大有要赖在他们寝室等他睡醒的架势。

    李言对着云词那张脸,实在是睡不下去了:“行吧,我也起了,咱们去食堂吃早饭?”

    两人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周文宇。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

    早上食堂的军训特供早餐依旧是老三样,白粥馒头水煮蛋。

    在窗口打完饭,三个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周文宇:“我早上去拿快递,我妈给我寄了点东西,没想到你们也起那么早。”

    云词:“早起健康。”

    李言嘴里的馒头有点噎,没忍心戳破:“……昂。”

    周文宇挠挠头:“你们真是好健康的作息。”

    话题零零散散,从周文宇妈妈寄来的水果聊到军训教官。

    云词喝着粥,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又是那个黑色头像。

    [新验证消息:?]

    紧接着又来一条。

    [新验证消息:出去了?]

    [新验证消息:那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份早饭。]

    云词捏着勺子,嘴里有好几句话想说。

    这黑色头像有没有一点自觉?

    他俩压根还没加上好友。

    把这当聊天框啊。

    还有这人怎么对室友身份适应得这么快。

    “谁啊?”李言也听见震动声了。

    云词反手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不认识,骚扰信息。”

    扣完,他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个事。”

    话到嘴边,云词迟迟说不出口。

    “有个人,微信头像跟我很像,名字也取得差不多。”

    他很勉强地说下去,最后心一横,点明道,“那个黑色头像的。”

    云词这话题展开得太突然,李言和周文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听到“黑色头像”这个关键词,两人脑海里同时闪过某个熟悉的名字,姓虞。

    李言:“你说……虞寻?”

    云词:“你知道?”

    李言以一种“我以为啥事儿呢”的语气:“知道啊,这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不信你问周文宇。”

    周文宇点点头:“知道。”

    云词:“……”

    这个所有人里显然不包括他。

    李言:“他这头像都用好几年了,全西高都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想啊,好像从高二就开始用了。”

    李言的高中记忆里,他记得虞寻加的班级群、年级群不少,由于人气高,那种杂七杂八的群里总会有人拉他,不过他在那些群里倒是不怎么发言,但那个标志性黑色头像在群友列表里尤其醒目。而且西高有网络表白墙,一群男生女生经常带着微信头像表白,他表舅那一片白和虞寻的一片黑总是轮番上榜。

    不过表白墙这种东西,估计他表舅也不怎么看。

    周文宇抓住了重点:“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下一秒,他觉得以这两人的关系,没有好像才是正常的。

    于是又问:“那这三年都是怎么联系的?就是约架,也需要‘约’吧。”

    说到这,李言放下筷子:“好问题。我来给你演示一遍啊,他俩联系起初主要靠我和流子传话。”

    他一人分饰两角,先是模仿‘流子’说话:“我们虞哥让我告诉你,今晚放学球场等着。”

    然后模仿‘云词’:“你去告诉他,没空。”

    还是‘云词’:“去传话,这次篮球赛,趁早投降,他爹放他一马。”

    ‘流子’:“我们虞哥说了,投降不可能,他等着你向他求饶。”

    “……”

    李言模仿完,继续吃饭:“他们就这么联系的。不过后来不知道玩的哪一出,虞寻不找流子传话了,开始亲身上阵,没事就来我们班晃悠,还被表舅找老严投诉过好几次。”

    李言说着想,这可能就是云词之前说的,换了新打法吧。

    别的不说,这个新打法确实歹毒。

    “……”

    这两人的重点明显歪了。

    “就没人觉得,”云词感觉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觉得很奇怪么。”

    李言:“?”

    周文宇:“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云词:“一个正常人,正常情况下,为什么用一个和别人差不多的头像。”

    这种……相似度很高的头像。

    他只在别人网恋的时候见人用过。

    但“网恋”这个词太暧昧,他说不出口。

    李言:“正常啊,一黑一白,代表黑白两道势不两立,总之就是挑衅你,跟你宣战呢。而且那么多年都不换头像,可见其态度之坚定。”

    末了,他又总结说,“反正我们全西高的人这几年都是这么理解的。”

    李言:“难道你还有其他理解?”

    云词:“……”

    他没有。

    -

    太阳依旧晒得很,结训仪式上,校长做最后发言:“咱们本次军训最后一天,各位同学在军训期间表现都不错,尤其是最后的方队展示,我想这也代表着大家进入南大的学习态度。”

    “作为校长,我也希望大家能在南大度过一段愉快的学习生涯,离开家以后,南大就是你们的家。”

    台下掌声如雷。

    云词站在队伍末尾,听了会儿开始走神,衣兜里手机震动声又把他拽了回来。

    感受到震动,他心跳几乎漏了半拍。

    打开手机后,视线习惯性往下看,不过联系人图标上没有红点。

    发消息的人是严跃。

    老爸:[未接电话]

    老爸:[结训仪式还没结束?结束回电。]

    结训仪式结束后,云词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没人。

    罗四方在群里说他们几个去附近一家店买衣服去了,带的衣服不多,不穿军训服一时间还不知道穿什么,晚点回来。

    他随手回了句“知道了”,然后给严跃打电话。

    这天是周五。

    学校早放学,严跃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

    前两通都占线,第三通才被接起。

    严跃:“刚才有学生家长找,你那边军训结束了?”

    云词嗯了一声。

    严跃:“你那边违规是怎么回事?”

    云词:“……就是字面意思。”

    他都能猜到严跃会输出什么咆哮。

    说完后,他把手机听筒拿远,等待大概三分钟,再贴回耳边。

    严跃的输出已经进入下一阶段:“正式上课前预习功课要做好,既然周末有时间,凡事都要多做准备,逻辑思辨的能力很重要,自己多找找学习方法。”

    云词还是嗯。

    严跃:“你就这反应?”

    云词换了个词:“啊。”

    “……”

    严跃:“你别嫌我啰嗦,大学四年时间一晃而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另外每周把学习成果写成汇报,交一份给我。”

    云词说:“明白。”

    严跃职业病很严重,云词时常感觉自己的身份除了儿子以外,更像是他的学生。

    严跃又说了一堆学习方法的问题,云词听到一半,原以为没人的寝室突然有了点动静。

    是浴室门把转动的声音。

    很轻的咔哒声。

    然后门开了,有人从浴室里走出来。

    虞寻肩上搭了条毛巾,穿着件异常松垮的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湿漉漉地,将发色染得更深了。墨一样的黑色。少年下颚削瘦,水珠顺着侧脸落下来,最后隐进衣领里。

    紧接着下一刻。

    他垂着的眼漫不经心抬起,眼尾微微往上勾似地看向云词。

    “……”

    云词怔了下。他没想到寝室里居然有人在,更没想到虞寻会在。

    他一大早就“逃”出了寝室。

    此刻又要面对和这人同寝的事实,还是浑身不适应。

    “小词,你在不在听?”电话里,严跃提醒。

    云词还没回话,刚从浴室出来的虞寻倒是重重地咳了好几下。

    他倚着浴室门框,咳得仿佛昨晚忽然一夜之间得了重病。

    然后他在云词压根没开口问的情况下,又自己随口解释:“没什么,我虞寻就是,嗓子有点痒。”

    云词:“……?”

    自说自话就算了。

    特意报名字干什么。

    云词:“没人问你。”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隔着电话捕捉到关键词的严跃:“虞寻——?”

    …………

    操。

    严跃:“你让虞寻接电话,我也跟他说两句。正巧昨晚你们高老师还在跟我说有几个同学换寝室的事。”

    云词想说“你直接给他打电话不行吗”。

    但没说出口。

    他不想和严跃吵架,于是不太情愿地给虞寻递手机。

    手机只递出去一半。

    虞寻没接电话,他走近两步,俯下身就着他的手喊了声:“严老师。”

    云词:“……”

    严跃:“上次送的那套书收到了吗。”

    虞寻:“看完了。军训休息的时候无聊,随手翻了翻。”

    严跃:“那等回头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我让小词再从家里多带几本过去。”

    虞寻笑着说了句“谢谢严老师”。

    虞寻和严跃之间的关系很奇妙,虞寻这个人在西高的时候,属于那种让老师又爱又恨的角色。成绩好,性格也算活跃,在办公室罚站都能和其他科目老师唠一会儿,顺便帮老师批批作业。但闹点事让人操心的次数也不少。

    总之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严跃特别关照他。

    云词想着,思绪开始跑偏。

    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虞寻松垮的衣领上。

    这人虽然和瘦弱两个字完全搭不上关系,锁骨沟壑却很深。

    虞寻身上沐浴露的味儿一点点钻出来。

    他凑近后,湿漉漉的发丝蹭在他手上。

    很凉。

    ……

    靠得太近了。

    以前严跃虽然时不时会把虞寻往家里带,但从来没过过夜。

    虞寻在他家,也就是写写作业,或者写检讨,再吃顿饭,走之前被严跃单独叫去阳台私聊一会儿。

    他们现在的距离。

    是上大学之前,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存在的距离。

    他无意识地想缩手。或者干脆把手机砸虞寻脑门上。

    好在他耐心彻底丧失之前,电话被严跃切断了。

    但面前的人依旧没有退回去。

    云词:“?”

    虞寻还保持刚才那个跟他共用电话的姿势,俯着身,一只手绕到他身后,搭在椅背上,带着几分压迫感问:“好友申请,你打算什么时候通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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