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蓉蓉问道:“商雪姐姐,你好像很了解烟都得事情,那羽重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闻人听雪说道:“他啊,是话本子里的人。”
现代社会的读者精神阈值高,电子鸦|片吸入过量,写书的作者们为了博得读者的眼球,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
极致的狗血,极致的享受。
疯批的男主,疯狂的心动。
闻人听雪说道:“这种狗血文的话本子有个通病,里面的男人语言功能不健全,而且心理扭曲,人格扭曲,三观扭曲,什么事都得拿捏你一下。”
商枝也说道:“我知道,明明是举手之劳的事,非得等着你求他。”
姚蓉蓉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江雨眠淡淡说道:“权力带来的支配欲。”
商枝点头:“没错。”
闻人听雪很嫌恶地说道:“这帮奇葩以为这是情调,用它来调情,还又自诩深情。”
“但凡是个三观正常的女性,都觉得这帮人有那个大病,看见他们的操作就像吞了只苍蝇那么恶心。”
商枝说道:“一个人若想真心对一个人好,不用对方开口,就会把对方所需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还生怕不够。”
江雨眠说道:“这是制造激烈冲突的写作手法,但凡男主们性格正常点儿,这本书都写不长,直接he就好了。”
姚蓉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玄武巨船破开海面,碧波重重,巨浪滔天。
羽重雪睡得很沉。
这连续数日的奔波让重伤未愈的他十分疲倦,伴着淡淡的苦涩药香,他白日里要睡上一两个时辰解乏,同时也避免思虑过度导致的心血损耗。
能让他思虑过度,导致他心血损耗的,自然是闻人听雪了。
在睡梦中,烟都的记忆总是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九岁来烟都学剑,那一年闻人听雪十一岁,师尊对他说:“这是你师姐闻人听雪。”
那年七月,烟都地高气寒,别处的梨花早都落了,这里的梨花却仍然开着。
十一岁的少女站在树下,有一双异常平静的丹凤眼,她的眼皮薄薄的,眼尾向上翘,眼珠是漆黑的,有种无法形容的坚硬与坚定,像结了一层霜的石头。
师尊又对闻人听雪说道:“这是你重羽师弟。”
他没有叫她师姐,心想她不过是奴婢之女,身份如此卑贱,怎配让羽朝太子唤她师姐。
她却不生气,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笑,笑着叫他:“小重师弟。”
这一声小重师弟,她叫了七年。
后来羽落清来烟都小住,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也不叫他小重师弟了,只有一声冷冰冰的太子殿下。
她和他有了嫌隙,一声不响地搬到山巅的陋室里独居,每日天不亮就在云海中拿着一枝梨花练剑。
他像做贼似的偷偷去山巅,躲在梨树后面偷偷看她。
师尊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把他们二人比剑的时间从每天一个时辰增加到两个时辰。
她买了个能发出声音的计时沙漏,时间一到,也不管他是否尽兴,直接收剑转身就走,他刚发出的剑招只能滞留在半空中无人回应,好像台上的戏子凄凄惨惨地唱着无人应和的戏。
茫然过后,他愤怒地提着剑在身后追赶她。
她永远都一直往前走,永远不会回头,永远都无视他的愤怒和追赶。
他也曾放下自己的骄傲,用哀求的语气求她:“师姐,我们不能和好如初吗?”
她说道:“不能。”
他气急败坏:“你不想要解药么?”
话一出口,羽重雪就后悔了。
闻人听雪脸上果然露出一个冷笑:“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我虽然贱命一条,却也没法奴颜婢膝地奉承太子殿下,你把那解药喂狗吧。”
十八岁生辰那日他一身盛装去山巅找她,心里满怀忐忑与不安,打算与她彻夜长谈,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解开他们之间的嫌隙。
谁能想到,迎接他的是当胸一剑。
*
羽重雪站在甲板上看海,一个身披金甲的护卫站在他身后,递上来一件黑色鎏金披风。
“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登岛了,这片海域湍流暗涌,您又重伤未愈,在甲板上站久了容易眩晕。”
羽重雪把目光从万顷碧波中收回,对护卫说道:“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在外面要称呼我公子。”
侍卫说道:“属下遵命。”
羽重雪穿上披风,又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侍卫答道:“闻人听雪逃出燕都后一路往南,途经溧水,遇到星月神教追杀后继续南下,半年前消失在赵家村芦苇荡,此后再也查询不到她的踪迹了。”
羽重雪轻声念道:“赵家村芦苇荡?”
侍卫答道:“赵家村芦苇荡水匪横行,闻人听雪经过后,这些水匪被灭口,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
羽重雪沉默良久。
他的师姐还是这么嫉恶如仇,就算身负重伤也不忘惩奸除恶。
算算时间,闻人听雪体内的蛊虫已经到了最后期限。
中蛊的人如果没有按时服用解药,蛊虫会在体内繁殖幼虫,一生二,二生三,即使是天人境强者靠内力也压制不住。
地鬼境巅峰高手中了蛊,最多也只有半年时间,半年时间一到还没服下解药,体内的经脉也被蛊虫啃食得七七八八,一身武学功夫一定是废了。
羽重雪料定闻人听雪一定会来碧海潮生寻找解药,羽重雪知道他的师姐有这个本事。
半个时辰后,玄武巨船靠岸了。
羽重雪是个低调的人,这次来碧海潮生并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他曾经也年少轻狂过,在被闻人听雪忽视的那段岁月里,他就像一只不甘的雄鸟,疯狂展示身上的漂亮羽毛。
如果说权势是一个男人身上最好的点缀,那么闻人听雪对此一定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他的所有轻狂,他刻意在闻人听雪面前所展示的一切,最终只收获了闻人听雪看傻子似的目光。
她似乎意识不到眼前的这个小师弟有多么尊贵崇高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一个惹人厌的少年。
又或者,他的尊贵身份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奇耻大辱,时刻提醒着她:就算你武功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奴才和奴才生下来的小奴才。
所以他的师姐闻人听雪、那个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天之骄女,她和她的剑一样孤傲,势必要用他的鲜血洗刷掉这份耻辱。
羽重雪下了船,他穿得也朴素,一身仙鹤祥云纹雪青袍子加一件黑色鎏金披风,额前戴了个雪青色流云抹额,配饰仅有腰间的一把剑,环佩和香囊都没有佩戴。
他原本是一个性喜奢靡的人,喜爱穿辉煌艳烈之色。
学剑那些年和闻人听雪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也学了几分闻人听雪的朴素和节俭,衣食住行不再奢靡无度,服饰的颜色也变得素净淡雅起来。
月扶疏派了大弟子江之声和二弟子金焕来迎接他。
江之声白衣,金焕也白衣,还有一旁的羽落清也是白衣。
羽重雪心里轻嗤一声,月扶疏的弟子别的没学到,只学会穿白衣了。
羽重雪旧伤未遇,神色疲懒,身后的一行人跟在他身后下了船。
羽落清自然也来了,一身轻盈白裙,外面罩着一层梨花暗纹纱衣,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了白玉雕成的梨花,岸边的海风吹起她的衣摆,像朵花似的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当真是漂亮极了。
羽重雪刚下船,她就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羽重雪说道:“尚可。”
他对羽落清并不热络,羽重雪对谁都恹恹的,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随风飘过来的灰尘,只有比他强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羽落清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和眼前这个一出生就手握滔天权柄的少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那可以有别的关系。
得到上位者的爱,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捷径。
羽落清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声音轻柔:“太子哥哥,这些日子我真得好想你。”
羽落清是羽重雪的皇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挽手臂也并无不妥,羽重雪对她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女孩家的声音像温柔的风,耳边的梨花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梨花,烟都也开满了梨花啊。
羽重雪心口蓦地一痛,那一剑伤了他的心脉,时隔半年仍未痊愈,胸口仍会时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隐痛。
碧海潮生风景秀丽,羽重雪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这份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他这一路一直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想着捉到闻人听雪后该怎么杀了她。
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的犯人需要脱衣服再行刑,确实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可好歹有过一段同修轻易,多少要顾及些情面。
五马分尸?
似乎有些血腥,也不太好。
炮烙之刑?
羽重雪不喜欢烤肉的焦糊味,人肉也不行。
直接十大酷刑都轮番在她身上用一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然后再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废了她一身武功绝学,再用铁链刺穿她四肢关入铁笼,让她一生都拿不起细雪剑。
他最终会让她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让她只能卑微地匍匐在他脚边,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