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见自己兄弟贾政一头汗的站门口,像是刚才匆忙赶过来的。
贾赦心中嘀咕,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西府。
自己兄弟都得了讯息,岂不是老太太也知道了,这一下连酒都惊醒了一半。
前儿刚死了丫鬟,被老太太臭骂了一场,今天又被这畜生闹出一场事,老太太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贾政见贾琮背上皮开肉绽,衣服碎裂,鲜血把破衣都染红了,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心里倒吸口冷气,大兄怎么也下得去手。
探春满眼是泪的跑上去,轻轻推了推贾琮:“琮三哥,你醒一醒。”
贾琮吃力的转过头,探春见他脸如白蜡,痛得满头是汗,难过的哭了出来。
贾琮虚弱的说道:“三妹妹不要难过,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只是要找个干净的地方放我,不能死在这里。”
贾赦一听又暴跳如雷:“好个畜生,还要嘴硬,当我打不死你吗!”说着举起鞭子又要去抽,被众人急忙拦住。
贾政听了这话,心中恻然,大兄惯常打骂琮哥儿,又逼得他身边丫鬟跳河,如今又闹这等血淋淋的,这父子怕是难了了。
这时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却是邢夫人、凤姐儿和贾琏,后面还带着几個丫鬟小厮。
王熙凤虽管不到东路院,但她在西府管家,手底下心腹丫鬟婆子众多,耳目最是灵通,况且她对东路院的事又格外留心。
这边发生了这等轰番连天的事,她岂能不听到风声的,又听外头丫鬟说二老爷和三小姐都过去了。
那老太太必定也会知道,她要是再装作不知,就有些不像了,于是拉上不情不愿的贾琏便赶过来露个脸。
见到春凳上被打得血淋漓的贾琮,王熙凤也倒吸了口凉气,大老爷也太狠,竟下这么毒的手。
贾政看了眼鄙旮狭小的禀库房,原来也听说过贾琮在这种地方长大,如今见了竟比想象中还不堪,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对王熙凤说道:“如今琮哥儿身边也没服侍的人,先把人抬到西府,安排着人照看,也方便郎中治伤。”
贾赦一听这话,便愤愤的拂袖而去,也不管贾琮死活。
贾政见自己大兄这样,也红了红脸。
其实人家老子还在,本来这话不该贾政说的。
但他见了今天这阵仗,再留贾琮在这里,怕是要把小命都折了,只好做一回恶客。
后面的邢夫人也是一脸不服气,她就巴不得没这孽庶,但这样被人抬走,场面太不好看,脸上满是懊恼刻毒的神情。
王熙凤只当没看见,吩咐丫鬟婆子将人移走。
几个婆子要去扶起贾琮,王熙凤上前骂道:“没脑子的东西,这样子还能扶吗,连着春凳子一起抬走。”
邢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听着总觉凤姐儿在指桑骂槐。
被贾赦鞭挞时,贾琮还强挺着让自己保持神志,贾政和探春赶来救命,他精气神便松了一半。
昏昏沉沉的感到有人抬着自己走,看方向正是往西府去,自己拼了这一回,总算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在走。
几个婆子抬着那张春凳,探春一直跟在贾琮身边,王熙凤和贾琏跟在后面。
贾琏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小子也太会折腾了,那天不闹些事情出来。”
王熙凤若有所思:“你不觉的今儿的事情有些蹊跷。”
贾琏迷惑问道:“有什么蹊跷?”
“自从上次打了老爷的紫玉如玉,就听说你这兄弟像变了个人,做事精乖细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按理说他即是个精细人,自不可能惹老爷发这么大脾气,怎么就把他打的怎么狠。”
“除非是他故意去惹老爷……”
贾琏惊诧道:“他难道是疯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贾琏可是尝够了他老子的脾气,那怕他是嫡子,要是触怒到老头子,还不是操起什么东西就往头上砸。
贾琮自小被老爷打的次数比他多几倍,贾琏就不相信他会去自讨苦吃。
王熙凤又道:“都说他和那个丫鬟要好,竟被老爷逼得跳河死了,心里自然不痛快,言语举止触怒了老爷,也是有的。”
贾琏脸露嘲讽:“这不是和宝玉一个性子,把个丫鬟当命根子?”
王熙凤冷笑:“他为了那丫鬟,疯了似的找了三天,差点把鎏阳河翻了个,宝玉可没他那么狠。”
……
王熙凤把贾琮暂时安置在绮霰斋对过的空置小院中,因贾母一向也不待见贾琮,王熙凤也不敢往内院安排。
绮霰斋是宝玉的外书房,但宝玉一年也来不得几次,包括绮霰斋对过那小院,平时都是空在那里。
这里属于荣国府外院,把贾琮暂时安置在这里,也方便郎中进出治伤。
王熙凤是个水晶心肝的人物,这样安排谁也挑不出毛病。
……
东路院闹的动静怎么大,终究还是传到了贾母耳朵里。
荣庆堂里,送走了几家外府的主妇媳妇,黛玉、迎春等姊妹们照例陪着贾母用过饭,便像往常那样闲坐说话。
只是今天探春没在,在座的迎春也有些心神不定。
又有外头的婆子急匆匆过来报信,说琮三爷惹了大老爷生气,被大老爷打了半死,连三姑娘都过去劝了。
贾母听了大惊,这孙子刚捡回条命回来,才消停几天,怎么又闹出事来,还说被他老子打了半死。
下首的迎春脸都白了,黛玉也脸色大变,这琮三哥刚平安回来,怎么又被大舅舅打了,还说的那么吓人。
贾母连忙让鸳鸯去叫探春过来问话。
因贾琮被暂时安排在外院,外头小厮都还没撤,探春也不好跟去,便直接从东路院先回来,半路就遇到了鸳鸯。
探春知道老太太虽上了岁数,可一点都没糊涂,定是听说了自己今天去过东路院。
又听鸳鸯说,已经有人给老太太传了琮三爷的事。
探春猜出贾母担心丫鬟婆子人心不同,传话过来多少有些夸张偏颇,所以才会叫她过去问话。
探春一进荣庆堂,贾母便急问究竟,她一向看重探春,自己这孙女精明大气,却是信得过的。
探春将今日在禀库房听到的话,如实的复述给贾母听,左右这些话很多人知道,根本就瞒不住。
贾母听说贾琮因为死了丫鬟,便说以后再不会在东路院写字。
还当着他老子小厮的面烧了毛笔,在外客那里折了他老子的脸面。
脸上也就有些不快,虽然儿子逼死了丫鬟,也被她痛骂了一通。
但在贾母心中父为子纲却是天理,老子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做儿子为了个丫鬟,就和老子硬杠,那就是不孝。
只是贾琮已被贾赦打成半死,这当口她也不好在孙女面前说重话,以免显得有些不慈。
归根到底她那儿子太荒唐,不然也闹不出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