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在宗人府被拘了四天才回来,那位忠顺王爷倒是深躬圣心,狠狠将贾赦这纨绔勋贵摆了一道。
这四天贾母忧心忡忡,夜不成寐,等到贾赦回府,老太太松了一口心气,竟然病倒了。
又请太医过了看病下药,足足养了四五日才大好了。
镇安府那边也传来消息,马道婆和王善保家巫蛊害人一事已上报刑部结案,证据确凿,秋后问斩。
宗人府又传宫中口谕,贾赦行为乖张,素有荒谬之举,大房奴仆逼死良善,巫蛊害主,勾连无辜,贾赦身为家主,难辞其咎。
斥闭门一月反思其过,观其后效。
贾家的承爵人被宗人府关了四天,让贾家在神京的勋贵圈里丢尽了脸面。
贾母虽心中羞臊,但好在家里的爵位保住了,让她觉得是不幸中的大幸,身体好了后,又和孙子孙女高乐几天,也就过去了。
贾赦的卑劣纨绔,也不是生来就这样的。
贾母这种好高乐,不难为自己的脾性,很难说没在贾赦的成长过程中产生过不好的影响。
贾赦闭门思过,而巫蛊害人之事始作俑者是邢夫人的陪房,这几乎让邢夫人在神京八房中的名声臭不可闻。
这些天,贾母早让这大儿媳在东路院闭门反省,省得看到她恶心,连日常荣庆堂站规矩都不用她来了。
这一次贾琮连消带打,不仅除去了逼死芷芍的恶妇,也将贾赦和邢夫人狠狠打压了一番。
让他们在贾家话语权越发削弱,将来对自己的肘制也会之减弱。
自从他搬入清芷斋后,几乎足不出户,日夜苦读。
刚开始黛玉、探春等姊妹们渐渐知道,后来又传到贾母、贾政的耳中。
最后连府上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
这府上的哥儿都是带着富贵降世的,从贾琏、宝玉、贾环,到草字辈的贾蓉、贾蔷等人,那一个不是过舒服富贵日子。
就没有一个哥儿像贾琮那样不闻窗外事的埋头书本。
十年前出过这样的,是贾珠,三十年前出过这样的,是贾敬。
那可都是贾家的文曲星。
虽下人们少见识,但老辈儿的事总是听过的,很多人都说这琮哥儿这般苦读,将来是个了不得的,秀才进士公的没跑了。
接着关于贾琮被大儒赏识,并推荐到青山书院读书的事也渐渐传开,让贾琮在荣国府的地位愈发稳固起来。
只是这些也带出些不和谐的余波,贾政对宝玉和贾环的学业日益严厉起来。
他们一個是看不起读书,一个是根本没读书的能力。
结果都是怎么也读不好书,每日被贾政训斥,苦不堪言。
贾母看着自己的心肝儿每日愁眉不展,看见他老子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不免有些迁怒贾琮。
……
这天一大早,宝玉刚被袭人服侍完梳洗,胡乱吃了几口早食,就准备去找林妹妹说话。
突然外头丫头来叫,让他去梦坡斋书房,老爷要考教他的功课。
宝玉一听这话脸就煞白了,把一旁的袭人唬了一跳,喊了他好几句,才把魂儿给叫了过来。
但是不去是不成的,还是袭人哄着他,让他先去,自己会叫小丫头在书房外守着,老爷骂得狠了,便请老太太去救他。
梦坡斋书房中只有贾政和宝玉两人。
至于贾环,前头已在族学混了两年,又被贾政逼着苦读了几日,却依旧连千字文都背不出一半。
且其人形容猥琐,口不成言,贾政很明智的对他放弃了希望。
……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则不得其正;后面是什么,背来我听。”
宝玉看了一眼父亲严厉的目光,打了寒颤,慌忙移开目光,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才背道:
“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心不在焉……。”
宝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是什么他记不住了。
其实宝玉也算个有才情的人,看他平时做的韵诗精巧灵秀,便可知了。
只是不知从那里学来的不合时宜,最讨厌四书等科举正书,对科举做官嗤之以鼻,对仕途经济不屑一顾。
其实这些说辞不过是他自小富贵娇宠,养懒惰了性子,不愿做事,不愿吃苦的漂亮借口罢了。
这些日子被贾政逼着,回了屋子他也拿起书看几页,只是熬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恶心要吐,扔了书就找丫鬟去玩了。
“你这孽障在族学都读了多少年书了,如今连一本大学都背不通,你怎么好意思做人,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贾政拿起桌上的戒尺:“把手伸过来!”
宝玉颤抖的说道:“老爷,儿子一定会改,饶我这一回吧。”
贾政一脸冰冷:“我看在老太太面上,饶了你多少回了,再饶你便是害你,把手伸过来!”
外头被袭人派来做探子的小丫头,听到里头发出“啪”的一声,紧着听到宝二爷一声惨叫。
小丫头毫毛一炸,便兔子般跑走报信去了。
等贾母和王夫人赶到时,宝玉已挨了七八下,手掌一片红肿。
贾母指着贾政骂道:“伱一个做老子的,一大清早就打儿子,还下这等毒手,你是巴望着早点气死我是不是!”
贾政皱着眉说道:老太太,儿子怎敢气你,儿子只是教宝玉用心读书,可是他却这等不争气,读了怎么多年族学,连大学都背不会。
这么下去怎么得了,琮哥儿和他一样大,昨日我叫他来书房考教功课,大学和论语都倒背如流,对经文的领悟也别出机杼。
儿子不求宝玉向琮哥儿这么出色,只教他稍微争气些……。”
贾母一听贾琮的名字火气就上来了,原来根由在这里,怎么又是那个孽障,不是他我的宝玉又怎会挨他老子的打。
贾母怒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寒门破户,不用靠着读书来改换门庭,讨温饱日子。
能读就读,读不了就不读,难道祖宗留下的偌大家业还不足,非要得陇望蜀,高官显贵才肯罢休。”
“你别搞糊涂了,清芷斋那个不是你儿子,宝玉才是!”
贾政被贾母一副强词夺理憋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回一句,站在那里呆呆的不说话。
贾母也不理他,领着满脸泪痕的宝玉就回荣庆堂。
王夫人见到宝玉红肿的手掌,心疼得不得了。
突然对贾母说道:“琮哥儿到清芷斋有些日子了,因前几日老太太病着,琮哥儿鞭伤也没好结实,我担心冲着你。
便没让他过来给你请安,如今老太太身体大好了,他以后在西府住,日常的礼数总要的,从明儿起我让他每日照例给你问安站规矩。”
王夫人的话乍听是没问题的,都知道老太太对贾琮有隔阂,太太是把贾琮往老太太跟前推呢,这也是缓和祖孙关系的好意。
可王夫人这话,却说的很不是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见宝玉因贾琮挨了打,才故意挑着节骨眼来说。
果然贾母气冲冲道:“我也不用他来荣庆堂请安,他自管好自己日子,读好他自己的书,大家都清静些好,他那里这些礼数能免都免了!”
旁边鸳鸯、琥珀等听了都变脸色,本来琮三爷搬到西府都是好好的,按规矩日常给老太太请安,是该有的孝道礼数。
如今连这些礼数都免,那就是明着要打这孙子的脸,怎今日老爷打了宝玉,琮三爷竟会跟着遭了殃。
老太太这话只怕不用半日,就能传到清芷斋,那边的人听了是个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