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德坊,荣国府。
探春正从贾政的梦坡斋书房出来,迎面遇上了黛玉和迎春。
“我刚才给老爷请安,本想问三哥哥在金陵的消息,却听说薛姨妈家的薛蟠大哥在金陵打死人了!”
迎春听了吓一跳,问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怎么就打死人了?”
“听说是与人争买一个丫头做妾,起了争执,就指使家奴把人给打死了。”
“薛姨妈听说三哥哥和应天知府有交情,本想让三哥哥出面转圜,三哥哥说自己年轻,没有份量做成这等事,姨妈便求助到太太那里了。”
“老爷很生气,不愿意理会,如今太太在办这事呢。”
黛玉微笑道:“我就知道,琮三哥遇到这等事,必会如此的。”
探春也道:“林姐姐和我想到一块了,以三哥哥的性子,是看不惯这等事,定不愿意去沾惹。”
……
一旁的迎春思虑简单,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说道:“琮弟去了金陵有月余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在金陵呆得习不习惯。”
天生地养百种人,相差却是云泥之别,一想到这些,一颗芳心辗转缠绵,久久难以平复。
想起当年,他因宝玉之故,无端被外祖母免了孝道礼数,这在大家子里可是极大的屈辱。
三哥哥和宝玉同年生的,不仅诗书双绝,进学入仕,更难得是遇再大的事,也能冷静处之,还会反过来体贴别人。
堂下跪着冯渊家中几个老仆和一些邻居,薛家却只来了管家一人。
可是知道自己呕血,却特意调制药膳,每日都让五儿送来,倒是自家的难为事却半点不放心上。
前几日,贾雨村收到了王夫人具名贾政的书信,便承了人情,将早已想定的方略吩咐幕宾严元亮,让他出面与薛冯两家调停。
黛玉却想,金陵倒是个好去处,小时随爹爹去过两次,可是比这里要清静许多。
宝玉既不喜读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世上不读书进学还少吗,不过是个人志趣不同罢了。
贾雨村高座公堂,身后影壁上画着万顷碧波出红日,头顶上悬挂着明镜高悬金字黑底牌匾。
“双方事主在结状上具字画押,银钱当场交割,本案即时落结,不得反复。”
如此一通操作,玩弄诉讼,零敲碎打,左右腾挪,一件人命官司就这样消弭无形,打死人薛蟠也借假死脱身。
探春说道:“听说三哥哥在金陵就住贾家老宅,那地方我们这辈人,除了琏二哥,谁也没去过,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应天府衙。
又想到昨日宝玉到她房里说话,半路被袭人拉走,说是二舅舅找他问课业,便吓得煞白了脸。
现有薛族中人及坊正文书为证,依律人死罪销,然人命关天,不可轻忽,经本府调停,薛家赔偿冯家纹银三千两,冯家自愿结案。”
知府幕宾严元亮在一旁朗读结状:
“今有金陵薛蟠因与人争买婢女,指使家奴殴打冯渊致死,证据确凿,然薛蟠入狱之后即患急病,经医治无效而殒命。
本还有几分灵秀之气,顷刻荡然无存,叫人看了没趣。
他既有此心,就该和二舅舅据理力争,坦白胸怀,却是经年躲避,没有一点男子磊落,自己常年狼狈,也让二舅舅常年郁结,何苦呢。
那冯家早已没有亲眷,只剩几个老仆,被严元亮一顿晓之以理,得了银钱遣散,便觉侥幸,哪里还会再告。
不过毕竟涉及人命,贾雨村又让严元亮和薛家交待,这个“已死”的薛蟠不便再在金陵现身,以便捅破事由,再生隐患。
江南道的御史可都不是吃素的,被他们发现端倪,一份弹劾奏章下来,薛家和贾雨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姨妈倒也知道其中厉害,便打定了迁居神京躲避风头的打算。
只待薛家在金陵的生意做了安排,便要动身去神京投亲。
又交待女儿宝钗,管束着他兄长,未动身之前不得离开薛府半步,以免被人戳破。
……
神京,皇城,南校场。
一身戎装的忠靖侯史鼎,带着一百名精神抖擞,手持鲁密铳的五军营士兵进入校场。
其中一人为手持角旗的队正,另外九十九人分成三列站定位置。
这些都是史鼎从数万五军营中军中,挑选出的熟悉火器使用的精锐。
每个人都手持一支长约六七尺的鲁密铳,士气昂扬,队列严正,一举一动整齐划一。
坐在高台上的嘉昭帝,看着军容整肃的火枪兵,不禁满意的点头。
短短三天时间,忠靖侯史鼎就能将这些新生的火枪兵,操练出这等士气军姿,只有当世名将才能为之。
在三列火枪兵前面五十步远,放置着一排用厚木制作的枪靶子,厚度超过两掌。
忠靖侯史鼎走到御座之前,单起下跪行礼:“启奏陛下,新练火枪兵已经就位,请陛下旨演练。”
“开始吧!”
忠靖侯史鼎举起右手,对着手持角旗的队正,猛然挥下!
那队正手中的红色角旗随之挥动,旗头直指五十步外的枪靶。
观看演练的嘉昭帝、内阁大学士蔡襄、兵部尚书顾延魁等人。
只见第一排火枪兵整齐的举起鲁密铳,点燃火绳,紧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烟雾缭绕中,空气中满是尖锐之极的破空声,五十步外的枪靶子上,发出雨点般激烈撞击声,枪靶上木屑横飞,威势惊人。
首排枪手一枪射完,立刻收起火枪,迅速退回到第三排,原先第二排三十三名火枪,飞快进到首排位置,举枪射击。
同样也是一枪放完,退回到最后一排,紧接着原先第三排三十三位枪手,又快速进入首排位置射击,如此完成了一轮三连击的循环。
嘉昭帝等观看演练等人,只听到现场枪声连绵,声如闷雷,五十步外的两掌厚的枪靶子,被密集的枪弹打得满目疮痍,摇摇欲坠。
兵部尚书顾延魁手中还拿着一枚鎏金的西洋挂表,在计算三连击队列转换,以及开枪时间间隔。
原先鲁密铳这种火绳枪,两发枪弹之间,因需装填弹药,燃烧火绳,需要耗时六息。
在面对快马利刀的战场上,火绳枪发完第一枪,不是站那里等死,就要弃枪换刀厮杀,实在犹如鸡肋。
而刚才运用三段击连环发射枪弹,两枪之间时间间隔,已缩短至不到两息!
随三排抢手如潮汐浪涌一般,往复翻滚,连绵射击,动作越来越娴熟,两枪的间隔渐渐缩短到一息!
贾琮提供的只是三段击发射的模式原理。
但忠靖侯史鼎却是带兵的名将,落实到具体操练中,靠着三天的时间,摸索出三段击枪阵运转的实操窍门。
嘉昭帝等观看演练之人,见各排抢手进退有据,丝毫不见紊乱,连后退几步,前进几步,都像是事先演算过一般。
整个枪阵就像是钟表齿轮紧密咬合一般,蕴含着令人震惊的杀伤潜力。
等到各排抢手都连续发过五弹,忠靖侯史鼎便示意队正停止射击。
因为经过数百发枪弹的踹射,五十步外林立的两掌厚木质枪靶,都被打成粉碎,已经无靶可打。
三段击形成的绵密弹幕,威力之惊人,超出了观看演练的所有人的预想。
兵部尚书顾延魁满脸红光,神情激动说道:“圣上,三段击之法威力惊人,如以此法训练数千枪兵,用于战阵拼杀。
不论是何等犀利的快马厉刀,都将会在枪弹之前折戟沉沙。
这三段击之法破兵家之藩篱,如对火绳枪再进行改良,威力还可提升,此法可为镇国利器,贾琮首创此法,开未有之先河,实乃殊功!”
一向内敛深沉的嘉昭帝,见了三段击枪阵的威力,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贾琮献此法难得,忠靖侯更是练兵有方,让朕大开眼界。”
“顾爱卿,朕欲在五军营之外,再建火器营,由兵部拟定建营方略,贾琮对火器有蹊径奇想,可由兵部发文与他参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