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乡试榜单一张接着一张贴出。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欢呼,更多人陷入无助与恐慌的沉默中。
也有不少人坚韧着自己的神经,依旧满怀希望等待。
数千的看榜人群,逐渐陷入恣肆混乱的情绪波澜中,随着榜单的陆续贴出,未中榜之人越来越惶恐,情绪也变得愈发激动。
人群中流荡着浓重的焦虑和狂热,无数人不由自主往榜单之前涌去。
数百精锐禁军,神情紧张,全神戒备,阻拦控制着涌动的人群。
这些身材魁梧,训练有素的精锐禁军,此刻面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力有不逮,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阵脚。
而贾琮身边的蔡孝宇、刘霄平都先后发出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蔡孝宇中了三十九名,刘霄平中了八十七名,能进入一州乡试前百名,都算是很不错的名次,只有崔安之一脸苦涩。
贾琮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紧接着脸上露出震惊,最后满意的笑了。
当年他和曲泓秀,从推书院周君兴手中逃脱过一次,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但有更多未上榜的学子,还是抱着奢望。
他旁边那个穿青色袍服之人,是推书院院事周君兴之子周子安,这两人在弘扬书院读书,听说有几分才学,看样子是要落榜了。”
贾琮一下想起这两个名字,那日蔡孝宇说过的去郑府送礼的人中,好像就有这两家。
是不是真的比自己出色,文人相轻,古之亦然。
蔡孝宇见贾琮虽然还算镇定,但眼中也满是紧张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哪个又能淡定得了。
能进入乡试的学子,都是已取得秀才功名,在学业上都已付出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苦功。
这时,蔡孝宇和贾琮、刘霄平等低语:“你们看到那个穿蓝色袍服的高个子,那是刑部侍郎石坚的侄子石永信。
哪个不是殚精竭虑,全力以赴,拼死都想迈入仕途,谁又会轻易放弃希望,哪怕过了次榜,那希望已变成奢望。
但是次榜上却没见到他的名字,而首榜上只有前十的名次。
随着次榜贴出,现场的激昂混乱的情绪,开始渐渐消退。
他很可能进入首榜,也有可能意外落榜了,总之到了这个阶段,风险很大,机会还有,不上不下,尤其煎熬。
此时蔡孝宇和刘霄平,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琮。
按常理上榜是问题不大的,按蔡孝宇等估量,贾琮的才学上到次榜,进入前二十名,应该是比较合理正常的表现。
本来他们心中,贾琮的学业成绩是最好的,近半年的书院月考都是名列前茅,又有柳静庵这样的名师教导。
这些人大抵都明白自己的水准,前面的榜单都没上榜,却想在首榜出现自己的名字,大概也是痴心妄想。
因为许多未上榜的学子,几乎都放弃了希望。
更引起他注意的是第二个人的名字,周君兴的儿子周子安。
终于,首榜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礼部的差役张贴在墙上。
而已上榜的学子,不管是心中大为庆幸的,还是感觉名次过低,心有不甘的,也都想看看上首榜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一旁的蔡孝宇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嚷道:“我的天啊,玉章,你中了榜首,榜首啊,你小子成了解元公啦!”
贾琮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中了榜首,他对自己上榜还是有一定信心,虽然贴到次榜还不见自己的名字,但他也没有放弃希望。
在他的意想之中,最好的结果就是进入首榜的前二十之数,却真真没想到竟夺了魁首。
蔡孝宇的公鸭嗓有些尖利刺耳,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无数道目光看了过来,颇有些众目睽睽的压力,贾琮眉头不禁一皱。
这次雍州恩科乡试参试近两千人,上榜者十中无一,现场大部分都是落榜的失意之辈。
自己这个榜首几乎是众矢之的,可不怎么讨人喜欢,在人家心口撒盐还差不多。
本来得了如此大的意外之喜,悄悄离开闷声发财便是,没想到被蔡胖子的公鸭嗓给害了。
乡试榜首,解元之名,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各种议论之声开始轰然响起。
“这不是书院乙文馆的贾琮,次次月考都在一二之列,果然不俗。”
“这贾琮不是荣国府的子弟吗,一个贵勋子弟,生来富贵荣华,也来与我等寒门争折桂之机!”
“宁荣贾家乃是顶尖豪门,权势滔天,一个勋贵纨绔子弟,也能夺取榜首,定是有人谋私舞弊!”
“一个奢靡的武勋子弟,也来走科举之路,辱没儒家清贵,有辱斯文,真真可笑。”
“这家伙可是颇有才名,两首新词名动江南……。”
“谁知道呢,或许不是他写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这些嘈杂的议论声,赞许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质疑、隔阂、轻视、甚至是恶意。
现场过千的落榜学子,那些没有登上首榜荣耀士人,个个都是将科举仕途看得极重之人,其中愿为之头破血流,阴私算计,大概不在少数。
在放榜那一刻,心神激荡冲动之下,宣泄出来的都是不加掩饰,最本真的情绪,其中还能有多少善意。
这一幕突然让贾琮想起那道策论题:今之士人,通达书经,求取仕禄,而明德不振,苟且因循之弊。
贾琮心中冷笑:这就是如今的读书人。
这时一个有些冷硬,却有几分郎朗的声音说道:“早就听说贾世兄的名声,令师静庵公曾为礼部大宗伯。
雍州院试时,贾兄又被礼部郭大人点为案首,也算一脉相承。
如今贾兄竟又夺得雍州乡试榜首解元,已是二元登科。
大周自立国以来,五十年前浙江出过一位三元及第。
但自此之后,大周不要说三元及第,连二元登科也再未出现过。
贾兄才高八斗,又出身顶级勋贵之门,当真是得天独厚,在下佩服!”
这番话一出,周围不管是对贾琮心有善意的,还是心怀排斥恶感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番话,表面上似乎在赞许恭维,但其中隐含的指斥之意却锋利如刀,而且言语十分大胆。
说贾琮的先生柳静庵曾为礼部大宗伯,而点贾琮为院试案首的郭佑昌,也是礼部官员,如今更是新任礼部大宗伯。
说这是一脉相承,不外乎指斥其中有阴私弊漏之嫌,谁不知道乡试会试都是礼部管辖之事,连本次乡试的阅卷之地,都是礼部的东华楼。
那人也是个厉害的,话中都没有明指,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但将这些本无关联之事,混在一起说出,却能令人浮想联翩,实在是恶毒之极。
这一番话一出,就像是在滚油中撒下了一颗火星,周围的学子几乎在瞬间,发出乌压压一片议论声,情绪变得不可抑制激动起来。
贾琮身边的蔡孝宇、刘霄平、崔安之等人,见到周围突然变得有些群情汹汹,也都变了脸色。
贾琮脸色凝重,看向刚才说话之人,见这人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袍服。
正是刚才蔡孝宇所言,推书院周君兴之子周子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