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德坊,荣庆堂。
一大早,贾母心中有些奇怪,往日这个时候迎春、黛玉等孙女儿,过来请安都会陪着说些闲话,逗着自己解闷。
今天个个也不知怎么了,黛玉和探春总是窃窃私语,迎春也有些心不在焉,个个像是心中担着事,只有惜春年龄还小,倒是看不出什么,
黛玉、探春机敏细腻,知道老太太和三哥不亲近,很少在贾母面前提贾琮的事,迎春少言,更不会多说。
所以贾母倒知道那小子前段时间忙着考学,却哪里会留意今天是乡试放榜之日,除非是她的宝玉也参试了,这事自然也不可能发生。
老太太今天最留意之事,莫过东府蓉哥儿娶亲,一大早凤姐和贾琏都去了东府帮衬料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辰,迎亲还早。
……
今天正好是各部休沐之日,贾政也不用去上衙,只在梦坡斋书屋清谈,程日兴、詹光、单聘仁等清客正陪着说得火热。
话题不外乎圣贤书经、诗词雅趣之类,最后话题又拐到这次恩科乡试。
贾家自从三十多年前出了个进士,便像是被断绝了书香之气。
今天又是恩科放榜之日,哪里不会在这上头做文章,变着法子讨贾政欢心,都言玉章此处必定高中,雏凤新于老凤声,前途不可限量。
又说贡院的官老爷说三爷写的文章好,还给三爷施礼,贡院门口这么多读书人,黑压压一片,都给三爷施礼……。
其中一个机灵的,又把琮三爷得了榜首,在场的读书人还有不服气的,结果贡院里的官老爷贴了三爷写的文章,立马就没人说怪话了。
这时,两个跟着贾琮去看榜的小厮,终于赶回了府,一脸兴奋的往梦坡斋跑。
这两年贾琮于文华一道,异军突起,先点雍州案首,又被数次敕封,更以词名书法震动江南,给荣国贾家增添偌大光彩。
贾政听了消息,大喜过望,贾琮不仅上榜,居然还是乡试榜首解元,如此算来已是二元登科,祖宗庇佑,贾门何等荣耀!
旁边两个小厮心中焦急,这般混闲食的混账秀才,把老爷哄得团团转,竟让老爷忘了赏喜钱的事。
贾政心中估量,琮哥儿是前科院试案首,于书经上根底扎实,得中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不过总归还没准信,心中自然少不了忐忑期待。
这时书房中还有其他人,两人规矩礼数也顾不得,争先恐后,一脸喜气,将贾琮得了乡试魁首的消息说了。
在京八房子弟,除了早逝的贾珠,还有早早因遗奏赐官的贾政,竟连个进学秀才都没出过。
他们倒不是因贾琮得了榜首高兴,只是知道老爷十分在意此事,这会子三爷得了魁首,这喜讯报了进去,老爷重赏是免不了的。
众清客自然知道,这一桩是贾政心中得意之处。
听了这等喜讯,程日兴、詹光、单聘仁等人各种好话乖话,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把贾政乐得云里雾里,似乎已忘自己身在何处。
程日兴、詹光、单聘仁也是混过科举的,听了情景也有些呆了,怎么还闹出这么大事情来。
这等鼎盛大族,文气衰败如此,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这也是贾政对宝玉不肯读书,如此耿耿于怀的原因。
贾政更是两眼放光,琮哥儿一篇文章,竟能让这么多人给他施礼,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连忙问两个小厮,写的是什么文章,那两个小厮大字不识,哪里又记得住,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屁来。
贾政气得大骂蠢材,又问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了,琮儿没一起回来?”
那小厮见贾政生气,连忙回道:“三爷马车看方向去了西城,说是去办事,要稍候才回府。”
贾政有些焦急,说道:“什么事情非要这个时候去办,他应该早早回府,说不得礼部登科报喜的差役就要上门。”
一边让这两个小厮去找人,一边又吩咐下去,在府门张灯结彩,只等礼部报喜差役一到,便燃放烟火爆竹,扬一扬喜气。
此等美事必定要与人同乐,最好是让整个神京城都知道,荣国贾家出了乡试解元公。
只是那两个报喜的小厮一脸沮丧,因说不出三爷写的是什么文章,老爷连讨彩赏钱的事也一并忘了。
又让他们去找三爷回府,可他们只知马车去了西城,具体是什么地方却不知道,西城这么大地方,可要去哪里找。
……
西城,鑫春街,街角到底那处小院。
“你要宝珠帮你的忙?一个毛丫头又能做什么。”
“伱不是说这几个孩子,宝珠最有灵气,而且小姑娘身手也好,必定能帮上我的忙。”
贾琮自己的事,也不瞒曲泓秀,便将原委说了一遍。
曲泓秀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以为你去金陵办皇差,又惹这么笔糊涂账回来,怪不得迟迟不回,原来乐不思蜀呢。”
贾琮听出她心中有些不满,心中赫然,却不知该怎么回话,想想还是闭嘴最好,省的越描越黑。
曲泓秀又说道:“其实香铺的生意越来越好,金陵那边生意也要做起了,你又是擅长这些,做个富家翁也是容易的事。
将来你家里放你出府,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用不着招惹外头的风险纠葛,倒是极好的事。”
说到这里,曲泓秀怔怔的望着他,目光闪烁,却见贾琮并没反应,心中有些失望,知道他如今刚中解元,哪里听得进去。
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既要科举做官,也由你自己,只是官面上最在乎这些体面名声。
惹上这些事情,小心毁了自己,那人……那人算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呢。”
贾琮听出她有些嗔意,却是真心关心自己,微笑道:“哪里会惹上什么事情,宁国府藏污纳垢,我只是心有不安罢了。”
曲泓秀哼了一声,说道:“那位姑娘也是可怜,我就让宝珠帮你一次。”
贾琮笑道:“谢谢秀姐,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她处境可怜,相识一场,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曲泓秀纤腰一折,站起走到门口,似乎心中有气,回头说道:
“我是说那姑娘遇上你可怜,以后不许再沾惹这种事回来,我可只有一个宝珠。”
贾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