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琵琶色乐房内室。
邹敏儿递上刚刚整理好的密劄。
“关于孙绍祖的密劄线报都整理妥当,请娘子查验。”
秘劄上的信息,都是中车司安插在各处的探子,各自上报自身渠道获取的消息。
这些上报信息的探子,资素不一,大部分人只是粗通文墨,收集消息的角度各不相同,详略程度也参差不齐。
需要专人进行筛选、比对、分析,才能梳理出想要的事件完整脉络。
邹敏儿大家闺秀出身,精通文墨,心思细腻,遭遇大难后,心志和耐心愈发坚韧无比。
所以,她很适合做这种既繁琐枯燥,但又需极高文墨和智慧的差事。
当初杜清娘在她生死之际救下她,最终以教坊司琵琶乐娘的身份,将她引入中车司,也算慧眼识珠。
杜清娘听了这话目光一闪,她接到宫中传信,查探大同一位边军子弟的底细。
“这件密劄你不用再跟,我会交给其他人,一月后辽东会押解来一名重犯,事关金陵要案,由你来疏导协理密报。”
杜清娘看到密劄的前几页,问道:“这个孙绍祖和北静王府也有交接?”
这种刮骨之痛,足可永久塑造和改变一个人。
九省统制顾大人在大同查出军中舞弊,这位参将牵扯入狱,不过入狱不到一夜,便突然暴毙而亡,其事便没了线索。”
杜清娘望了邹敏儿一眼:“你可了解贾赦此人?”
没想到查来查去,还是和荣国府起了关联。
很多事情她都会交托给邹敏儿协助,唯独关于荣国贾家流出的线报密劄,却从不会让她接触。
但杜清娘心智卓绝,胸藏韬略,她自然看得出,在面对那个人时,邹敏儿身上那种让人心悸的莫测和危险。
独处一室,抽丝剥茧,发现真相,可以让邹敏儿得到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邹敏儿听到金陵要案,脸上神色微动。
杜清娘见邹敏儿对答如流,显然在荣国府人口上,还是下了功夫。
“是的,我们在宏北街酒楼的眼线,记录到他和北静王府的长史,在酒楼吃席饮酒,第二天他就离开了神京。”
“孙绍祖还几次出入宏北街一家皮货店,这家店的东家是荣国府贾赦!”
其实她最想接触荣国府流出的各种密报,希望从那些纷繁错落的蝇头小事中,找到那个人的身影,甚至梳理出某些危险的痕迹。
邹敏儿又说道:“孙绍祖突然离开神京,估计是因事返回了大同。”
只有经历过生死磨砺的非常之人,才可以做这种非常之事!
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下子沦为教坊司乐妓,甚至几乎沦为权贵床弟的玩物。
邹敏儿回道:“他是贾琮生父,性子贪色少谋,自小对贾琮打骂虐待,父子嫌隙,形同陌路。”
她知道此人和荣国府小姐有过婚约,但因起了纠纷而退亲,双方已无挂碍,于是便把事情交给了邹敏儿协理。
邹敏儿继续说道:“我们在大同的人发来消息,贾赦数次派人至大同商谈生意,和他们接触的是大同边军的一员参将。
杜清娘看着密劄,口中喃喃自语:“死无对证!”
……
荣国府,迎春院。
荣庆堂中贾政和贾母的谈话,没多久便满府都知道了。
这两天凤姐安排人帮迎春归置东西。
闺房里迎春的衣物、首饰、书籍、棋物及其他物件,都已陆续装箱入笼,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边。
丫鬟绣橘穿红绫袄、青缎子掐牙背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正在闺房里来回忙碌,帮自己姑娘归置遗漏的东西。
小姑娘这两天心情非常好,不仅是因为姑娘要搬去伯爵府。
还因为琮三爷发了话,让姑娘只带自己去伯爵府,屋里其他的丫头和嬷嬷都不用跟去,三爷另买了妥当的人来服侍姑娘。
为了这事,莲花两天都没给她好脸色。
府上的这些丫鬟,如今哪个不想往三爷跟前凑,文武全才,又是个伯爷,长得还怎么好看……。
不过这些小蹄子都是痴心妄想,也不瞧瞧三爷房里养的姑娘丫鬟,个个俏得天仙似的,她们给人提鞋都不配。
绣橘又想到姑娘搬到伯爵府做长小姐,三爷单单就让自己跟来。
三爷这是看中自己对姑娘忠心呢,我可得好好服侍姑娘,也不辜负三爷器重。
想到这些,绣橘愈发得意,干起活来更加利索些。
迎春看着心情愉悦的绣橘,心中莞尔,怎么去东府去过,这丫头好像比自己还高兴上心。
那天,王熙凤过来给她道喜,迎春听了也很是意外。
那天贾琮迁居,她和姊妹们去伯爵府顽了一天,她也很喜欢那里的景致,觉得比西府还要好上一些。
只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搬到东府去过,能守在琮弟身边,有这个弟弟的庇护依靠,迎春自然千肯万愿。
期间,邢夫人来了一次,说了几句不要去东府的话,言辞甚至有些生硬。
迎春以往性子柔弱,一向都有些怕这位嫡母,但这次却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了自己弟弟撑腰,胆子古怪的就大了起来。
竟然也没什么慌张惧怕,只是说这事是老太太同意的,还让二嫂子操办着送自己去东府。
邢夫人一听这话就哑了火,老太太对她来说就是镇山太岁,对她来说是毫无抵抗力的碾压。
王熙凤虽然是她的儿媳妇,但那从来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占了老太太的势,邢夫人对她也是没半点法子。
因此,邢夫人来说了一次,便絮絮叨叨走了,再也没有过来。
迎春把手中的宋代棋谱合拢,刚让绣橘小心收好。
黛玉、探春、惜春、湘云等姊妹正好都过来,她们是来给迎春送行的,后面还跟着宝玉。
……
这两天宝玉听说迎春要搬到东府,整个人都很不自在,从小园子里长大的姊妹,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
二姐姐又不是出阁,贾琮那人凭什么把她接到东府去过,事先也没人和他说过这事,说走就走了,宝玉心中很委屈……。
他上前一脸认真的说道:“二姐姐,伱住在西府这么多年,大家姊妹日常一起说话顽乐不好吗。
干嘛一个人孤零零搬去东府,贾琮只会做官,也是无趣得紧,你一个娇贵的女儿家,和他一起真真要闷死了。”
一旁的湘云最是心直口快,不服气的说道:“琮三哥怎么会无趣呢,我觉得他有趣得紧,他会写好字,还能做好词,都说是大才子;
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厉害的事,二哥哥,琮三哥和你一样大呢,要我说你也该好生念书,学学做外面仕途经济的事,也好让老爷太太欢喜。”
宝玉听了这话,一脸的不屑神情:“姑娘还是换个地方说这些话吧,仔细我玷污你的仕途经济学问。”
史湘云听宝玉抢白自己,眉毛一跳,不肯认输,便要和他吵架。
别人都让着宝玉,湘云从小得贾母宠爱,却是不怕他,小时候两人都是吵吵闹闹长大。
“琮三哥可是二姐姐的亲弟弟,关系比你可近多了,他接自己姐姐去东府住,别人还能说了什么去,哼!”
宝玉不服气,还要再吵,却见袭人找了过来,说老爷找他过去说话,北静王派人找他过去会友。
宝玉听了贾政找他,腿便软了三分,跟着袭人匆匆走了,至于北静王找他会友的话,都没怎么听清楚。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