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宝玉院。
袭人和麝月去了荣庆堂后,宝玉出事的消息,便在荣国府飞快传开。
不仅贾母带着丫鬟婆子匆匆赶来,还跟着正巧在荣庆堂说话的薛姨妈。
平儿得了王熙凤的吩咐,带了个老练婆子,也赶来查看事况。
王熙凤另派人去东路院通报,只怕用不了多久,贾政和王夫人也会赶来。
往日还算清静的院落,一下涌进太多人,各路主子都带着丫鬟婆子,四处站得满满当当,透着喧哗混乱,像个杀猪宰羊的集市。
贾母颤颤颠颠走到宝玉床前,一张老脸吓得惨白,拉着宝玉的手不停叫唤,但宝玉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置若罔闻。
贾母心疼得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嘴里心肝肉儿的一顿乱叫。
一旁薛姨妈见了这场景,虽心中也有些恐慌,不过毕竟不像贾母心意牵扯,她却要灵醒许多。
她见宝玉挺死尸一样躺着,身体都是僵直的,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床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颇有几分诡异。
嘴角还有涎痕,丫鬟往嘴里喂水,竟是一滴都进不去,这样子倒像去了大半性命,看起来的确有些吓人。
但薛姨妈也是经过事的妇人,当年丈夫公婆早亡,见识过不少生死之事。
她仔细查看,察觉到宝玉的胸口,却在轻微煽动,那就是并没断气,心中微微有些明白……
说道:“老太太先不要慌,宝玉看着虽病得不轻,但气息还足着呢,并没性命之忧。
倒像是撞了邪,犯了癔症,一下魇住了,只要叫好的大夫急救,定能救活过来。”
贾母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妇,方才因为对宝玉关心甚切,才会大乱阵脚方寸,这会子得薛姨妈提醒,才回神镇定下来。
她伸手探了宝玉的鼻息,见气息尚且温热,甚至还有几分粗重起来,心中便放下大半心。
贾母又推搡叫唤了几声,但宝玉依旧是那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撞邪魇住了。
贾母急忙问道:“大夫可去请了,宝玉这个样子,万万耽误不得。”
袭人忙回道:“已经让秋纹和二奶奶报过信了,二奶奶已让人去太医院,请常来家里诊病的胡太医,算时辰必定在赶来的路上。”
贾母听了还是不放心,想到那次贾琮生母杜锦娘被追封诰命,自己也被气的大病,贾琏请了名医张友士才治好。
便让鸳鸯去给凤姐儿传话,将张友士也请来诊病,多一个名医心中更放心些。
……
鸳鸯刚走到门口,便遇到王夫人得了王熙凤报信,知道宝玉出了事情,正心急火燎的赶来。
王夫人见了宝玉的样子,急忙上前查看,见宝玉痴呆僵直,人事不省,也吓得嚎啕大哭,贾母见了又给勾起伤心,也忍不住流泪。
这时王熙凤也让丰儿搀扶着过来,如今她虽有了身子,但毕竟管着荣国府家业,宝玉出了事情,她总要出来露脸。
平儿来了后就站在房间一角,只是观望事情,这个场面本也轮不到她说话。
她见王熙凤过来,连忙找了位置让她坐下,因宝玉房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她又和丰儿站在王熙凤左右,防着有人冲撞到她。
……
此时,贾母突然想起事来,对着袭人问道:“我把你放在宝玉房里,就是让你好好伺候,替我看好宝玉。
平时嘱咐你的话,你必定当成了耳旁风,如今出了事情,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方才你只是说宝玉得了急病,生死不知,我急着赶来,还来不及问你,好端端怎么会闹出来的。
这其中必定有原故,你仔细和我说来,要是有隐瞒虚言,我必定是不饶的!”
袭人方才和麝月到荣庆堂报信,贾母因听说宝玉出事,来不及多问便赶来。
袭人本以为还能蒙混过关,看来终究是不行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去看望黛玉,又将黛玉一番言语转述,宝玉听了便发了怪病,其中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一旁王夫人听了原由,心中更是怒火满腔,自己宝玉变成这等活死人模样,原来是那个林丫头害的,当真是个作耗的小蹄子!
自己竟还好心好意,想要抬举那丫头,撮合她和宝玉的亲事,如今事情还没怎么样,她几句话便将宝玉害成这样。
万一以后真的娶了进门,让她日日和宝玉在一起,还不生生要了宝玉的性命,这丫头和她那短命的娘一样,都是这般刁钻可恶!
……
贾母一听也愣住了,说道:“宝玉变成这样,怎么又和林丫头牵扯上关系?”
一旁王熙凤听了事情来由,眼睛不禁一亮,她心思比起贾母和王夫人,更加机敏通透。
她听了袭人转述黛玉的话语,心中一下有了猜测……
难道林妹妹已听说老太太和太太,想要将她和宝玉做亲,所以才装病回避,还借袭人传回这等话语,就是要绝了太太的心思?
但是不管事情内里如何,有一桩王熙凤却很是笃定。
身为探花郎之女,还读了满腹诗文,且向来目下无尘的林黛玉,绝不会中意懒惰纨绔的宝玉。
倒是像琮老三这样出众的少年郎,更能入林妹妹的眼界,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是个女子都知道怎么选了。
而且,对王熙凤来说,黛玉真的许了贾琮,对她才是有大大的好处。
如今出了眼前的事,王熙凤岂有不架桥拨火,暗中维护黛玉的道理。
说道:“老太太,我方才听袭人所说,林妹妹的话其实极有道理,她说这些话给宝玉,也是真心巴望宝玉有出息的意思。
林妹妹出身读书世宦人家,林姑父又天下闻名的探花郎,林妹妹自己也读了这么多书,她把读书举业看得极重,这再自然不过。
只是这样一番实心眼的好话,怎么就会让宝玉这样,当真让人想不通了?”
贾母叹道:“你是不知道这其中道理,宝玉从小就他老爷逼着读书,但凡读得不好,不是打就是骂。
就因为他老爷这般严厉,他只要听说读书的事,早已被吓跑了胆。
林丫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偏偏在宝玉跟前提这个话头,这又是何苦呢。”
王熙凤说道:“必定是林妹妹见宝玉也大了,姊妹之间多少也是一份爱护,才会特地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要说起这事,如今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年,林妹妹和宝玉不像小时候要好,三天两日就要闹便扭。
必定是林妹妹幼承家教,把读书做学问看得极重,少不得劝宝玉用心读书,偏偏宝玉不喜这话,这两人哪里不整日闹便扭的。”
一旁的平儿听了王熙凤这番话,想起那日两人说起三爷、林姑娘、宝玉之间的事儿,哪里不知自己奶奶这话的意思。
不外乎要搅和打岔,让老太太熄了给宝玉和林姑娘做亲的心思,心中不禁有些想笑,连忙低下头掩饰。
……
贾母听了王熙凤这番话,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方才她听袭人转述黛玉的话,自己的姑爷居然早就打算过,等黛玉到了及笄之年,便接回南边筹谋安置。
其实姑爷会这么打算,也算人之常情,自己即便再疼爱黛玉,毕竟人家才是外孙女的亲老子,接回身边都在正理。
黛玉因长得和母亲贾敏相似,贾母又是一辈子最宠爱这个女儿,却没想到十五年前远去江南,从此天人永诀。
这桩事情对贾母的打击,不亚于当年国公爷贾代善过世,所以贾母才会一见黛玉,就打心眼里宠爱万分。
她不过是将对女儿的溺爱怀念,全部移到了外孙女的身上。
贾母之所以热衷将黛玉许给孙子宝玉,不仅是这两个孙辈,是她一辈子最钟爱的。
更是心中明白,黛玉一旦成年,总归要被父亲接回江南林家。
只要黛玉和宝玉亲事成就,贾母才能将心爱的外孙女,长长久久留在身边。
可今日宝玉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又听王熙凤这番话语的点拨,让贾母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这些年她的两个玉儿,再不像小时和睦,总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整日介闹便扭,也很少来往说话。
原先贾母只以为,两个孙辈年纪还小,思虑幼稚好强,有些争执也算寻常事情。
可今天听了王熙凤看似无意的话语,却是说到了点子上了,两个玉儿这些年不合,毛病居然出在读书进学上。
……
贾母想到刚才袭人转述,自己那姑爷曾说过话语,将来女婿必要文能金榜题名,武能安邦定国,自己宝玉哪里能弄得来这些事……
自来父女同心,自己外孙女必定和父亲一样心思,怪不得她老要说让宝玉专心读书,内里多半嫌弃宝玉荒废学业,没有功名……
贾母想通了这些,心中不禁有些灰心,自己两个玉儿意趣志向不合,自己还要撮合他们成亲,这强扭的瓜能甜吗?
此时,贾母鬼使神差一般,想到自己姑爷说的那句,文能金榜题名,武能安邦定国。
心中颇有些不服气,不要说我的宝玉是不成的,这满神京的勋贵子弟,又有那个能在做到的。
突然,贾母心中猛然激灵,文能金榜题名,武能安邦定国,这不就是琮哥儿的路数吗……
她想到按着姑爷的心意,自己外孙女倒正好匹配东府那小子。
虽然那也是自己亲孙子,而且本领能为出众,甚至还是贾家家主,但因贾琮生母的缘故,长了十几年的疙瘩,却总是难以消除。
贾母虽打算将侄孙女史湘云嫁给贾琮,但那只是贾史两家联姻的手段,并不是如对待宝玉那样的疼爱眷顾。
而生得酷似女儿的外孙女,是贾母最心爱的珍宝,想到她匹配那隔阂不亲的孙子,贾母心中便有难以抑制的不愿……
……
荣国府,黛玉院。
五儿在凤姐院中听到宝玉出事的缘故,便匆匆赶回东府。
她路过黛玉院子附近,想到宝玉房里的秋纹过来报信,说了宝玉出事的缘故,正和林姑娘相干。
于是她先进了黛玉院子,正遇到紫鹃,便把事由说了,又匆匆去贾琮院里报信。
黛玉得了紫鹃传话,知道宝玉竟然因为自己几句话,竟闹出这么大阵仗,心中也有些害怕。
她虽知道自己那些话,必定是宝玉极不喜欢听的,却没想到他有这等剧烈反应。
可知这人心中懒散执念,已经根深蒂固,甚至到不可触碰的境地,想来他这一辈子,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贾母和王夫人,只是一味宠溺宝玉,蒙蔽双目而不自知。
但黛玉自小在贾府长大,非常明白宝玉的心性。
宝玉从小到大,因事有不顺,摔玉撒泼,闹得天翻地覆,也不知有多少回了。
每次都闹出偌大阵仗,最终都是没什么事,都已有些司空见惯,如今只怕也是大同小异。
但是紫鹃有些不放心,还是让雪雁去悄悄打听。
……
雪雁得了吩咐便跑去西府,见整个西府因宝玉的事,闹得沸反盈天。
不仅老太太、二太太早去了宝玉院里,二姑娘、三姑娘得了消息也赶来,连老太太身边几个老姨娘,都带着丫鬟去探望。
四处都是乱糟糟的,倒像大家都在做戏,明明就下了毛毛雨,却要装成是天塌了半边。
雪雁还没进宝玉院子,便把事情打听一清二楚,便快步回去报信。
黛玉听了消息心中更加笃定,愈发松了心思,拿了本闲书歪在床上看。
紫鹃在一边劝道:“姑娘,宝玉闹出这么大阵仗,如今人事不醒,都说人也痴呆了,不死不活的样子。
归根到底,是和姑娘那些话相干,眼下家里人都去看望,姑娘也去看望一下,左右做个礼数面子,省得被人闲话。
说不得宝玉见了姑娘,这病就好了,也少许多是非。”
黛玉只是翻弄手中书本,说道:“紫鹃,宝玉生病,自有大夫去诊治,我又不是大夫,何必一定要我过去。
况且这个当口,别人可以去得,我反而是不能去的。”
紫鹃心中稀罕,问道:“姑娘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黛玉说道:“宝玉的性子,你我都是清楚的,就像你说的那样,要是我去了,他见了我病就好了,这算个什么意思。
岂不坐实了他这么闹,都是我的错了,以后他但凡不顺心,就怎么来一场,我还怎么在这个家呆下去,我才不上这个当。
这事情迟早都要戳破的,让大家彼此心中明。
所以,我是不会去看的,你就替我走一趟,就说我在病中,不能过去探望,给外祖母一个交代便是。
至于二太太因此记恨我,让她记恨就是,倒也更顺了我的心,也省得以后节外生枝。”
黛玉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贾琮的声音:“妹妹这话倒是通透的很。”
黛玉听到贾琮的声音,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正见到贾琮微笑着进了屋子,她有些脸红的说道:“三哥哥怎么来了。”
……
贾琮本来在书房读书,见了五儿急匆匆过来报信,才知宝玉在西府闹出这么大阵仗。
又听五儿说了这事起因来由,竟和黛玉息息相关,他突然想到那日黛玉心中有事,却瞒着自己不说,哪里还猜不到究竟。
贾琮看着黛玉红晕的俏脸,心中生出柔情,微笑道:“我方才得了五儿的消息,才知那日妹妹为何有事藏着不说。”
黛玉一听这话,便知贾琮猜到了事情,说道:“这本就是不值得的事儿,我自己应付得来,不想让三哥哥多耗费精神罢了。”
贾琮在床边坐下,说道:“我知道妹妹的好意,如今春闱在即,妹妹不想我分心罢了。
却没想宝玉闹得怎么大,倒辜负了妹妹一片心。”
黛玉问道:“三哥哥是准备过去看看宝玉?”
贾琮苦笑道:“我和妹妹一样,也不想去看这种无聊的事情,可是这事闹大了,如今二姐姐和三妹妹都去看望。
我还在东府装不知道,就显得太牵强了,左右里面还有老爷的脸面,总也要过去走一趟。
还是妹妹最聪明,早早就想到装病,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黛玉听贾琮打趣自己,小脸红红的哼了一声,嗔怪的在贾琮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又说道:“三哥哥过去瞧瞧也好,只是外祖母和二舅母提起那事,左右是不成的,三哥哥不许发火为我出头。
外祖母虽然想偏了,对我终归是很好的,我也不想三哥哥因为我,让你们祖孙又多生出一层隔阂。”
贾琮笑道:“也不知哪个说妹妹目下无尘,爱使小性儿,简直是胡说,瞧你这心思真是软和的不行,也是忒好心了。
你只管放心就好,我知道其中分寸,老太太虽然偏心得厉害,但也不是完全糊涂了,今天这事闹开,其实反而是件好事。
你只管在家呆着,这几日都不要去西府了,这病可不能白装了,我带着紫鹃过去,帮你应个虚礼就行。”
……
荣国府,宝玉院。
贾母问清袭人事情缘由,心中不免纠结叹息。
王夫人听明事情来龙去脉,对黛玉更是心生愤恨,原先要给宝玉黛玉说亲之事,此时在心中渐渐淡去。
此时,外头声音响动,丫鬟过来通报,说是胡太医已进了内院,贾母连忙让把人请来诊治。
李纨带着迎春、探春、惜春等闺阁姊妹,暂且退到内室屏风后回避。
这胡太医是太医院老医官,据说医术老道,一辈子给人看病,都是四平八稳,从来没出过乱子。
但也没听说有药到病除的神异,颇和中医中庸之道,总之就是突出一个稳当。
他多年也是荣国府常客,府上太太小姐有个头疼脑热,常常会请他来诊治,从没出过事情。
胡太医给贾母行过礼,便上前给宝玉把脉,又仔细看过脸上起色。
来回折腾半天,慢悠悠说道:“世兄只是极痛攻心,一时迷了心窍,千万不可强制唤醒,以免伤了神魂,需得让他缓缓休憩复原。
我再开几剂清心安神的汤药,每日三次灌服,只需三四日时辰,必能药到病除。”
贾母听了心中迷惑,问道:“胡太医,照你的说法,我的宝玉如今只能这样,要到三四日之后,才能苏醒说话不成?”
胡太医笃定的说道:“国夫人,世兄是受了外邪入侵,心窍迷塞,此乃离魂之状,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调养,万万错不得。”
……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胡太医云山雾罩的话,正心中忐忑不安,突然外头丫鬟又来通报,说张大夫已入了内院,正要来给宝二爷诊病。
贾母听了脸色一喜,那年她因贾琮生母追封诰命,灵位入了贾家宗祠,气得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大半条老命。
便是这张友士大夫几贴汤药,妙手回春,只是四五日时间,就让贾母恢复如初,从此贾母对这位张神医颇为信服。
如今听说张大夫赶到,贾母对宝玉的病症,不由得放心大半。
至于那位胡太医,不过是个低品级医官,贾母堂堂超品国公夫人,自然没想过给他留什么脸面。
那胡太医听说还有医生过来看诊,自己似乎只是个替补的,心中有些不服,不过荣国公门第太高,他也只好先曲着。
众人听得门口脚步轻缓,张友士一身青衫,身上背着药箱子,微笑着进了屋子。
他先对着贾母行过礼,也不多说客套话,问了宝玉得病的缘故,又给宝玉把脉,相看起色,举止套路和胡太医并无二致。
一番看诊探查过后,便开了药箱,取出一根寒光闪烁的银针,看样子就要给宝玉针灸。
……
旁边的胡太医看到这清楚,连忙阻止道:“这位仁兄,贾公子乃是极痛攻心,迷了心窍,此乃神魂受创,并非肌理五脏硬症。
只能用汤药灌服温养,怎么能用针灸刺激之法。”
张友士问道:“你可曾为他把脉,他的脉象如何?”
胡太医自信的说道:“贾公子脉搏沉重凝滞,此乃内神受损,气血拥堵不散。”
张友士微微一笑:“贾公子脉象虽沉重,却生机沉稳,至于脉象凝滞,不过是他僵卧过久所致罢了……”
张友士话音未落,手腕一抖,旁人只看到寒光闪耀,银针已飞快刺下,身边的胡太医连阻止都来不及。
张友士针法娴熟,这一针正扎在宝玉左掌虎口合谷穴上,下手有些狠……
方才还僵挺如尸的人儿,似乎瞬间回魂,一下弹起,大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