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李颜是没怎么管的。
对他来说这东西实在是太过于没有挑战性了。
搞个单纯展示用的官网，如果还需要他亲自出手，那要这几百人的公司有何用？
但这不代表李颜没要求。
集结了这么多技术型人才，网站正经动用的关键瞬间卡崩了，绝对是不好看的。
可是，在这一瞬间卡死，也就意味着有超出承载量的人，短时间内进行了同一个操作。
预购。
凌晨十二点十五分，尚杰带着两个工程师火速杀回来，然后看着马上破千万的预购人数发愣。
“一开始卡住了，但几分钟后就恢复了，到现在也能正常运转。”宣传部的同事向尚杰解释道。
“卡崩那段时间的信息有没有缺漏？”尚杰问，然后直接切网页后台，“诶？咱们运维部有同事在值班吗？”
“没有。”一个工程师回答，“看还有没有必要修改……”
“等等。”尚杰突然反应过来，“李总，有回来公司吗？”
“回了。我们有同事看到过他。”
“草……”尚杰一拍脑袋，没想到第一个篓子居然是属于他的。
现在十二点多了，找李颜也不是不找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让两个工程师先检查检查，自己一边给李颜发信息一边走向办公室。
还没走到，李颜就会了他信息：“回去休息吧，我改好的你们挑不出毛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李总！
最终尚杰在左转右转中，叹了口气回家了。
他甚至直到回了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十五分钟九百多万预约是什么概念。
李颜其实没在生尚杰的气。
这么短时间内近千万的注册信息量，就算是他也不敢如此预估。
虽然预购不代表最后会买——尤其是这种出圈热点的免费预购，转化率永远是个谜。
但热度始终也是一个重要的参照。
有热度不代表最终一定大卖，但没热度必然暴死。
李颜深谙此理。
这一夜是注定难眠了。
人就是这么有趣，李颜满脑子想着先好好睡的时候就睡不着，现在觉得会不断刷新数据保持刺激所以睡不着的时候，却是越翻越困。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第一波爆发过去之后只会稳步增长。
一开始的数字看着振奋，持续的增长看着也很爽，但多刷几下也就麻木了。
主要想法从“果然是要大爆发”很快就转变成“反正也就是个预期数字”，兴奋感逐渐消失，还没到凌晨一点就索然无味了。
于是在数字停留在一千四百万的时候，李颜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他甚至没有及时去开电脑开数据，而是按照正常流程，看一眼时间——八点，感慨一句“看来昨晚是有点累的”然后洗漱。
突然手机铃声就响了，他向来不喜欢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接电话，但一看来电的是韦易力，还是接通了。
“韦总，我在刷牙，稍等。”
韦易力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就被打断了，听着李颜快速漱完口，想再酝酿一次情绪却感觉怎么都不对了，只能摇摇头道：
“你这小子，自己淡定就算了，以为别人也都这么平静？”
“啊？”李颜这一问倒是把韦易力问懵了。
“在你眼里两千万的预约购买数字，就这么不值钱？甚至还没到大家睡醒的时候，我都不敢想五一假期结束数字能去到哪，手机发售前这个数字又能成长到哪。”
李颜难得在韦易力的声音里听出兴奋感。
“两千万啦？”
“……你还能不知道？”
“刚睡醒，还没看。”
“李颜，”韦易力的语气莫名严肃起来，“去年菠萝公司在全球一共售出3750万部智能手机，已经非常夸张了。国内的手机公司，哪怕是靠低端机走量，一年到头能售出千万部智能机以上也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李颜脑子里突然弹出一个神奇的记忆——“菠萝公司2010年共售出4660万部智能手机”。
诶？
前世的记忆？
李颜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前世怎么回去记这种数字……
少了快一千万部的销量啊……难道就因为他赶在菠萝手机4前开的发布会？
把菠萝4本该划时代的惊艳登场彻底抹了灰。
“……而且你要知道，”韦易力听起来甚至有点循循善诱的感觉，“这些公司往往都有多款手机，也已经有足够的品牌积累。放国内，某一款主打的智能机能卖出百万台以上都算是好成绩。现在才开放预购不到半天，已经有两千万的量级，你要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啊！”
“韦总，”李颜也有点听不明白了，“您是在告诉我……我有多牛逼吗？”
“对，还真就是这个意思。”韦易力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内驱力很强，志存高远，但你也必须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了不起，这能滋养你的信心。”
“我昨晚一开始兴奋到睡不着觉来着，昨晚看累了睡过去的。”
“……哦啊哈哈哈哈哈，那就对了！”
“这两千万虽然不会全部转化，但这会大半夜特地来网站点击预购的人，恐怕也不能代表‘大多数’。”李颜表示装逼我还能不乐意吗，“而且这种东西会一传十十传百，预购了的人总是会当自来水宣传，数字还有很大成长潜力。”
“很好。”韦易力大笑，“那看来我的投资能回本了？”
李颜笑道，“韦总，您的期望就只是回本啊？”
“有些投资又不是为了赚钱。”
“那是？”
“我其实不是在投资蛟龙手机这个项目。”韦易力语气复归轻松，“否则你一点股分不出，想要我给你二三十亿？”
话到此处就够了，讲太清楚反而不太妙。
“那您就等着翻倍赚钱吧。”
“嚯，我都翻倍，你得百亿身家了。”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五一劳动节，未来科技的不少员工真就在劳动。
这倒是让李颜很意外。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未来科技手机卖得好，只是给自己多一点吹牛逼的资本，并且多拿一点钱。
放假出门玩或者回家陪家人，显然是比关注蛟龙手机情况更重要的事。
部长们还有一些中层积极点，李颜能理解，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手机卖得越好，他们赚得越多，自然动力满满。
但是拿基本工资的都自愿加班，对李颜来说属实世间奇观。
三倍工资少不了，这波人大概率也不是为了三倍工资来的。
只能理解为，大家都在见证历史的路上找到了自我价值的实现吧。
这玩意儿有瘾的。
未来科技接下来的工作说简单很简单，无非就是启动生产线，开始备货，该优化升级的各项内容持续跟进，各大平台继续布局做好迎接第一批用户的准备。
说复杂也很复杂，到底5月20日会经受怎样的数据冲击，谁也说不准。
光是现在这两千万并且正在稳步上涨的数据——要知道很多人还没起床，不管怎么说到时候手机生产都得是千万部以上才可能满足得了需求吧？
千万部，就算跟创族的工厂一起火力全开，二十天怎么造？
拼命提速之后，如何保证质量保证品控？
那些个软件平台运营起来如果直接遭受千万级数据的冲击，又该怎么应对？
临江或许还好说，但现在影响力显然是拉开到全国范围去了，其他地区怎么设置站点，怎么铺开平台，这里边可全都是决策。
决策，就代表有风险。
现在直接铺开，万一销量远远没达到预期，可就全是烂账了。
而且一旦出现什么质量问题，将会是塌方式的影响。
机遇总是伴着风险，情绪越高涨热烈，就越应该有人能冷静下来。
孙淼知道这个冷静的人必定是召开工作布置会议的李颜。
此刻的李颜坐在会议桌一端，显得非常自信沉稳，给其他人强烈的安心感。
孙淼小时候喜欢看历史故事，于是有过一个疑问，“就个人角度而言，权力来自于何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皇帝昏庸无能，却依旧能掌握对一些大臣的生杀大权，却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激发了他研究历史的兴趣，也随着年龄渐长了解到了各种各样的理由。
君权神授、利益集团、对秩序的渴求……理由可太多了。
但等到他参与工作，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放到公司乃至一个团队身上时，身为“领导”那说一不二的决策权，又是哪来的？
尤其是他在win公司华夏分部干活的时候，论能力他是绝对的佼佼者，比小组的组长、部门的部门都厉害得多。
在各种技术难点会议上，孙淼从来都是被仰仗被指望的那个，也出现过不少力排众议的精彩决策。
但无论如何，被叫去参加组长会的，永远是那个比他无能的组长；而真正能被称之为领导层的“部长”，则是一个比组长还弱鸡的人，每次自己决策都跟组长们的意见相悖，最后汇报倒是集百家众长，看来对自己业务水平之低下也是有很深的自我认知。
可是他们始终是领导，孙淼干活再利索也看不到一丁点的机会。
这也是他来未来科技的原因。
当他看着李颜一次次用超凡的能力征服包括他在内的人，心里便有有了疑惑：
为什么到李颜身上，技术足够强大就又能成为权力的来源？
直到今天，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谁都有那个魄力去做决策的。
就例如今天李颜所面对的东西，让会议桌上的大家畅所欲言，谁都能掰扯出点一二三四。
说来说去，就是激进策略跟保守策略的区别而已。
在这其中从极度激进到极度保守之间，又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讨论空间。
大部分讨论都是这样的，只谈可能性与倾向，谁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因为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什么问题都可以辩证看待。
你去大街上拉个乞丐过来，问他蛟龙手机下一步要怎么走，说不定都可以给点建议。
但出谋划策与决策完全不同，决策者面临的压力往往不被理解。
大家总觉得“我想的就是对的”，日后若是真对了，那就是自己料事如神，决策者也不过如此；若是错了，那就是……记不住，没发生过。
但要是决策者错了……整个团队就将很快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包括今天的李颜。
“今天开始就全力启动生产，但是该做好的质检流程还是要做好。”李颜说得很轻巧。
台下众人都懵了。
孙淼率先反应过来：“李总，流水线……目前应该还在调试阶段吧？只完成了几台样机，直接投入生产会不会……”
“完成了样机，就够了。”
孙淼看了一眼周扬，发现周扬已经收起了吃惊的表情。
“但是李总，样机毕竟是样机，他们还有容错空间，走大货成品对流水线的考验是不一样的……”
“样机就是大货，只是少做一点。”李颜说道，“孙工，样机也是没有‘容错空间’的。”
“我还是建议先进行一下检测跟试用，谨慎点，上上保险。”
“孙淼，流水线是我优化的，没有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孙淼还说啥就实在是脑子有包了。
李颜懒得解释什么叫“我觉得没问题的就一定没问题”，所以很快提了下一个要求：
“软件平台相关的，先力求在临江省做好，保证临江用户的体验是第一位。”
这个要求又让孙淼大吃一惊——而且看来感到出乎意料的不止他一个。
听李颜前边那意思，还以为是准备激进到底，对手机销量有绝对信心呢。
没想到软件平台又不做全盘铺开。
“还有，根据后台数据，预约人数超过百万的省份，就在省会城市开个专卖店，尽量这几天摸索一个快速落地的模式，曹工，你牵头，做好了报给我。”
“明白！”曹海斌答得干脆。
大方向定了，分工还是需要细致一点的。
讲着讲着，就到了早上十点。
李颜正觉得口干舌燥准备喝口水，却见门口有人一脸兴奋地准备汇报。
“进来，怎么了？”
“李总，预约数，哦不对，预购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万了！”
算是一个预期会达到但又不敢想象真会达到的数字，所以大家的情绪有点微妙。
“嗯，三千万还不是终点，大家继续努力吧。”
李颜很淡定，就像这一切如此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