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的人，尤其是注意到对方那阴沉的脸色，林语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人生在世，与其让自己受气，不如让别人受气。
看别人不高兴，自己就应该高兴。
略微思考片刻，他向着对面的人说道：“图160的全套图纸！”
话才说完，对面的米哈伊尔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林语尖叫道：“你想都别想！”
面对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林语摊开双手，往椅子上一躺：“你看你又急！”
“我们有一句古话叫做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伱让我开价，那我肯定要漫天要价，你现在得还价，得告诉我你的心理价位，然后我们才能慢慢聊。”
“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桌子对面，被问到自己的心理底价，米哈伊尔不由得把眼睛闭上，同时，也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过了很久，他才再度睁开眼睛，轻声解释道：
“我们需要高超音速导弹，同时，我们也需要一些精密的加工车床，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林先生所在的莱茵钢铁，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贵公司的卫星导航服务。”
“我们能给出的东西……”
话语在这里停住，米哈伊尔似乎是在思考，或者说，在抉择。
他在抉择付出的成本和收益，如果付出的成本和收益成正比，那可以继续，如果不成正比……
良久，他死死盯着林语，轻声问道：
“你真的需要图160的图纸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在房间里炸响，炸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
俄罗斯方面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米哈伊尔，那张大的嘴，瞪大的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们这位工业部长会说出这样的话。
图160，北约代号海盗旗，前苏联代号白天鹅，是前苏联时期研发的超音速可变后掠翼远程战略轰炸机。
作战方式以高空亚音速巡航，低空亚音速或者高空超音速突袭为主。
超高的速度，强大的载重力，将阿美莉卡的枪骑兵狠狠甩在后面。
项目从1967年提出，一直等到1970年才开始研制，1981年才正式定型，1987年正式服役。
苏联分家的时候，总共生产了25架图160，乌克兰分到了19架图160，俄罗斯分到了6架。
在阿美莉卡的帮助下，乌克兰拆掉了10架图160，一架扔到博物馆，剩下的8架，被俄罗斯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给弄回了俄罗斯。
到这时候，全世界就只剩下14架图160。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俄罗斯到2005年为止，依然没有正式列装图160。
如果这个时候把图160的图纸掏出来，和对面的年轻人换了装备，换了东西。
那乐子可就大了！
俄罗斯还没有列装的装备，把图纸还给了别人，然后别人抢先一步，制造出飞机，然后正式列装。
这事儿怎么听起来这么搞笑！
和惊讶的俄罗斯人相比，华夏这边的代表团就显得非常淡定。
工业部门的几个人虽然听说过图160，但也仅限于听过，知道这东西是一款很高级的飞机，高级到华夏现在还做不出来。
对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说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工业部门的三个人并没有兴趣。
与其耗费时间和精力注意这些东西，还不如干点别的。
相比于他们，贺清阳就显得有些激动，但也仅仅是有些激动，而不是非常激动。
片刻的功夫过去，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这才用心打量对面的人。
作为参谋部的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一款航程远，载重量大，飞行速度快的战略轰炸机能起到什么效果。
但激动之余，他也很清楚，这种连俄罗斯自己都没有正式列装的装备，他们会把图纸转给别人？
开玩笑！
别闹了！
洗澡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而且就算这帮俄罗斯人把图纸给了，他们也会觉得没意思，或者后面直接觉得自己亏损了。
然后就会想方设法的提条件，搞事。
这就是俄罗斯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语毫不犹豫的点一下头，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回答的确需要时，他张开嘴，平静的回答道：“假的！”
“我只是想看看气动布局，然后弄一个大模型放在工厂门口。”
“除此之外，我对你们的白天鹅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说，对你们的战斗机和其他军事装备都没想法。”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倒回去，把苏联时代的印记狠狠烙在自己身上，那会让我们得不偿失。”
“除了你们的图纸，你们能提供的还有很多，比如木材，比如石油天然气，比如煤炭……”
“相比于图160的图纸，我更喜欢看的这些东西。”
“你们没有带着诚意过来，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我们说话。”
“既然如此，我觉得今天的谈话可以到此结束了，你们需要回去理清楚你们的需求，而我们，也需要整理一些麻烦的事。”
林语的这一句话，几乎就是在下逐客令。
把话说完，林语突然扭头看向穆永祥，小声问道：
“穆部长，您觉得呢？”
被问到自己的意见，穆永祥微微低眸，骗客户后就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我们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大家都先回去，各自搞清楚自己的需求。”
“只有搞清楚自己的需求，搞清楚自己的条件，大家才能安心的凑到一起。”
“所以，我先告辞一步！”
话音抬起，穆永祥给旁边的两个人打一下眼色，转过身，拔腿就走。
另外两个工业部门的人见状，也没有多话，直接站起身拔腿就走。
他们三个快速离开，就把林语和贺清阳暴露在米哈伊尔等人眼前。
米哈伊尔张了张嘴，刚准备再说两句，就被林语抬手打断：
“米哈伊尔先生，想要谈成一桩生意，那就要带着诚意而来。”
“生意的本质就是交换，你掏出你的东西，交换我的东西。”
“你们这样舍不得自己的骄傲，但是又想要东西，就很奇怪。”
“至于最后，我想请米哈伊尔先生一定要正视差距，然后搞清楚自己的真实需求，不要想那些有的。”
“我们会看在过去苏联的面子上，给你们一些体面，但是还请米哈伊尔先生搞清楚，体面，最终是要自己去挣的，依靠别人给的体面，那我不叫体面。”
“如果米哈伊尔先生不懂，那去找你们情报部门的同事，这次帮助塞尔维亚运送导弹，你们应该见识过了。”
“否则，你们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接二连三的话语，让米哈伊尔的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
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那沉重的呼吸先生过去了大约两三分钟，他再度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林语。
过了好久，他用力点一下头：“林先生的话非常对，我们确实应该正视差距，搞清楚自己的真实需求。”
“我觉得今天这个非正式会面，到现在可以结束了。”
“我们需要联系国内，获得最正确的需求。”
“感谢林语先生的告诫！”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米哈伊尔直接道了一声抱歉，然后直接走出房间。
看到他如此生气的样子，贺清阳撇过脸，死死瞪着林语，恶狠狠地问道：
“你是不是想死？”
“你自己问我意见！”
“我问你意见没有让你这么狠！还说要给人体面？你胆子很大呀！”
“唉行了，都过去了！”
“你等着，我待会回去打死你！”
“走啊，一对一单挑！”
两个人吵吵闹闹，然后又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就这样拍着拍着，把自己拍出房间，拍到走廊上，又消失在走廊里。
而留在房间里的两帮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一个尴尬的笑。
然后，各自起身，各自离开。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穆永祥又去找了一下米哈伊尔，商谈了一下下一次会面的细节。
互相吵闹的林语和贺清阳已经出了院子，在院子外面的巷道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躲起来。
等了没多久，穆永祥就带着人走出院子，出现在巷子里。
两人快速迎上去，而贺清阳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样？那帮俄罗斯人在我们走后有什么反应？”
穆永祥表情淡淡的，略微思索片刻，回答道：“反应不是很强烈，我和那个米哈伊尔后面继续交谈的时候，他表现得很轻松。”
“我仔细看过他的眼睛，不是装的。”
说完米哈伊尔的反应，他眼睛落到林语身上，追问道：“俄罗斯的工业，真的很难吗？”
“挺难的！”林语点一下头，然后整张脸皱成了苦瓜，眉头紧锁。
片刻之后，他脸猛的一下张开，右手食指也很自然地翘起。
这个动作，是点子王刷新的动作。
下一秒，他欢快的声音就跟着响起：
“我手下有一个部门，是专门负责设计生产制造安装自动化生产线，以及生产车床制造的部门。”
“这一个部门，每年大概有200台设备的产出，然后还会根据一些特殊要求，拿着设计图找专门厂家制定设备。”
“可就是这样一个部门，产出的生产设备，车床，居然抵得上俄罗斯一年的相关设备产出。”
此话一出，在场的4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贺清阳知道自家学生的工厂很离谱，他同时也知道，那些先进的武器装备，需要大量的设备才能从原材料转换成装备。
他知道很离谱，但是不知道居然会如此离谱。
一年200多台生产设备。
这……
这已经可以吊锤90%的国家！
就这样的生产效率，这样的转换速度，也许……
空军和海军想要真正补齐短板的时间，或许还会更短。
相比于他，工业部这三个人脸上露出高兴的同时，又非常的惊惧。
自从莱茵钢铁这个公司去年以黑马之势，突然杀入科学研究院，和载人航天并列进步奖之后，他们就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消息一开始传来的时候，工业部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是炒作。
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狠狠的给了他们一耳光。
一群人梦寐以求的大军舰，导弹，飞机，卫星，火箭，应有尽有。
一开始还很惊讶，但是到了后来，却已经麻木了。
现在听到每年要产出200多台设备，一群人只觉得这个数字很正常，甚至还有一点少。
如果可以，后面应该加一个0，不，应该加两个0。
工业部的三人小组里，穆永祥听完林语的解释，抬起手，用力拍了拍林语肩膀，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这一次费心费力的借调。”
“这帮俄罗斯人的诉求，还有他们的条件，会在两天后正式提出来。”
“到时候可能还需要麻烦小林你一趟。”
“然后是贺总！”穆永祥缓缓回头，看着贺清阳嘿嘿一笑，然后说道：“贺总，到时候小林借我用用，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吃亏。”
和穆永祥的眼睛对上，贺清阳沉默片刻，又轻轻点一下头，最后看向自己的学生，再一次叮嘱道：
“别乱说话，给人点面子，不要把唾沫喷到别人脸上。”
叮嘱完，他又将连转向穆永祥：
“穆部长，我们就先回去了。”
和穆永祥提出告辞后，贺清阳突然抬手，抓着林语的耳朵又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
“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离去的两张背影，穆永祥大手一挥：
“走，回办公室，然后你们去查一查俄罗斯从2000年以来，全国的生产车床，还有其他一些工业设备的产出和购买数量。”
另一边，贺清阳两人离开了车里，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远去的院子，贺清阳还是忍不住开口：“俄罗斯自己的车床产量不够，那如果他们从欧洲购入呢。”
闻言，林语嘿嘿一笑，按下车上的收音广播，跟着解释道：“就俄罗斯这样子，其他国家可能卖好东西给他们？”
“别想了！当年日本搞那一遭，阿美莉卡人防得可严了。”
他的话，算是给贺清阳打开了思路。
贺清阳正准备接一下话题，却听见车在广播里传来声音：
塞尔维亚官方宣布，塞尔维亚正式研发出高超音速导弹。
下午还有一更，补上个月的欠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