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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不愿下猛药的杨鹤

    “再乱也比他们贪污不法,干扰赈灾招抚大计也好。”李毅语气坚定的道。

    杨鹤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爱护看着李毅。

    “到底是英雄少年,心气十足。李毅,你虽然年岁不大,可胸有沟壑,也是个机敏果敢的人。但是这次,本官却不能如你所愿,推行劫富济贫之策。”

    李毅不解道:“制台大人,如今马家下狱问罪,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只要借机从延绥大户手里获取粮食,延绥数十万饥民就有救了。”

    “你不在本官的位置上,看不到全貌。朝廷派我来,不是为了肃清吏治,也不是为了赈济灾民,而是剿寇的。”

    “可是不肃清吏治,不赈济灾民,匪寇大人剿得完吗?”

    李毅的追问使得杨鹤眉头紧锁,微闭双眸不言不语。

    “制台大人,如今刘忠州和马家都已经罪证确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堂堂监察御史贪污腐败,为祸一方,如此大罪,定然震荡天下。你以此为据整顿延绥乃至整个陕西的吏治,就能改换天地,一扫贪腐之风。如此一来,官场一清,官吏听命,大人何愁无人可用。”

    “而马家谋逆乱法,以此要挟延绥大户,逼迫他们捐输钱粮,赈济灾民,恢复民力,如此无数饥民就有了活路,贼匪也会甘愿受招抚。这样一来,制台大人匡扶社稷,安定西北,绝世之功,堪称治世能臣。”

    李毅的话让杨鹤十分心动。

    可是他最终还是摇头道:“官绅乃大明根本,若是一个不好,西北大乱,本官就会成为罪人。”

    “制台大人……”李毅急切的道。

    “李毅,你还年轻,不知其中的水有多深。吏治、豪强从来都是国朝大事,本官不能轻动,也不敢轻动。”

    李毅失望的看着杨鹤。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大明日薄西山,可是还有一口气在。

    只有用雷霆手段安定西北,才能让西北百姓撑到王朝更迭时。

    不然接下来数十年天灾兵祸,整个西北将会被打的千疮百孔,生灵涂炭,千百万百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沦为人间地狱。

    远处旭日升起,可厚厚的铅灰色积云遮挡着阳光,没有绚烂的朝霞,没有万物苏醒的生机,整个西北大地群兽并存,是非倒置,笼罩在衰败荒凉之中。

    三边总督的仪仗到达归德堡,并未入城,而是在督标营的护卫下,在城外停住。

    已经有心腹幕僚进了归德堡,将所见所为禀报给杨鹤。

    不一会,监察御史刘忠州,操守官崔光启,千总贺人龙都纷纷前来拜见。

    杨鹤坐在主位上,喝问道:“刘忠州,你可知罪?”

    刘忠州梗着脖子道:“制台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杨鹤皱着眉头道:“刘忠州,你也是一道监察御史,莫要失了体面。”

    说完招招手道:“将口供送与他看。”

    一个官吏将马家等人的口供递了上去。

    刘忠州浑身颤抖的看着上面的罪证,咬牙道:“子虚乌有,都是子虚乌有。”

    杨鹤右手猛然拍在扶手上,怒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将口供都给他。”

    官吏重新走上前去。

    望着马贼的口供,自己心腹王凌峰的口供,还有诸多受贿的证据,刘忠州再无半点侥幸,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刘忠州,你身为风宪官,可知道知法犯法要罪加三等。来人,将其软禁起来,等本官奏报皇上,再行处置。”

    两个标兵上前拿人。

    刘忠州拼命挣扎,大喊道:“我是监察御史,代天子牧民,你无权拿我。”

    杨鹤冷笑道:“刘忠州,本制台真的无权拿你吗?”

    刘忠州这时才想起来杨鹤兼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属于自己的上官。

    他心中无比恐慌,大叫道:“这些口供都是假的。都是李毅威逼利诱,让他们陷害本官。”

    杨鹤寒着脸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崔光启,贺人龙,你们二人站出来说说。”

    崔光启的小儿子被边军所杀,对刘忠州也是深恨。

    见他落难,当下俯身跪倒道:“启禀制台大人。刘忠州与马家交往颇深,还纳了马家女儿,此事卑职一清二楚,甘愿作证。”

    杨鹤神情肃然的看着刘忠州,冷声道:“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难道要本官派人去米脂县,找来你那妾室作证吗?”

    刘忠州听到这句话,身体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俯身叩首,满脸惨然道:“事已至此,下官无话可说,只请制台大人宽恕。”

    杨鹤冷哼一声,“你代天子巡视延绥,想要宽恕,等圣旨到来,你会京师请罪吧。”

    刘忠州神情死灰。

    当今圣上志存高远,一直想中兴大明,最是恨贪腐枉法。

    自己回到京师,怕是九死一生。

    望着失魂落魄的刘忠州,贺人龙也不免兔死狗烹,心中惧怕。

    他连忙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尽出,一脸悔恨道。

    “制台大人,卑职本在榆林述职,是受刘忠州迷惑才跟着来归德堡,与刺杀史可法一案并无瓜葛。幸好后来卑职识破他杀人灭口,掩盖罪行的诡计,立刻收手,并让官兵看住了他。卑职自知识人不明,还请大人责罚。”

    贺人龙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是被刘忠州蒙蔽了。

    “贺人龙,本官问你,刘忠州可有征调官兵,指挥军队的职权?”杨鹤问道。

    只是一句话,贺人龙就瞠目结舌,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刘忠州身为监察御史,自然没有调兵用兵的权利。

    他之所以听命刘忠州,皆是为了讨好他,想要借助刘忠州有更好的前程。

    贺人龙心中惊恐,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只能拼命磕头道。

    “卑职有罪,卑职有罪,制台大人饶命。”

    “好了。你如何处置,本官自然会和洪承畴商议,率军退下吧。”

    对于这等奸滑凶残之徒,杨鹤心中着实不喜,但贺人龙是洪承畴的人,他不想因为此事与洪承畴结怨,也不想惊扰到边军将官。

    贺人龙逃过一劫,心神一松,差点栽倒在地。

    他重重的向杨鹤磕了两个响头,这才爬起来,飞快的转身领兵离开。

    处理完刘忠州和贺人龙,杨鹤眉头渐渐舒展。

    “此次史可法一案,穷凶极恶,让人齿寒。本官将指派各衙门彻查此事,不使每一个有罪之人漏网,也不会枉罪无罪之人。”

    杨鹤说着看向李毅,笑着道:“李毅查明真相,抓捕要犯有功,本官自会为他请功,其余一干有功之人,皆会得到朝廷赏赐。”

    李毅连忙领着一众武官向杨鹤躬身拜谢。

    杨鹤点点头道:“既然史可法重伤卧床,你是赈灾副使,本官命你清查马家浮财,一应府宅田地,金银器物尽数抄没,充作赈灾款项。”

    李毅当即领命道:“属下自当遵从制台大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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