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房夫人也终于认清楚了娘家人的实际嘴脸。
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的时候,房玄龄先炸了庙。
老房这辈子从来没和老婆红了脸的人,面色涨红地在老婆面前,隔空给卢铉一家一顿臭骂。
房遗直和房遗爱在下面对视,心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不屑。
还以为爹终于支棱起来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不敢和娘说什么重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哦对,你咋不敢和我娘干一架呢?
老房骂也骂累了,端着茶杯悻悻地瞅了一眼两个儿子,哪还能不知道他们想什么?
他心里也嘀咕,娘的你们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八蛋……
“阿耶,这件事,也是儿媳做的不对。”李漱率先表示承认错误。
有襄城公主和长乐公主两个大姐头珠玉在前,大唐这一辈的公主对待公婆都是极尽恭敬。
房玄龄唉了一声,摆摆手说道:“公主莫要如此说,若非如此,也不能让你阿娘看清楚他卢家的真面目。”
卢氏眉毛一竖,下意识就想反驳两句,但仔细一想她那侄子的操行,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她语气也和缓下来:“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这就和卢铉他们一家断绝关系,敢算计到我房家来,胆子当真是不小!”
房玄龄抚须而笑,难得老婆和他这么温油啊。
没过多久,房府就和弘福寺联手传出消息。
与辩机法师一同进入房府的,还有玄奘法师;而祈福的时候也不是高阳公主单独在场,而是房遗爱、房遗直还有房夫人母子三人也都同时在场。
消息一出,谣言顿时不攻自破。
再结合之前《崔家家主在长安》的笑话,这则消息当即便没有人去关注了。
与此同时,造人黄谣的反噬也同时到来。
长安百姓茶余饭后,没事儿的时候谈论的便是那三则小笑话。
尤其是崔家家主兄弟聚麀一事,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麀,音同“悠”。
这个“聚麀”的说法,还是大家从杂志上学来的。
百姓们刚开始还不知道是啥意思,后来还是请教读书人才知道,所谓“聚麀”就是两头公鹿同时和一头母鹿发生关系。
到底是文化人,这骂人的方法就是层出不穷。
聚麀啊,当真是……雅!
立政殿当中,李世民手中拿着最新一期的杂志,绷了半天终于还是没绷住,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这笑话是谁编的?这嘴也太损了,‘崔家家主在长安’,这个说法,怕是要成为一则典故哦!”
“除了小象儿,还有谁有这等歪才?”李明达忍俊不禁地说道,虽说这个小笑话有点那个,但总归是挺令人捧腹的。
恰在此时,李象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说怎么刚一走到门口就打了两个喷嚏,原来是姑姑在背后骂我!”李象哼哼着说道。
李明达冲他吐吐舌头,表情调皮得很。
“为何打喷嚏会是有人在骂你?”李世民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所谓‘一想二骂三叨咕’,所以可以得知,打了两个喷嚏是有人在骂我。”李象摊着手说道。
“你这小象,当真是惫懒。”李明达捉起扇子,轻轻扑打一下李象的肩膀:“姑姑我就骂你了,你待如何?”
李象:……
我还能如何?
“姑姑说的是。”李象垂头丧气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啊……”李世民摇头笑道:“怎么,伱今儿进宫,是有什么事儿?”
李象回答道:“倒是没什么,只是弘福寺和房家联合发表声明,辩机法师前往房府,是和玄奘法师一起的;而在房府做法事祈福时,房夫人和房遗爱、房遗直兄弟二人也是在场的。”
“玄奘法师当时也在房府?”李世民愕然地问道,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李漱也一直没和他说。
“那是自然,玄奘法师平时在弘福寺当中回忆西域见闻,外人并不知晓他的去向。”李象笑着说道:“更何况这是高阳姑母和玄奘法师做的一个局,玄奘法师认为,山东士族竟然敢用他的弟子做局,妄图败坏佛门名声,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倒是知道为何这玄奘法师能一路顺利辩经到天竺了。”李世民感慨地说道:“当真是嫉恶如仇啊!”
“谁说不是呢。”李象也是应和道:“另外,京兆府已经查明,这件事主要是清河崔氏的崔寔、太原王氏的王谦为主谋,计划出这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计策;范阳卢氏的卢铉为从犯,负责邀请高阳姑母和姑丈参加宴会。”
“两个主谋,崔寔、王谦,策划奸谋,造谣生事,污蔑朕的爱女,以谋逆罪论处!”李世民冷哼一声:“两个主犯,腰斩东市,抄没家产;至于从犯卢铉,就贬至岭南吧。”
李象心下暗叹,还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在那个子虚乌有的高阳辩机案件当中,相传辩机就是被腰斩于东市。
现在这些造谣生事,意图毁掉高阳公主的世家公子,竟然巧合地遭受了这种刑罚。
不过就算李世民不说,李象也是要建议用这个的。
无他,恶趣味耳。
小象一直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汉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以德报怨。
孤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的皇太孙!
“这卢铉……”李象皱起眉头:“惩罚是不是过轻了?”
“毕竟是玄龄的内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朕不是对卢铉网开一面,而是因为玄龄,朕才卖这么一个面子。”李世民伸手敲敲案几:“身为皇帝,凡事不能过多考虑自己痛快,也要兼顾身边人的感受。这样做出判罚,房夫人也会对玄龄更加愧疚,而经由此事,想必房夫人也会与范阳卢氏彻底断绝关系。”
“圣明无过阿翁!”李象心悦诚服地舔了一口。
有这样的老板,谁会不愿意为他卖命?
李象算是知道为什么在阿翁之前,君臣都推崇汉文帝;而到了阿翁之后,从臣子到皇帝,众口一词都在单推唐太宗。
皇帝们的眼中,唐太宗功绩甚伟,是效仿的对象;而在臣子的眼中,唐太宗是理想的皇帝模板。
在判罚下来之后,李世民又下令在长安各处张贴皇榜,详细说明此事。
长安人民算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因后果也都明白了个一清二楚。
这可真是让男人们狠狠共了情,你说你,吃着火锅唱着歌,结果人家惦记着你老婆,想让你体验一把在长安,这……这谁特么能忍得了啊?
是的,如今“在长安”已经成了“绿帽子”的代名词了。
女人们更共情,虽说唐朝风气开放,可也没几个女人能忍得了这种事情。
一时之间,长安上下都在声讨崔寔等人,姓崔的、姓王的还有姓卢的俨然成了过街老鼠。
程咬金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狠狠地警告了他的夫人,让她要么和娘家的人断了来往,要么就和离。
毕竟,他的夫人崔氏可是出身于清河崔氏。
而且他也有一个公主儿媳妇,清河公主李敬,是他二儿子程处亮的老婆。
他可不敢想,万一再有谁去算计他那可怜的儿媳妇可怎么办。
不止是程咬金,长安城中所有娶了五姓女的人,回家之后都严厉地警告了自己的夫人。
而在长安城的舆论中,娶五姓女忽然之间已经不再是时尚,而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祸事。
正月二十九日,崔寔、王谦二人被押送到东市,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施以腰斩之刑。
一般来说,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不会当时就死掉,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断气。
犯人的家属往往会打点一下刽子手,让他行刑时从上面一点的部位动刀,可以使犯人死快点;如果有人想要犯人多受点罪,就贿赂刽子手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甚至将被腰斩之人上半截移到一块桐油板上,使血不得出,可使犯人多延续两三个时辰不死。
虽然没想让这俩人多受罪,但在气头上的李世民也下令,不许有任何徇私的行为出现。
这是作为女儿奴老父亲最后的倔强,若是真被崔寔等人下套成功,整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儿,到时候大义灭亲挥泪斩女儿的可就是他老李了。
李象没去看,太孙殿下心善,这种血呼啦的场面见不得。
小象自称平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坐在京兆府的办公室之内,李象打算写点章程,是有关于在长安城内建设书院的。
科举毕竟还是过于狭窄了,总不能光让人学习文章和时务策,总归是得兼容并蓄,全方位发展的。
一个国家,不仅要注重文科,更要兼顾理科。
文理双修,才是根本。
正琢磨数学的教材呢,便听到李景仁那喜气洋洋的声音。
“兄长,兄长,那崔寔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小象一副雨我无瓜的态度。
“嗨,您是不知道,那崔寔死的时候,蘸着腰下流出的鲜血,一连写了二十多个惨字才断气,可真是……”李景仁说的时候,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
“唉……”李象不知怎地,就有些感慨。
“兄长,怎么了?”李景仁问道。
“没什么。”李象笑笑:“我先入宫一趟,和圣人说明此事。”
“也好。”李景仁笑着说道。
这斩了两个人,卫生院的人可是要忙了。
现如今的长安城,由于李象新颁布的条例在,更兼有许多退伍老兵们在维护市容,长安城的市容市貌为之一肃。
没人敢惹这些老兵,谁都知道,这些老兵是太孙殿下一手带出来的,带着他们在辽东先后灭掉高句丽和百济,并且擒获了两个王。
而现如今这群老兵的顶头上司,也正是皇太孙殿下。
看着这整洁的街道,李象心中还挺有成就感。
这一个城市的人一天制造出来的垃圾,那可真是不少……
到了立政殿的时候,老李还在睡午觉。
听说李象前来,李世民打着哈欠起床,趿拉着鞋问有什么事儿。
“回禀阿耶,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谁死了?”老李明显还没睡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李象说的是谁。
“是崔寔和王谦。”李象回答道:“这俩人被腰斩在东市,崔寔半天没死,用手蘸着腰下流出来的血,一连写了二十多个惨字。”
听到这话,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枕头。
半晌之后,他有些不忍心地说道:“腰斩之刑,也太过酷烈,光是听着,就觉得让人心里不适。”
“谁说不是呢。”李象也附和道。
李世民沉吟半晌,而后说道:“朕欲效仿汉文废除肉刑之事废除腰斩,象儿,你怎么看?”
有受了电视剧或者铺天盖地营销号影响的人,都以为是雍正废除腰斩,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大概就是说俞鸿图因为收受贿赂,在监考当中舞弊,被判处腰斩之刑。行刑之后没有死透,在地上写了七个惨字,结果雍正听说之后于心不忍,就给腰斩给废除掉了。
这属实是给清朝脸上贴金,清史稿和清史编年之中,俞鸿图被判处的是斩立决而不是腰斩,而且也没有任何关于雍正皇帝废除腰斩的记载。第一次关于雍正废除这个刑罚的记载,还是现代人的历史通俗读物《正说清朝三百年》当中的胡编滥造。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希望清粉自重一些……
李象当然没什么意见,拱拱手表示阿翁圣明。
当然了,俩人都很默契没有提起凌迟,毕竟这个年代的人,总归是得有一个酷刑来警示他们。
而造反的人,一般受的都是凌迟。
和老李又聊上几句,李象马屁连拍,把老爷子哄得高高兴兴的,而后便告辞回到京兆府。
然而他刚回到京兆府,就听到有人来报。
“殿下,有人把咱们的人打了,还口出狂言,说他在长安城就是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