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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李老爷历难记

    这是一座只有百来米的山坡,坡度缓,土质肥沃,对于常住三清山的潘筠来说,是一座见了就想把树都砍了种上粮食的土坡。

    脚踩在落叶上嘎吱嘎吱的响。

    潘筠用脚划开落叶,黄黑色的叶子下是一层灰色的土,脚尖轻轻一碰,土就松软泛起。

    她压着脚尖往下踩了踩,感叹道:“好土,好山!”

    李文英都不由点头:“这山不管是拿来植树,还是种茶,或是种果树,都极佳。”

    潘筠伸手拍了拍旁边粗壮的树干:“瞧这树,多粗壮!”

    李老爷额头上汗直冒,呼吸急促起来,也不知是爬山爬的,还是因为什么,他扯出一抹笑容,想要将潘筠他们往山下引:“潘道长,这山我没怎么打理,杂草丛生,极不好走,我撞邪的地方还有好几个呢,有两个也在这一条路上,我们去看看?”

    潘筠:“不急。”

    她目光一扫,找准方向就往前走:“李老爷,你之前说你去了地方,用手拍到了实物?”

    李老爷连忙追上去,慌张的道:“是,那地府阴森森的,我以为是做梦的,看到旁边有一棵古怪的树,我,我就想着告诉自己是做梦,快快醒来,我就去拍打那棵树,谁知竟是拍到实物,我又打又踹,我自己累了个半死,还把脚踢疼了也没能出去,最后我就咬了自己……”

    李老爷正想说一下自己最后是怎么察觉到身在地府中,并机智的逃出来的,就见潘筠突然回头冲他一笑。

    李老爷的心就不由一沉,听到她道:“李老爷说的是这棵树?”

    李老爷转动僵硬的脖子,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一棵歪歪扭扭的树长在一段由缓到急的坡顶上。

    它的阳面是一面平坦的坡,阴面则是一段断坡,树根牢牢的抓着断坡,树才没往下掉。

    他去看那棵树,待看到树干上被踢打的树皮痕迹,脸色瞬间惨白。

    潘筠走上前去来回看,啧啧两声后回头看李老爷:“李老爷还是有祖宗余荫的,不然这脚一滑……”

    她摇了摇头。

    李老爷颤颤巍巍的走到断坡边往下看。

    断坡只有三四米高,但他才探头,一眼便看到一根斜向上生长,足有半臂长的树根突出。

    树根似乎被撑断,断面如剑,此刻正朝着李老爷斜刺而来。

    李老爷一下回到了那天晚上,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他忿怒的去踢踹树干,却一脚踢空,收不住力,整个人往前一扑滚下断坡……

    噗嗤一声,树根穿胸而过,他倒伏在树根上,只看到怪树旁边飞舞着数不清的黑影,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全都从断坡上朝他冲来……

    “李老爷,李老爷!”

    潘筠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李老爷瞬间从漆黑中脱神,这才感觉双股打颤,脚一软,还是跪倒在地。

    李公子吓了一跳,连忙和管家上前扶他:“爹你怎么了?就一棵长得有点怪的树,您至于吗?”

    李老爷抖得说不出清晰的话来,却还记得骂儿子:“跟你个蠢人说不着,你懂什么,我刚刚已然又去了一遍地府。”

    李公子无奈的看向潘筠,希望她能够用她的专业知识怼一下他爹。

    什么地府,他刚刚明明就站在树前,就跟中邪了一样双眼发直的盯着前面看,谁叫都没反应。

    潘筠才不怼他呢。

    那于李老爷来说,的确算是地府。

    潘筠将这一片区域都看了一遍,在一团混杂的黑气中找到了根,顺着那丝丝缕缕的黑气朝北坡看去。

    “走!”潘筠转身就朝北坡去。

    李老爷看见她直直就去,彻底软倒在他儿子怀里。

    李公子大惊,使出吃奶的劲才抱住沉重的爹,他憋红了脸:“爹你怎么了,使一下力气啊。”

    他爹就跟死了一样,手脚皆发软,全身的力气都往后倒在了他身上。

    管家用力把人往上拽都没拉住。

    李老爷怕被下人知道太多,就只带了管家一个,他儿子都是顺带的。

    李公子只能朝潘筠和李文英大喊:“道长,帮帮忙啊——”

    潘筠一脸嫌弃:“李老爷,你累了,我们先去挖坑,等你好了再来找我们。”

    奇迹般的,李老爷一下有力气了,软趴趴的手有了力气,脚的骨头一下也支棱起来,他一手按着儿子,一手拽着管家,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去追潘筠:“潘道长,且等等,且等等……”

    潘筠已经转身走了,让他可以不远不近的看见她的背影。

    李文英一脸沉凝的走在她身侧,沉声问道:“来前你知道吗?”

    潘筠:“多谢师兄看得起,我倒是想我能知道呢。”

    也是,六天前他陪着她去见的李公子,当时望气,李公子身上干干净净,甚至还隐有功德,虽表现有些纨绔,身上的气质却很干净。

    显然是个祖有余荫,自身亦有善德的人。

    这样的人,要不是他坚持说他家中邪,他也不会信的。

    潘筠脚步不快,但目的明确,还能一边走,一边观察这座山。

    待走到山顶,再往北下去四五十步,天突然就阴了,夏日和煦温暖的风一下变得阴森森起来。

    潘筠抬头朝天空看去,茂密的树冠交缠,层层叠叠,将光线遮得一丝不透,而就是这么巧,此时一堆白云从太阳下飘过,将它全部挡住。

    最后一丝透过树叶的光也被挡住,这里彻底阴暗下来。

    扑通一声巨响。

    潘筠回头,李老爷因为追得太急,脚下一崴,扑通一声倒地,不等李公子和管家伸手,他就咕噜噜从山坡顶滚下来。

    潘筠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条腿踩实,李老爷一边撞在她的腿上缓解下滑的趋势,一边惨叫一声。

    他左手扒拉掉头上的枯叶,抬起头来,大叫:“潘道长,我的手……”

    潘筠低头,猛的收回脚:“抱歉,抱歉,情急之下没留意。”

    李老爷抬起右手一看,掌背有清晰的血痕,快速的又红又肿起来。

    李文英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李公子和管家追了上来,他立刻收敛笑意,走到一边背对着他们。

    潘筠和李公子一起把李老爷扶起来,还贴心的给他拍了一下袖子上的枯叶碎草:“李老爷一路滚下来可有受伤?”

    李老爷这才感觉到脚疼,背疼,全身都疼。

    他连忙道:“潘道长,不如我们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来吧?”

    潘筠挑眉:“李老爷不怕中邪了?”

    李老爷垂眸思索,咬咬牙道:“也罢,潘道长,你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你说,要如何做才能将这些厉鬼除去?”

    潘筠:“李老爷怎么知道那些邪祟是厉鬼?”

    “不论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都要把它们给我除去,”李老爷皱眉道:“潘道长,你可是收了我银子的。”

    李公子的脸一白一青,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袖袋里的银票。

    李老爷塞给潘筠的那些银票,一路走来时她就悄悄交还给了他。

    美其名曰,通力合作。

    他当时还挺高兴。

    此时,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李公子压下胸中的怒意和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只盯着李老爷的眼睛看:“爹,厉鬼是怎么回事?这座山坡是怎么回事?你,你莫非害人性命了?”

    “你胡说什么?!”李老爷厉声打断他的话,见他眼眶通红,一脸伤心,李老爷的心虚便被愤怒淹没,大怒:“逆子,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老爷立即去看管家,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结果管家竟然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不敢吭声。

    一副害怕被灭口的样子。

    李老爷:……

    李公子悲愤交加:“连忠叔都不信你,爹,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你这个逆子!”

    潘筠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父子间的对峙:“李公子,人的确不是李老爷杀的。”

    李公子的伤心如潮水般退去,他立刻低头道歉:“爹,对不起。”

    李老爷胸膛急剧起伏,正要骂他,潘筠就冷冰冰的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无关。”

    李公子猛地抬头,瞪向他爹。

    李老爷:“……”

    潘筠拍了拍附近最粗壮的三棵树,抬头看了眼遮蔽天光的树冠,冷冷地道:“长得这么茂盛,是因为树下有足够的血肉滋养吧?李老爷,不知我猜得准不准?”

    李老爷脚步往后一退,脸色苍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筠抚摸着树干,似笑非笑:“不知道把这棵树砍了,它流出来的汁水会不会是血红色的?”

    李公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爹,你总爱跟在杨稷身后,杨稷被抓后,你惶惶不可终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怕什么?”

    “虽说您从前和杨稷走得是近了点,但我们家最多是给他舍些钱财,为的也是保平安,江南这一片依附他为非作歹的人不知多少,他们都没事,你能有什么事?”李公子越说,目光越凌厉。

    “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和他一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厉鬼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你们合伙害人?还是说,他害人,你做帮凶?”

    “你闭嘴!”李老爷大发雷霆:“你,你这逆子,你非得把你爹想得这么坏吗?

    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公子喃喃:“从前您当然不是,但后来,我不知你是不是……”

    李老爷一听,张了张嘴,竟难得的没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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