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骤然变色。
郭嘉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左右曹洪,于禁,庞德等武将,亦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聚在了贾诩身上。
这个毒士的乌鸦嘴,竟然应验了!
箕关果然失守!
就连曹泰,那个曹仁的长子,曹操的爱侄,竟然也为汉军所杀。
完成这一切者,竟然是马超那个马氏余孽!
“刷!”
曹操一把夺过曹真手中急报,手忙脚乱的展开细看。
眼中残存的侥幸渐渐烟硝云散,手中帛书越攥越紧,脸形开始扭曲变形,恼羞成怒四个字已在脸上越来越明显。
“大耳贼,竟然又戏耍了朕~~”
脸色憋红的曹操,从牙缝里吐出了这句恨恨之言。
他的智略韬略,自然是远在曹仁之上,不必郭嘉贾诩分析,亦能想明白一切。
他被曹植坑了,被刘备耍了。
什么声东击西,什么佯攻潼关,实攻并州。
张飞那十万兵马,根本目的,就是为将曹仁和他的并州军团,死死的钉在太行山上。
如此,才能使箕关这座不起眼的小关兵力空虚。
如此,刘备才能从潼关调动轻骑,借助水军之便跟他打了个时间差,先一步渡河登陆河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箕关!
从河内杀入河东,封锁黄河,切断并州与关中联系,这才是刘备真正的伐秦战略。
“陈留王说对了一半,刘备确实是想取并州,只是顺序却错了。”
“陈留王以为,刘备是想先取并州,再下河东,尔后兵进关中。”
“刘备却是要先取河东,再破并州,尔后回过头来西渡黄河,杀入关中。”
“顺序错了,我们的兵力部署就错!”
“一招出错,满盘皆输啊!”
郭嘉拳头重重击打在地图上,满脸懊恼追悔。
曹操心头如被重锤一击,心中那份对曹植的青睐欣赏,霎时间也随之瓦解,变成了极度的失望。
那责备埋怨曹植的话,几乎就要出口。
“不过陈留王能看到这种程度,已经难能可贵,连臣等也没能看破刘备真正的图谋。”
“这道两重声东击西之计,也不知是何人为刘备所献,莫非又是那萧方?”
“还是说,另有其人?”
郭嘉亦是人精,适才情绪一时间激动,说出了对曹植不利的话。
在外人看来,他适才的话,分明有让曹植背锅,引导曹操对曹植指责的痕迹在内。
于是抢在曹操发怒之下,郭嘉话锋一转,又委婉的为曹植开脱起来。
曹操到嘴边的埋怨,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郭嘉说的有道理啊。
这么多年来,在刘备那里吃过的鳖还少吗?
被萧方戏耍过的次数,还少吗?
你曹操这个当爹的,你郭嘉,荀攸,程昱,还有已被他逼死的荀彧,哪个没被萧方戏耍过?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一个个都能被刘备君臣戏耍,我儿曹植失算一次,被戏耍一次,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唉,奉孝说的没错,你们都曾为萧方奇谋戏耍,朕亦败在他的计策之下,何止一回两回。”
“朕与尔等尚且如此,何况是子建一初生牛犊?”
“是朕大意了,以为朕的儿子乃麒麟之子,可破萧方之计。”
“当初长安之议,朕该与尔等再多议一议,该当慎重决断才是啊。”
“朕有过,尔等皆也有过…”
曹操还是选择收回了对儿子的失望怨责,将这黑锅由自己和郭嘉等众谋臣扛了起来。
这番话,也令除贾诩之外,一众谋臣们无不为之汗颜,皆是低下了头来。
“咳咳,臣等未能识破刘备之计,确实是臣等之责。”
“不过现下河东势危,并州有被切断与关中联系的危险,臣以为我们当先应对了眼前危局才是。”
贾诩干咳几声提醒道。
曹操心头一震,立时从自责自怨回到眼前,眼眸骤然一聚。
“文和所言极是,救援河东,亡羊补牢方为重中之重!”
曹操将手中急报扔在地上,厉声道:
“传朕旨意,留四万兵马坚守潼关,朕亲率六万大军北上冯翊,赴河东阻击大耳贼。”
当下,曹操便急召夏侯惇自长安赶赴潼关,统帅四万兵马坐镇,拒挡关外汉军。
曹操则于次日入夜,率六万秦军星夜出发,渡渭水北上直奔蒲坂关而去。
…
潼关,汉军大营。
皇帐内,此刻已是一片沸腾。
就在曹仁的告急书,尚未送到潼关曹操时,马超的捷报已先一步送到了刘备案头。
“成了!”
“孝直,你的两重声东击西之计成了,孟起果然已攻下箕关!”
“河内通往河东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开了!”
刘备拍案而起,欣喜万分的扬着手中捷报,赞许的目光笑看向法正。
法正轻捋细髯,嘴角微微上扬,自有几分计谋成功的得意。
但稍稍得意后,法正却目光望向萧方:
“若非萧丞相的锦囊计,马孟起也不会如此轻易智取箕关,斩杀曹泰。”
“再者了,臣这奇袭箕关之策,还得经萧丞相的提醒方才想到。”
法正在萧方面前不敢倨功,便当众点破了萧方暗示之事。
刘备想想也对,便是哈哈一笑:
“那这袭取箕关,踢开河东大门的谋划之功,便为丞相与孝直共有!”
众将皆是大笑。
萧方则羽扇望北一指,淡淡道:
“臣料曹仁闻讯后,必会率军火速南下河东,曹操得知箕关失陷,亦会率主力北救援。”
“臣虽叮嘱过孟起,夺取箕关后即刻率骑兵深入河东,夺取蒲坂津,封锁黄河,但他兵力毕竟太少,敌不过曹操两路夹击。”
“陛下此时当即刻亲率大军,由水军运送前往河内,抢在秦军回援河东前与孟起会合。”
“至少,我们要确保封锁黄河,方能腾出手来,无后顾之忧的收拾曹仁,夺取并州!”
刘备豪情狂燃,当即一跃而起。
“云长听令,朕命你率八万兵马,继续威逼潼关。”
“朕当率十二万主力,即刻前往河内,亲赴河东!”
“此战,不拿下并州,誓不收兵!”
…
黄河东岸,蒲坂津。
河东与关中以黄河为分界,黄河以西为关中所属冯翊郡,以东则为河东郡。
蒲坂津对岸,一座关城隔河对望,名为蒲坂关。
此津亦是连接两郡,最为便捷易渡的一座渡头。
此刻在渡头以东大道上,一道尘雾正遮天隐蔽,向着渡头滚滚而来。
“马”字战旗与“汉”字战旗飞扬在尘雾中,引领着三千汉骑呼啸向前。
视野中,蒲坂津的轮廓已印入眼帘,马超眼眸中不禁涌起一丝兴奋。
他在与曹仁抢时间。
按照萧方法正事先的推演,都督并州军团的曹仁,在闻知箕关失陷后,会第一时间责令河东郡兵,向治所蒲坂津及安邑一线收缩。
同时,曹仁将亲率步骑精锐,星夜兼程南下赶赴河东。
故刘备给他的旨意,是在袭破箕关之后,火速率轻骑西进,绕过河东诸城,直取蒲坂津。
只要能先一步抢占蒲坂津,烧毁了津渡船筏,就能一举截断并州与关中联系。
哪怕曹操援军赶到对岸蒲坂关,亦无法在短时间内搜集到足够船筏渡河入河东。
退一万步讲,就算对岸秦军有足够船筏渡河,他也能半渡击之,不使曹操一兵一卒踏上河东。
所以,在攻陷箕关当天,马超连庆功酒都没喝,便率轻骑星夜兼程西进。
沿途所过,除了必要的攻城补给之外,河东诸城他是绕城不攻,一路向西。
就连兵力空虚,只有不到一千人镇守的安邑城,他也赖得多看一眼,兵锋直指蒲坂津。
这座连接两郡,阻断黄河的津渡,才是他最优先级攻取之地。
残阳西斜时,津渡已近在眼前。
就在马超精神抖擞,打算下令全军一鼓作气,踏平蒲坂津时。
身旁马岱突然枪指东北方向,沉声叫道:
“兄长,北面有尘雾接近,似乎有一支骑兵也在前往蒲坂津!”
“看旗号,应该是秦国骑兵!”
马超心头微微一动,急是举目北望。
果然。
北面的原野上,亦是尘雾滚滚,骑兵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秦”字旗号,在残阳下已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帘。
毫无疑问,必是秦军骑兵。
看声势,这支骑兵至少也两千多人左右。
“必是曹纯的豹骑!”
马超一语道破了那支骑兵的来历。
曹操麾下,有一支虎豹骑精锐,其中虎骑为重骑,豹骑则为轻骑,且数量最多。
根据事先情报,曹操为保并州,特意将最精锐的两千豹骑,亦是派往并州归属曹仁统帅。
这支豹骑的统军之将,便是曹氏宗族武将曹纯。
眼前这支骑兵,多必是曹仁得知箕关失守,便令曹纯率豹骑先行一步南下,想抢先增防蒲坂津。
令人意想不到的则是,他们这两支骑兵,竟然会如此巧合,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蒲坂津。
“狭路相逢,看来得先打一仗了!”
“曹纯,又是曹家人,来的正好!”
马超眼眸充血,杀意再起,挥枪向北一指:
“大汉铁骑听令,随我改道向北,先破了这支秦军骑兵,再取蒲坂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