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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隔世有缘

    马奕峰感觉自己饿得要死,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破地方,他感受到了仙途的险恶。

    他已经尝试了许多方法,却始终拿那死蛇没办法。那蛇鳞实在是太坚硬了,坚硬到以他的修为,金刚指虎也只能从鳞片缝隙撬下一两块来。不但蛇鳞坚硬,蛇肉也密实紧致,说是皮糙肉厚都有太瞧不起这大家伙了,加上死去时间一长,没了血脉活性,大蛇尸身僵硬,更加难以切凿。

    马奕峰想想都觉得后怕,这不是搞笑呢吗,不久之前,他到底在跟什么样的东西搏杀?连个尸体他都对付不了,竟然还和活的打了那么久。竟然兵行险着之下,还把这条蛇给弄死了?

    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自己和大蛇到底谁更倒霉一点。

    然而戳不开就是戳不开,挪不动就是挪不动。复盘之前战斗中割伤蛇口,尚且都要从神行符金刚符中借力,如今死蛇任他摆布,他除了报复性的放点蛇血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割块蛇肉下来,以他的牙口脾胃,也消受不起。

    马奕峰心中悲凉,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贪心不足给自己觅了这么一片死地,什么缥缈仙途,什么上品金丹,什么大展拳脚,什么寿与天齐,想得太远,没那个福分,到头来都成了黄粱一梦。

    靠着蛇腹,坐在地板上,马奕峰恍惚间想起童年,被父母关在家里不得外出时,对窗外广阔世界的期许渴望,同样是渴望外界,那时候还真是无忧无虑。

    他想着想着,饿的身上乏力,不知不觉又睡了去。

    山腹里真是个鬼地方,闭着眼睛漆黑一片,睁开眼睛也是漆黑一片,相比之下,竟然是梦里亮堂一些。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还能在梦里看几次阳光,马奕峰说不出的颓丧,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窜来窜去。

    原来人真的不知道哪一顿饭是此生的最后一顿饭,真的有可能看了太阳落下去,就再也见不到升起。

    真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原来每一次和妻子拥抱,每一次亲吻孩子的小脸,都可以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他想起家里卧室,下午时能看到明媚的阳光,坐在床上读书其实是一件很快乐很惬意的事情。

    想起孩子不太乖,皮皮闹闹,老喜欢往他脖子上爬,搞得他不胜其烦。

    想起妻子的怀抱是那么温热柔软,让人心醉神迷。

    他以前告诫自己,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可在凡尘之中贪欢一晌,误了修行大计。眼下才明白过来,沉溺于温柔乡里不肯自拔是痴,对仙缘孜孜以求妄图跳脱红尘桎梏,何尝不是痴,谁瞧不起谁呢。

    他在想爷爷是真的没发现家传宝玉里的秘密吗?有没有可能老人家是自己选择了平凡短暂的一生,选择了乐享天伦。

    也许不会吧,毕竟谁能拒绝得了那么大的诱惑呢?

    可是也说不准,毕竟人间的情情爱爱,也那么诱人。

    马奕峰在落魄之中,昏昏沉沉,低声哼起歌来,哼得有些凄凉。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如果就这么死去,这算是……什么狗屎一样的人生。

    洞里不知日升月落,马奕峰丧得有些无聊,已经开始考虑饿死之前摆个什么姿势比较帅了。在身上摸摸索索,想翻些吃的,才发现出门时竟然还带了一颗阴神洗髓丹,原因是担心出门时间太久,耽搁了服药洗髓的时间。

    如今觉得这玩意可真是不顶啥用。

    聊胜于无,他把阴神洗髓丹抛入口中,当糖豆嘎嘣脆地嚼了,一股子中药味难吃得要死,苦得令人想吐舌头。不过他还是品着味道咽下肚里去。

    再洗练一次筋骨,兴许能啃动那条蛇?

    就算啃不动那条蛇,把菌毯上的蘑菇啃了兴许也有一线生机。

    如果蘑菇有毒,大概能死得痛快点吧?

    会不会产生幻觉?幻觉里能不能看到妻儿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马奕峰盘膝打坐,搬运真气炼化药力。他要跟命运周旋到底。

    修炼入定,物我两忘,诸念不生,诸邪不侵,神驰物外,刹那永恒。

    马奕峰第一次修炼时,便着迷于这种奇妙的感觉,那年他才16岁,青春正好,血气方刚。然而一场修炼之后,他觉得之前的16年就好像白活了一样,感觉凡俗享乐与之相比不值一提,于是对追求大自在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实践证明,并非每次修炼都能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也说不清是真的找不回那种高峰体验,还是自己适应了便觉得不足为奇。

    然而越是得不到,越是孜孜以求。从练气入筑基,马奕峰第二次感受到那种妙不可言的体会,如饮醇酒,如沐甘霖。

    如今身在绝境,马奕峰又一次步入妙境,虽则诸念不生,却也知道要紧紧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畅游于天地之间,毕竟此身已在墓穴之中。

    马奕峰身困山腹,精神却无比自在,如一滴水融入无垠宇宙之中,上穷碧落,下抵黄泉,闻所闻,见所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在快活,逍遥无边。

    不知不觉他踏上一道青烟,横掠亿万里,又投入一涡螺旋,潜入无量深,捉天光以遨游,踏海潮而行歌。

    他踏过万水千山,踏过烽火狼烟,在时光洪流的远处,来到梦中的一处老山头,山林里,年轻的爷爷手持火铳,趴在暗处,看一场比电视更精彩的表演,持棍的力士与白袍阴阳师纵横捭阖拼死相斗。阴阳师手捻黑字白符,结印施法,水火雷电召之即来,更能唤出所谓式神乍现乍灭一击即走,阴魂缠身供齐驱策,骨爪穿地暗施偷袭。

    而那力士,来来回回只有三招,一击横扫,一击竖劈,一击斜撩,不惧伤痛,不计得失,任你烈火焚烧,任你天雷猛击,力士只管节节猛攻,打得阴阳师连招架也不敢,只敢连连退避。

    马奕峰从不曾想过,原来爷爷口中的力士竟能把一条大棍使得如此凶悍,鬼神辟易。

    原来那些高人、那些大修士口中心中念念不忘,心向往之的所谓“一剑破万法”是这个意思,原来任何兵刃孤心一意去到极处都能力破万法。原来自己所持的所谓粗陋功法,竟也能练出这等大威力。

    人说剑修一击石破天惊,原来是胜在舍生忘死。

    眼前的前辈,持棍力士,一棍下去,同样是舍生忘死,石破天惊。

    力士的身体被阴阳师所持法术一遍遍犁过,蚀得千疮百孔。

    然而他终究是一棍冲破层层阻隔,当胸击落。就一棍,打得阴阳师胸骨塌陷,鲜血狂喷。马奕峰神游天地,灵眼所见,阴阳师丹田内一颗黑沉沉的丹丸被震得四分五裂。

    记忆无差的话,马家老爷子即将以火铳结果了阴阳师性命,而马奕峰被前辈激战感染,只觉热血沸腾,一身真气不吐不快,他高举金刚指虎,从天而降,向着那正在狂怒中破口大骂的阴阳师当头劈落。

    一击之下,敌手、山林、草木、云霞全都灰飞烟灭。

    只有持棍力士还保持着一棍向前的姿势站在他身后,马奕峰回身向力士叩首跪拜,力士面带微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塞进他头顶。言说:“此乃伏魔心经正法,你我隔世有缘,你且收好,万万珍重。”

    马奕峰从入定中醒来,一时搞不清刚才一梦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幻。然而心田之中,那篇得自家传宝玉,残破不全的修炼法门,真的被补充完整,许多过去晦涩难懂之意也变得通达,原是无名功法,如今名之——伏魔心经。

    然而从辅法中参透正法又如何?自己仍旧是困在这山洞里,修行不能一蹴而就,难道他还真能随手破开蛇尸和山岩不成。

    心中的喜悦刚要平息,突然听得外面一声雷霆炸响,洞内残破山壁上,碎石簌簌而落。

    然后马奕峰听到神逸的声音:“这都搞不开?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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