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虚天子,离开道外化境,再次投身到的熟悉的生活中。马奕峰觉得恍如隔世,心性也得到了淬炼,他忽然觉得神逸升级快,也不是没有道理。阅历心性造化能改变很多东西。
神逸的心情也更加平和,派了一个分身去娲皇宗指点弟子,派了一个分身去公司上班。他自己携血玉分身回到了福利院,忙东忙西,陪伴妻子,孝敬长辈。
有时候他会把血玉分身留下,给福利院打下手,自己带着林文潇回岳父岳母家住上一阵,好让妻子乐享天伦,而他也可以从中窃取一些奢侈的快乐。
是的,他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改变。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配不上享有的幸福。所以旁人眼中的理所应当,放在他这里就是窃取。
除非有一天这个世界能够公平到,每个人付出同样的努力,都能过上与他相仿的日子,否则他就始终坚信,是他剥削了某些人的幸福——在不知不觉之中。
就好像当初千仞派送给他的启动资金,用来购买补魂丹的那1000万。
他何德何能,千仞派又何德何能?那一颗丹药真的值这些钱吗,从材料来说,当然不值得,也许其中的技术是无价之宝,可技术的研发本身不也是为了突破界限,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普惠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吗。
那些被他轻易挥霍掉的财富,原本是多少人的心血膏脂汇聚而成的呢?
所以神逸渐渐想明白了,是时代的狂风卷起巨浪,巨浪又将一片树叶抛向高空,而他是趴在树叶上的蚂蚁。
他去过很高很高的地方,看过旁人没有看过的风景。但那并不是因为他的伟大或者成功,而只是因为他的运气与旁人不同。
如果不清醒一点,就此迷恋于自己的伟大,将这份运气认同为实力的一部分,认为这都是自己应得的,那么当狂风褪去,树叶飘落,他这只蚂蚁也终将溺毙在大海里。
神逸倒不怕什么溺毙在海潮之中,修道之人自有其豁达。他只是希望这世界能更公平一点,让更多人抵达他去过的高处,看到他看过的风景。
在大梦盘里,他获得了财务自由之后便不再工作了。那是因为他过去累苦了,穷怕了。可是当活了100多岁之后,随着种种欲望被满足,他也开始求索人生更深层的意义。
在迷迷糊糊思考了几个月之后,他想着,人生在世本不应该只为填满欲壑,可惜人生在世往往欲壑难填。这不是谁的错误,只是源于世界根基上的匮乏。
所以当他来过这个世界,看过这个世界,也爱过这个世界之后,现在的神逸想要推己及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神逸很幸运,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有个通情达理、愿意做出社会贡献的老板。而在仙门中的地位,又让无数资源向他靠拢,于是他有能力驱动很多事情,改变很多事情。
神逸很幸运,因为分身镇压着那条深不可测的大蛇。经仙管会上报,仙府特许,他不必前往征域服役,于是有机会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慢慢改变那些想要改变的事情。
所以他认真工作,努力生活,想要反哺这个世界,并且自得其乐。
这个孤儿在被世界善待了一百多年之后,决心反哺这个世界,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所做的不过微末,好在寿元漫长,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让人痛苦的从来都不是劳动和奉献,而是为求生计被咬着牙忍受剥削,神逸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过得很快乐。快乐到写个周报,也逐渐成了一种梳理思绪的享受,只不过他知道触目所及的其他同事未必享受得了这个过程。
娲皇宗也逐渐做大,一批又一批的学员和交换生涌入,原先那点地方有些不够用了,不过这些事情搞搞建设就可以慢慢解决。倒是有个灵魂拷问,让他头疼,有弟子问他本宗为什么叫娲皇宗?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总不能说因为本宗的老祖宗们上当了,现在禁地里还埋着一条大蛇吧?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一个组织没有信念,不好好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就会慢慢陷入功利主义的陷阱。
于是神逸稍加思考便说:“本宗专修术与器,敬拜女娲大神,虽不能补天造人,却也愿以力所能及之事,填平世间坎坷沟壑,怜悯红尘艰辛,补全万物之缺。”
虽是随口道来,不知道弟子信不信,但他自己却觉得可以一以贯之地执行下去,睡了一觉才发现拾人牙慧,这可不就是假托娲皇之名,又说了一遍横渠四句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清早起床的这一丝明悟,让神逸意识到自己可能跑偏了,他是道门,怎么立了个儒门的宗派?算了,无所谓,师父也没计较,不是吗?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禁地里的大蛇被整治得服服帖帖,几度有弟子擅闯禁地,也不过是得了无数好处都没被大蛇蛊惑。随着分身与大蛇夜以继日的反复厮杀,来自大梦的赠礼被完全唤醒不说,大蛇的精元也在这个以战养战的过程中被神逸夺走了不少,此消彼长之下,本就虚弱的大蛇不得不老实。
所以区区十年,短短十年,神逸已经突飞猛进地撞入了渡劫期,一不小心又超过了公务繁忙的二师兄。
楚天国贸那边的工作一直在做,周报周周在写,钱也一直在赚。二十多岁的时候,他简直不敢想,不敢想如果自己到了三四十岁还在每周被迫水周报,会是怎样悲哀的人生。
如今总算知道了,原来周报还可以不用写得太水,忽然想起电影里面一句老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而现在看来,他偏偏是个爱写日记的人。
不过他的老板就比较惨了,楚毓茗都快被神逸忽悠瘸了,以楚天的名义搞了很多基金,去帮助各种需要帮助的少数群体,楚天国贸掏的钱不在少数,那些主动贴上来的仙门当然也会大力支持。能抱到渡劫期大佬的大腿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现在只要捐点钱,做些公益就行,何乐不为?
至于他自己的个人财富,上班挣的,卖水晶符的,从千仞派抽的丹药出售分成,也被他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是借助娲皇宗,将这些财富持续稳定地输送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去普惠需要帮助的普通人和修士。
明里一只手,暗里一只手,一起做着让神逸身心愉悦的事情。而林文潇却经常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义父了。”
神逸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像,像的是哪个世界的楚江,但他确实越来越喜欢两个世界的楚江都爱说的那句话“我只是运气好”。
冷天吟提意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师弟就是不肯接他的班,好在师弟有师弟的事情要做,他们殊途同归,都在为了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加慈眉善目而努力。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直到神逸都快忘了原来的世界长什么样子时,有那么一天,他和林文潇一起推开了院长室的门,对高院长说:“老头子别整天宅着了,出去运动运动对身体好,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