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顺天府的大明皇帝朱简烜,收到天方总督田意明的汇报。
田意明的报告首先说明了当前的战况,朱简烜看了开头的这部分内容就颇为满意的轻轻点头。
控制了爱琴海和马尔马拉海,攻占了君士坦丁堡和周围的海峡,奥斯曼这个老大帝国就直接废掉了一大半了。
虽然名义上被占领的疆域面积并不大,但这些区域是奥斯曼国家的真正核心区。
等再控制安纳托利亚高原,奥斯曼就算是完了。
看到最后关于奥斯曼苏丹潜逃,田意明口头请罪的同时,计划把那个假苏丹弄假成真。
朱简烜的心中顿时就冒出了前世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
“坏了,我成替身了”。
现在大明在总体力量上,对奥斯曼是全面占优的,但是在奥斯曼内陆地区,还真的稍微有些力有不逮。
安排大量军队深入内陆作战,失去了海运和铁路的补给,作战效率必然大幅度下降。
如果奥斯曼苏丹真的逃到了内陆,真的死了心要与大明对抗到底。
那自己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在崎岖的安纳托利亚高原深处打几年治安战。
为了支援这种作战行动,可能还要在高原深处修铁路、公路、机场。
这些都是成本,这些资源都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上。
自己又不是去奥斯曼内陆扶贫的。
如果能利用奥斯曼苏丹的名义,让地方官员和守军投降,能大幅度降低战争烈度,减少战争资源的投入。
所以朱简烜考虑过之后,直接回复和指示田意明:
让奥斯曼苏丹率领奥斯曼贵族和官员向大明投降,同时下令让地方上的所有官员和部队也向大明军队投降。
如果奥斯曼苏丹能配合大明接管地方,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大明可以封他为无封地的拜占庭郡公。
这个苏丹无论真的假的都可以,只要做到这些事情,就能拿到这个郡公的爵位和俸禄。
田意明收到了皇帝的直接指示,更加完全放开了手脚去操办这件事情。
八月九日中午,在君士坦丁堡城内的索菲亚圣女庙前,朱简烜前世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这个世界的大明人翻译成了圣女庙。
田意明为首的几个大明将领,带着一批大明的士兵,站在庙前台阶下面。
被视为奥斯曼苏丹的人,带着君士坦丁堡城内来不及潜逃的贵族和官员们一起,按照田意明的要求公开举行投降仪式。
田意明安排好了照相机、录像机、电喇叭,安排好了足够多的卫兵管控周围情况。
同时放了一大批城内居民在远处观礼。
“奥斯曼苏丹”跟着两个大明军官,来到提前准备好的话筒前面。
按照提前排练好的安排,首先朝着大明本土的方向叩拜,然后跪在话筒前面开始说话。
首先直接公开声称,自己就是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
然后剖白自己和奥斯曼的过错,不该与大明的反贼流寇合作,不该公然对抗大明天兵。
最后要求奥斯曼上下所有贵族、官员、百姓全部向大明投降。
接受大明军队和官员的管理,配合大明军队接管全国防务,稳定地方的社会秩序。
说完之后,“奥斯曼苏丹”再次叩拜。
苏丹身后的奥斯曼贵族和官员们也一起再次叩拜行礼。
接下来田意明开始讲话。
首先训斥奥斯曼的错误和愚蠢,从大明上次与奥斯曼的战争开始,数落他们这些年做的错事。
然后代表大明朝廷宣布,即日起奥斯曼国正式除名,相应疆域全部并入大明。
最后传达大明皇帝的意志,奥斯曼苏丹如果能够配合大明,减少接管奥斯曼疆域的战斗和损失,可以得到拜占庭郡公爵位。
流程不算长,也不算复杂,不过场面搞得很大,周围的观礼人员非常多,现场的声音也传的非常远。
所有人一板一眼的做事,把这个投降仪式做完,宣告奥斯曼国并入了大明。
经过这次现场的“表演”,在电喇叭、广播、录像,文字告示以及耳口相传的流言,迅速传遍整个君士坦丁堡。
田意明同时安排人员,带上苏丹签署的投降书和命令,去地方上接管城市和军队。
在这场仪式进行的过程中,大部分普通奥斯曼的贵族和官员,君士坦丁堡的学者和平民,基本都是麻木的沉默着。
但也有一些人听到电喇叭的声音,看到现场的仪式的时候,表现的颇为激动。
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自己打自己。
因为难以承受亡国的痛苦,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对自己和朝廷失望和懊恼,最终显得情绪崩溃了。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情绪是完全不知所措的。
比如所真·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以及与他关系最近的王室成员们。
今天天亮之前,塞利姆三世与大维齐尔一起乔装打扮,在同样乔装打扮的卫兵护送下出了宫。
他们出宫的时候,大明军队已经开始大规模进城了,很快就开始攻打王宫。
大维齐尔留下的苏丹替身,指挥新军卫队防守王宫,为真苏丹和大维齐尔的潜逃争取时间。
大维齐尔和塞利姆三世本来以为,冲进城市的军队肯定到处烧杀抢掠,整个城市肯定会变得越来越混乱。
房屋被炸毁的无家可归的市民,被击溃之后逃散的城市守军,加上冲进城市趁乱抢劫杀人的明军。
他们可以想象得到,这些人肯定会在城市中到处乱跑,自己这群人有机会趁乱逃出城去。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这些看似理所当然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大明的陆军进城之后没有乱,仍然继续保持着既有的编制,分头接管和控制城市中的重要设施和街道。
他们首先击溃和控制溃散的守军,解除他们的武装之后集中看守起来。
把无家可归的市民聚集起来,驱赶到城市中的众多寺庙里面,同样集中看守和管理。
大明军队不但没有制造混乱,反而在让城市迅速恢复秩序。
所有的城门和城墙被很快被控制了,重要的路口也有固定的守军岗哨,主要街道上有固定巡逻队伍。
关键是他们现在禁止任何人出城,奥斯曼苏丹等人趁乱出城的计划失败了。
只能想办法继续潜伏观察,等待和寻找出城的机会。
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和大维齐尔,本来是与奥斯曼新军的军官们在一起,整个队伍的规模比较大。
现在为了防止被大明军队怀疑,甚至为了避免遭到直接进攻,众人不得不分头活动。
塞利姆三世和堂弟马哈茂德以及子女,大维齐尔的亲人还有十几个军官,被当做无家可归者赶进了索菲亚圣女庙。
塞利姆三世等人正式潜逃之前,准备的时间不够充裕,他们乔装打扮的水平其实也不算高。
就是换了身衣服,包上了普通级别的头巾,换上了普通人的鞋子。
但大明军队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控制局势,当时还没有想着要去辨别市民里面的人。
塞利姆等人也小心谨慎,混在真正的无家可归者中间,也没有马上暴露身份。
他们在圣女庙里面停留了小半天,但是到了八月八日下午的时候,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大明陆军的基层军官,带来了埃及来的翻译,以及奥斯曼宫廷里面的仆人,开始筛查寺庙中的市民。
名义上是按照大明的制度给他们登记身份信息,实际上是按照田意明的授意,隐蔽的搜寻潜逃的奥斯曼苏丹。
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三世等人,小心翼翼的躲在人群的后方,尽可能远离大明的军官。
但是也忍不住反复探头,观察前面大明军官正在做的事情。
首先是一队大明士兵进了寺庙的大厅,将大厅中的市民向另一侧驱赶,在大厅前端留出一片空地。
然后在这里摆上四张长条桌子,每张桌子后面坐上一个登记员,一个翻译员,一个询问确认员,两个专门的摄像师。
大部分士兵在桌子两侧列队作为人墙,将整个大厅分成两部分,也将已经登记的和尚未登记的人区分开。
最后,另外安排士兵和翻译,管理和指挥大厅中的市民,每四个一组到桌子前去登记信息。
翻译配合登记员,询问他们的姓名和年龄,记录在统一印刷的硬纸卡上,纸卡一式两份作为他们的临时身份证。
登记完成的人,拿着临时身份证穿过士兵组成的围墙,到寺庙大厅的角落里面集合。
在这里按照卫所的编制体系管理,等到进一步的命令。
登记完成的市民不断增多,等待登记的会逐渐减少,士兵组成的人墙形状也会同步改变,调整两边的范围大小。
等到所有人登记完成的时候,就会将所有空间全部囊括进来。
塞利姆三世和大维齐尔看着大明军官正在做的事情,很快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妙了。
他们不懂大明成语,但也知道自己进入了类似瓮中捉鳖的局势。
塞利姆三世皱着眉头,考虑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跟身边的大维齐尔讨论当前的情况:
“大明的军官现在这么镇定,就是在按部就班的做,他们难道还没有攻进宫殿,没有发现我们潜逃的事情吗?”
大维齐尔愁眉苦脸的说: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同样非常危险。
“苏丹陛下您与诸位王室成员,大家的形象气质都与普通平民相差甚远。
“大明人和他们的翻译就算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肯定会认为我们都不是普通市民。
“他们很可能会把我们单独看管起来,我们再想要逃走就更加的困难了……”
苏丹的堂弟马哈茂德哭丧着脸说:
“我们现在被堵在这里,周围都是大明的士兵看守,现在就算是想要逃跑也来不及了。”
苏丹听了也是直摇头,然后看向大维齐尔,希望对方能拿个主意。
大维齐尔这边却非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不得不相信,我以前做的判断全都是错的,错的非常的离谱……”
苏丹下意识的反问:
“先生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大维齐尔叹息一声,开始慢慢的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以前对大明的了解太过浅薄了,我们理所当然相信的事情可能是完全错误的。
“我们根据这些浅薄的错误判断,制定出来的对抗大明的作战计划当然也是没有用的,甚至是可笑而且荒唐的。
“大明以前能轻松战胜阿曼、葡萄牙、西班牙,能够迫使法国的拿破仑臣服进而控制欧洲局势。
“现在能够强行攻占伊斯坦布尔,最重要的原因根本不是他们的军队战斗力强大。
“而是因为他们的官员和军官水平极高,他们之中没有蠢货。
“就算是最低级的大明军官都能读写,大明官员的总体水平远超欧洲任何一个国家,同样也远远超过我们奥斯曼。
“他们能够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管理国家和……占领区。
“就算是大明与我们使用相同的武器装备,我们面对大明的时候同样会一败涂地。
“关键是,大明拥有这样的官僚体系,拥有这样的管理能力,就可以不在乎我们是否愿意向他们投降。
“就像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样,他们真的可以具体的管理到城市中的每一个平民。
“这是我们的军队和官员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的潜伏没有任何意义。
大维齐尔组织过新军,主持过王国政务,跟旧贵族、军官、官员经常打交道,知道奥斯曼的官僚体系是什么状态。
现在大维齐尔看着大明的官员做事,对比奥斯曼官僚们做事的情况,这让他比塞利姆三世更加绝望。
塞利姆三世倒也也不是蠢货,现在也明白了双方的差距,然后立刻想到另外的风险:
“大明的官员既然如此精干,那我们留在宫中的替身很快就会暴露……”
大维齐尔这次直接摆手说:
“可能已经暴露了,当时时间太紧张了,根本没有仔细准备,只是给他换上了您的衣服……”
塞利姆三世明显一愣:
“应该不至于这么快暴露吧,如果大明已经发现宫中的苏丹是假的,那应该会立刻开始全城搜捕我们才对。”
大维齐尔伸手指着外面:
“他们可能已经在搜捕我们了,他们很可能会将城中的所有人依次筛查一遍,只是没有在街上大喊大叫而已。
“这样沉默的筛查,是对大明而言最有利的做法。
“不把我们已经逃走的事情宣扬出来,伊斯坦布尔的普通市民会以为陛下已经被俘了……”
塞利姆听到大维齐尔的猜测,心中莫名的涌出了一种紧迫感:
“我们必须尽快逃出去,比如告诉人们我们没有投降,否则其他地方上的官员和士兵可能对不战而降的……”
大维齐尔愁眉苦脸的看了看自己的君主:
“陛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考虑如何躲过大明人的筛查。”
塞利姆三世沉默不语。
一行人看着办事缜密的大明官兵,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往后躲,同时继续观察等待机会。
他们就这样煎熬到了第二天,索菲亚圣女庙的身份登记暂停了。
塞利姆三世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听到了令他惊愕异常的广播。
“奥斯曼国王塞利姆三世,率领奥斯曼国上下向大明投降……”
塞利姆三世愣了好几秒钟,然后看向自己身边的宗亲和臣子们,发现他们也都在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明始终没有发现王宫中的苏丹是假的?”
大维齐尔愣神几秒钟之后才怔怔的念叨:
“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但是他们可以假装没有发现……”
塞利姆三世的堂弟马哈茂德却忍不住反问:
“大明为什么要这样?这对大明有什么好处吗?如果被其他人发现苏丹是假的,他们不会被嘲笑吗?”
塞利姆三世自己倒是已经隐约猜到了大明人的目的,所以非常担忧的再次问了句: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维齐尔无视了马哈茂德的问题,叹息着摇头回应了塞利姆的忧虑:
“如果我们继续隐忍,寻找机会逃出伊斯坦布尔,那您未来可能会被当成假苏丹。
“如果我们现在安排人站出来,指认外面那个苏丹是假的,那我们自己的身份可能会马上暴露。
“又或者,苏丹现在亲自站出来自证身份,配合大明接管奥斯曼,当大明的拜占庭公爵。”
塞利姆三世听完之后再次沉默了。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现在也只能在三个选项中选。
一直到外面的投降仪式结束了,圣女庙中的塞利姆三世都没有再说话。
塞利姆三世没有去勇气选择后面的两个选项,最终事实上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够逃出去,能够找到一个继续抵抗的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