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修行走修行,不过我没有师父。”女子的脚掌在地上碾了碾,碾出一个小小的扇面。自顾自看了一会儿,她道:“我们都是照母亲说的修行,该算是家传吧。”
“哦哦,修真世家,我懂。”钱逸群连连点头,“姑娘,你和令堂住这附近?”
“我一个人住这儿。”女子道,“我就是看着这块石头的,不让人进去。我想,你现在也进不去了。”
“呃……这个……貌似……技术上是有些困难……只钱逸群总算回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暗道:这下糟糕了,我若是硬要进去,势必会引起这姑娘的恶感啊!万一她再来个进去者死那我岂不是要与她为敌?
“说起来里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姑娘道。
“咦,听你这自吻,好像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钱逸群好奇道。
“那是自然,里面的所有东西,在我家都有抄本。”姑娘得意道,并拢了双脚朝后跳了跳,显然心情很好。
“里面前有些什么啊?”钱逸群问道。
“几个小法术的练法,一套《金丹玉壶》,讲炼丹的。还有《龟经》、《千金》,是药圣孙真人留下的。”女子轻轻点了点下巴,“最重要的是《吴真人玄蕴书》和《茶剑剑谱》。”
钱逸群每听一个名字都不由心肝暗颤。他前世所学之中有一门《目录学》,枯燥无比,简单说来就是背书目。托一乐和尚那钵盂的福,钱逸群回忆起了前世每一丝细节,包括扫过一眼的诸多目录。
在这些目录之中,《龟经》、《千金》都是常见的医书,但是《金丹玉壶》、《吴真人玄蕴书》和《茶剑剑谱》却从未见诸典籍文册。很有可能这些书压根不曾面世,只在私家传承。
“你都看过么?”钱逸群问道。
“没有,我最讨厌看书了。”女子扶了扶额头,这动作竟与钱逸群的习垩惯性小动作一模一样。
“呵呵,”钱逸群干笑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若走进去了,你会拿我怎样?”
“这个嘛,当然是追上你,杀了你。”女子轻描淡写道,突然眼神一软,“难得碰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你陪我说说话罢。”
有美女如此请求,钱逸群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站在这石缝口,莫名其妙地就聊了起来。
这姑娘名叫以琳,却没说姓氏。她从小生活在山上,长大了些就被母亲派来这里看守石洞。自从接受这个家族传承的任务以来,以琳就再也没见过什么人,只有每年不定什么时候,母亲回来看她一次,根据她的修行进度给些指导。
“那你父亲……”钱逸群小心翼翼问道。
“我没听母亲说过。”以琳道,“不过我们家的孩子很少谈论父亲,只认母亲。”
一唔,原来还是个保留了母系遗泽的修真家族!她们不会是上古家族吧?
钱逸群心中暗道。
“为什么派你来这儿呢?”钱逸群问道,“你特别厉害,还是特别不厉害?”
以琳竖起如葱般纤细笔直的食指,在下颌轻轻点了点,道:“中不溜吧。姐妹之中,我不是特别厉害,也不是特别不厉害。反正每个长大的孩子都有事要做,母亲就这么分派给我了,每天看着这里便是,没什么特别缘故。”
“你住哪里?”钱逸群问道。
“山里。”以琳狡黠地眨了眨眼,“喂,你问我这么多,该我问你啦。”
“小道知无不言!”钱逸群咧嘴笑道。
“你生来就是道士么?”以琳好奇开问。
“小生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钱逸群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履历报了一遍。
以琳听得眉开眼笑,道:“你说话真有意思,能留下陪我么?”
钱逸群心里砰砰直跳,暗想:这就是私定终身了么?
他道:“这个,小道自然万分愿意!不过,山外的世界更精彩啊!与其我留下,不如咱们一起去山外看看,漫步天下,岂不妙哉?”
“下山啊?”以琳面露难色,“母亲说,山下很多坏人,不许我下山。”
“母亲说的话,不就是用来破坏的么?”钱逸群嘿嘿笑道,“虽然山下坏人很多,但同样也有好人啊。再说,寻常坏人哪里是我的敌手!”
“你竟说得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定是坏人!”以琳盯着钱逸群,心中却对这大胆的想法兴奋不已:我守了这么多年,偶尔下山看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唔,反正这大门又沉又厚,缝隙又小没人能过得去。
钱逸群从她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中已经看到了答案,心肝直颤。虽然此行没能进入孙姑娘说的密洞之中,但是碰上了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仙子,岂非造化之幸?
“还是算了……”以琳却又扑灭了心中的那丝好奇,“让母亲知道了,肯定要怪罪我的。”
“能怪罪到什么程度?你都已经像是被流放了。”钱逸群锲而不舍地进行着诱拐工作。
眼前这个十八岁模样的少女绝非笨蛋,时而在眸子中闪过的精光可以证明她还是个很聪明的人。然而人的智商往往只决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面临大事决断更重要的是看阅历。
而这,正是从未下过山的少女的悲哀。
她几乎没有阅历可言。
以琳想了想,道:“若是被捉回家去关起来就惨了……嘻嘻,我有个主意,你且等着。”
少女咧嘴一笑,从不足盈握的腰间取下一个银丝编织的锦囊。玉手探入,从锦囊中依次取出六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钱逸群看着以琳将这六个水晶球依序放在地上,摆出了一个阵法。
“你站到那边去。”以琳指了指钱逸群的身侧后,正是狐狸藏身的灌木丛。
钱逸群依言站了过去。
以琳嘴唇蠕垩动,神光内敛,只见白光在水晶球上凝聚,越发刺眼。等光芒大作,六个水晶球参差飘浮,在空中拉出一个不规则的光团。
光团之中的白雾渐渐消散,出现了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形象
钱逸群站在光团之后,只看得到那女子的背影,知道以琳让他躲在了死角。他暗自咋舌:这竟然是三维投影通讯!低魔位面哪儿来这么彪悍的修真世家啊!太不科学了!
“母亲大人。”以琳束手而立,毕恭毕敬叫道。
“何事?”以琳母亲的声音显得空灵不可捉摸,就像山谷回音一般。
“母亲大人容秉,”以琳一板一眼道,“今日有个道士,用口令唤开了丹房大门。”
“哦?道士?又是死道士!”那位母亲大人似乎对道士颇有怨念,语气不善。
钱逸群虽然看不到正脸,却听出这声音里的不悦,暗叫不好,难免纠结起来:我倒也不是执着这身道袍,却总有些对不起师父的感觉。尤其是因为一个女子而变装……那岂不是跟阿牛一样了?不好不好!我怎能做那等欺师灭祖的事来?
一不过显然这位未来岳母不喜欢道士啊!
钱逸群心中暗暗叫苦:世间暗有双全法?不负师尊不负卿……
“唔,他也不一定是道士,只是看他的服色有些像吧。”以琳不知道自己为何替那道士开脱,心中不免忐忑。
“他是如何知道口令的?”那女子问道。
“他说:是孙姑娘告诉他,让他来取一件物事的。”以琳道。
“胡说八道!”那女子暴躁起来,“你孙姨奶奶早就飞升诸天了,哪里会跟个道士说这些!”
钱逸群闻言心道:是你自己见识少“还好以琳没你那么暴躁的性子,看来多半是随他爹了。
“母亲,现在女儿只是哄住了他。若是他硬要进去……那该如何呢?”以琳没有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只是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问道。
“他只要敢进去,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剥皮剜心,挫骨扬灰!”以琳母亲恨声道,“这些臭道士最好别来惹我,否则说不得我就违背法旨,尽灭天下道门!”——岳母大人,你知道天下英雄有多少么?别的不说,光是我师父可就是圣人般的存在呦。
钱逸群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暗暗腹诽。
“母亲息怒!女儿一定守着门,不让他踏进去一步。若是他敢进去,女儿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以琳正色道。
“慢着!”那位暴怒的母亲突然叫了一声,拖长了声腔,“你不会是编谎想下山去玩吧?”
以琳登时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委屈道:“女儿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何曾想过出去玩呢?母亲冤枉女儿啦。”
——萌翻了!若是给你插条尾巴,简直就是狗啊!
钱逸群看着以琳当面撒谎,心中暗道:不过哥就喜欢你这腹黑的样子。
见女儿如此说来,母亲终究还是会心软的。她放缓了声音,道:“待我此间事了,便会过去探看。你先盯着那道士,别轻举妄动。山下的人各个心狠手辣、谎话连篇、狡诈凶残,只怕你阅历浅,被人卖了刻皮吃肉都未尝可知呢!”
以琳连连点头,道:“女儿明白,到底如何,还是等母亲大人来了再做计较。”
“一应小心,不可硬碰。”母亲关照了一声,“平日也要勤加修炼,你妹妹们的进益都比你快了。还有,早晚要记得添衣裳,若是再伤风害病吃苦的还不是自己?自我走后,你还在持斋茹素么?别太急功近利,等身体长成了,再吃斋也不说六
——如此看来,岳母大人也不是很凶嘛。
钱逸群听那女子柔声关怀女儿,一时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只等此间事了便有回苏州探亲的冲动。唔,这回少不得还要多带一个姑娘回去,嘿嘿,只怕父母太着急抱孙子,吓坏了以琳。
以琳乖巧地应承下来,等母亲的身影消散,方才收了这些水晶球,望向钱逸群。
她见钱逸群一脸呆滞,嘴角上裂,隐约能看到将流未流的口水,心中暗暗放心:即便山下坏人多,这傻乎乎的道士却肯定不会害我。奶奶不是说过么:天下坏事都是聪明人做的,笨人可没脑子做坏事呢。不过……”
钱逸群贼笑兮兮凑上前去,蹲下垩身帮以琳捡起水晶球:“以琳小垩姐,咱们可以走了吧。
以琳自顾自将水晶球放回了锦囊,转脸黯然道:“我还是不去了,骗了母亲,我心里不安。”
“这个……”钱逸群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只是去玩两天,很快就回来了。”
“不要啦,”以琳摇头,“母亲一来就知道其实你没进去过。”说着,她望了望那裂开来的那道石缝。
钱逸群也瞩目石缝,心道:如此看来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道人我都放下了,偏偏让我不得不进去!哈,这便是天意吧!也好,只要穿过道石门,秘法、美女一箭双雕!喔,不,是事业爱情一举两得!
只是,如何进去呢?
“钱公子,要想进入密洞,也不是什么难事。”中行悦突然唤道。
钱逸群听得中行悦的太监声线,突然想道:那罗奥松可是怀有幻沙的魅灵,他死之后,这魅灵应该就在之中!
中行悦提醒钱逸群,也正是这事。
“我发现公子如今阳气充沛,大可以纳了那幻沙魅灵。”中行悦道。
钱逸群微微点头,意识进入中,顺利将那幻沙魅灵纳入神魂之中。等他彻底吸收了这魅灵,脑中自然浮现出如何施法作用,不由惊叹神通之威能巨大。
原来幻沙并非只是身体变成沙子,而是将人身所辖一切物事变成流沙。这流沙只要保得一半,便能回复原身,充其量只是收些伤劳病损。
这神通唯一不好的便是,它必须要有足够的脾胃土煮方能作用。而不像鬼步那般,可以透支肾煮,用了再说。这也是罗奥松被十全秒杀,连幻沙都来不及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