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地处罚,拎着人头去见村长?
还是押送匪徒,交由村民处置?
杀与不杀不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在眼前,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回去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宋凛倚靠在树下,他能感受到自己和面前的这个匪徒生命都在不断流逝,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凛的眼前一黑,便沉睡过去,临睡之前,他隐约看到匪徒不断的询问着宋凛的位置。
“咳咳!”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宋凛感觉没有多久就睁开了眼睛,那匪徒摁在他脸上手感受到睁眼的动作之后,就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
“大人你为何不信我,我只是想活着,这树皮真有治伤的效果”
“你喂了我那个?”
“大人,我摸索了好久才找到你,还特意又咀嚼了一会,热乎了才喂你,现在你醒了,足以证明我的真心”
宋凛起身给了他重重的一脚,并拽着他的衣领,正准备给他一拳,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也算是救命之恩。
匪徒见状笑了起来,恳求宋凛带他前往村庄,前往郎中对他医治,若是再晚些他的眼睛再也无法复原。
“大人,求求你带我回村子,村里有一郎中,他们神通广大,只要不死,经过他们医治,都能复原”
“这个小村子这么神奇?”
“是的!”
“可即便如此,这神医之术也不是用来给背信弃义之人救治的!”
一听这话匪徒大喊冤枉:“大人冤枉啊,我何时背信弃义过”
“你杀了同伴,用他的尸体来吸引我,好趁机偷袭,是与不是?”
匪徒慌忙地摇头,赶忙解释解释,按照他的说法,他其实是被陷害的对象,在一番搏斗之后,一不小心自己插进还在树上的树枝,属于完完全全的自杀。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埋伏在树上”
“大人行动火速,正好赶来了”
宋凛将信将疑,不过这人确实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现在他已无力还击,不如带到村子交与村民发落,对自己的征兵也更加顺利。
于是宋凛押送这名半死不活的匪徒,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那名那位身着天青色的姑娘时不时的出现在眼前,只不过每次都是瞬间闪过,宋凛倒也没有去特意寻找。
走到村长家,附近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有淡淡的血渍还有所残留,村长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前,换了一身白衣,周围也多了许多丧幡,看样子这群匪徒确实杀了不少人,自己有功与村子,想必工作的进展接下来会顺利很多。
村长很悲伤。
宋凛一把将失去双眼的匪徒推到村长面前,看着这般模样的人,村长难掩惊愕却还是故作镇定,匪徒此刻却迫切着向村长哀求,带他去郎中那里治疗眼睛。
“村长,我的眼睛,快带我去郎中那里,快带我去郎中那里!”
眼见村长派人想要砍死匪徒,宋凛见状赶紧拦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劫掠可能会令村子精壮之人有所损失,他现在改变主意,要是人数不够,就带上这人,也算是还清情分。
“村长不必动刀,此人虽坏但也救过的性命,还请郎中医治,暂且让他苟活一段时间”
村长被这一举动所惊愕,可毕竟是武官发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对着他身边的两名手下说了点什么,后者转身离开现场,村长这时又迎了上来
“大人,那两名匪徒也被我所擒获,目前被我关押起来,就等大人回来发落,还请跟我来”
宋凛跟着村长,来到他一开始就落的房屋,里面被安置了一个木笼,两名匪徒完好无损的被关押在里面,二人看见没有眼睛的同袍,都被其悲惨的境遇所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我已经命令下人去将郎中找来”说完之后就有人端来一些好酒好菜,奉承了几句就离开屋子,宋凛看着满桌的食物却没有任何胃口,他的胃自从吃过那树皮做的“药”后便一直火辣辣的。
屋外再度刮起了大风,吹得门窗咣咣作响,几声敲门声后,便进来一位老者。
“大人,我乃郎中,听说有事找我”
“还请给他治眼”
郎中没有再多问什么,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将一枚红色药丸塞入口中,后者服用之后便深深睡去。
“醒来就好了”
他说好就行,宋凛倒也不太信会有这么神奇的医术,还是等着看看效果再说,若真是如此,就会劝说这位神医加入军营。
“大人,请让我为您疗伤”
郎中将手伸进药箱抓拿着什么,向着宋凛走来,细心的宋凛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残忍了,面对着丢失眼睛的匪徒还能镇定和自若,到自己这里竟都恐惧起来。
“我在保护村子的时候受到了钝伤,从那之后便吐血不止,但自从那人喂我树皮之后,便再也没有吐血,敢问郎中这里的树皮竟有如此功效?”
只见郎中老躯一震,笼子里那俩匪徒也是如此反应,但都很快恢复如常。
“是...是...那树皮却有如此功效”郎中擦了擦汗,又说道:“大人还请将这身铁甲脱下,我看看有无重伤”
宋凛听话的脱下甲胄,毕竟他认为现在即是村里的恩人,面前又是这个老态龙钟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人别动,这里有一处隐伤”
郎中用手狠狠地摁住宋凛的脑袋,眼睛死死盯着太阳穴那里,伸手在药箱里翻来找去,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这一系列的举动不禁让人怀疑起来,而此时窗外又有人影闪动。
“不对!”宋凛惊叫着站了起来,郎中见状从药箱里拿出短刀直接刺进宋凛的腹部里,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信任的老人竟然将刀刺向自己,不由得再度愤怒起来,一拳打飞郎中撞飞门外。
纵然短刀已经插进身躯之中,宋凛此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而此时敞开的大门之外再度聚集了众多村民,手里挥舞着各种农具冲进屋内,而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拔出身上短刀,拿起桌子挡在身前作为盾牌,抵御着这些人的攻击。
“打他!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还我女儿!”
“打死他!打死他!大家一起上!”
宋凛被挤压到角落里,有人抓住他的脚踝,将他从桌子里给拉了出来,宋凛只好抱头蜷缩在地上。
这时笼子里匪徒大喊着:“元渠在林里为了活命给他吃了树皮!现在感觉不到疼痛!快点给他杀了,不要让他起来!”
村民见状分出一拨人走向元渠,对准他的脑袋狠狠地砸,直至七窍流血。
另一拨村民却使出更加大的力度攻击宋凛,一时半会不敢双手放开,一旦受到致命伤就完了。
村民见这样没有效果,便停止撒火,让出一条路,一位手持菜刀的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亏我做了那么好的饭菜!”说完便一刀挥下,宋凛赶忙伸手去阻止,厨子的刀向来是锋利的,宋凛用作拦截的手臂就像是被竖着劈砍的竹子一样,顺着手掌中心一分为二,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一时间竟纷纷后退,让出了一些空位,宋凛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仍然感到万分恐惧,同时也激发了他生存的欲望。
宋凛起身,怒目圆瞪,村民此时也反应过来一用而上。
他一刀划破厨子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洒数米之高,对着蜂拥而至的村民,他又对准所有人的脖子,一人一刀,别人对他的攻击丝毫影响不到他,而他的伤害确实致命的。
不久周围便堆满了尸体,剩余的村民害怕的想往外逃跑,却发现门已经被东西堵住,不论怎样都撞不开,任由宋凛挥舞这短刀一点点的靠近。
“村长,里面好像被反杀了”
“那就点火吧”
伴随着几枚火把抛向屋子的四周的草垛,大火瞬间燃起,四周呼啦啦般的作响,屋内的村民绝望的呼喊着,他们咒骂村长,咒骂元渠,咒骂着宋凛,直到杀红了眼的宋凛杀光了屋内所有的村民,才发现四周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他左顾右盼寻找出路,真的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看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又看着四周倒下的尸体,恍惚间又看到那位天青色女子,就在眼前。
向她走去。
然后重叠在一起。
她消失了。
宋凛看了眼脚下的元渠,那被钝击后而面目狰狞的死相,他想到了什么便赶忙蹲下去划开他的肚子,从他的胃里翻找出那枚还没消化的红色药丸一口吞下,接着便深深睡去。
大火在黑夜里噼里啪啦的作响,火光照映在村民身上一个个的扭曲不止,无数的纸钱不断地被洒向这座熊熊燃烧的,众人此刻皆虔诚跪倒在地上,祈愿着已故亲友能早日解脱。
经过一夜的烈火轰烧,这里早已是一片灰烬,村长带着剩下的村民开始打扫满是焦炭的残垣断壁。
见一处瓦砾之下还有着不小的火苗,一位村民便走来好奇的翻看是什么经过一夜的大火还能有如此的火势。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的瓦砾,发现是一个人之后又叫来了其他人,几人围在一起对这个怎么都少不没人看来看去,一人低下身子企图看看能不能认出是哪家的之人,他用一根木棍翘起头颅瞪大眼睛上下打量。
这时一阵短风吹过,灰烬吹进了村民的眼睛刺激的他眼泪流个不停,赶忙眨眨眼缓解起来,等他缓解之后回过神再次观看这颗脑袋,而这颗已经焦化还燃着火苗的脑袋竟然在此时一下子睁开眼睛,俩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短暂的呆滞之后,村民被吓了一跳,激动地他一脚将面前这个浑身碳化之人踹了出来,身上的火苗在接触冰雪之后烈度降低不小。
此人正是服用了红色药丸的宋凛,得益于这个神药,在效果完全发挥之后与火伤不断相互抵消,因此宋凛才能活下来,并因为之前的树皮效果,疼痛也感觉不到。
“鬼!有鬼!”
见有人大喊,很多人围在一起,还在附近祭祀儿子的村长闻讯也带人过来,见此情形村长思考片刻,于是对大家便断言道:“这人应该是元渠,想必是吃了神药之后扛过大火活了下来”
见村长的发言村民们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都认同了此人就是元渠,于是高声呼喊着元渠的母亲过来,将这一情况告知了她。
元母听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深知此药治损不治疼的元母认为她所心心念念的儿子受尽了折磨,于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去想要抱抱她所剩下的唯一骨肉,跟他道歉,哪怕他还在着火,也要让受到一夜苦难的儿子知道他的母亲还在等他。
村长见元母激动的样子,黑着脸派人擒住元母,并大声质问道:“你的孽子对恶魔施药,导致他活着回来,又在这里杀了这么多村民,他死就罢了,可现在他还活着,那就要让他知道背叛村子的下场!”
元母见状大叫一声,声嘶力竭的对着村长破口大骂
“你才是真正的恶魔!你不仅拿我们的血当茶喝!还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参军,用来年不再租给田地来强迫大伙的孩子一起佯装土匪。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害了我的孩子!”
她的表情就好像恨不得立马吃了面前这人一样,可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那饱受折磨的孩子,想到这里表情又怜悯起来,企图挣脱开来去往骨肉之人身旁。
宋凛虽然外貌上已经焦化,但各项功能并没有受损,元母与村长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这一切都是村长所安排,看样子从一开始村长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离开的那些人就是所安排的第一波土匪。
军命在身他无从选择,村民想要安居乐业亦是人之常情,这一切都没有错,可就怎落得如此下场!
“儿啊!别怕!娘还在这里,跟娘回家,给你做最爱吃的白面馒头”元母带着哭腔呼唤着她认为的孩子,见此情形,周围的村民也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孩子,纷纷跪在地上哭泣着,而村长刚刚被元母顶撞,为了维持住他的威严,于是则命手下去拷打元母。
可手下也是的人心也是肉长的,大家平日都被村长所欺凌,若不是为了一口饭吃怎会沦落为他的手下,于是不愿意当着元渠的面殴打元母,村长见状抄起鞭子亲自动手,抽的元母死去活来,哭声、叫喊声响成一片。
这里是地狱吗?
宋凛缓缓站起,他此时此刻只想杀了这个酿成这么大悲剧的始作俑者,可是药效在此刻已经有所消退,疼痛感开始细微的产生,身上的火开始有些熊旺的趋势,不断的燃烧还是让他的能力降低了不少,趁着药效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要用最稳健的办法杀了村长。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被穿过一个个的村民并没有发现这人并不是元渠,当走到他被发现的地方时假装不支的倒下,然后将还发烫的短刀完全插进自己的肚子里,发出滋啦滋啦的作响,接着又站起来向着村长走去。
原本已经停手的村长见宋凛走来,已经停下了手,可又发现倒下认为不足为虑后便又抽打元母,宋凛渐渐地靠近了村长,此刻疼痛感愈发严重,个别的手指已经开始失去控制。
“元渠,别怪我心狠,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知道,大家伙也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你老实就范,可免你娘的顶撞之罪!而你我也会给个痛快!”
就算这样,村长还是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似乎这里的人为他卖命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狂妄自大与自私无情就是宋凛对他审判的罪证。
“村长大人,我儿已经受了很大的苦,恳请你饶过我儿,他还能为你种地。我愿意替他受死!我愿意替他受死!”
“荒唐!你的儿子死了,你就要去种地!”说罢为了彰显自己的威风,便开始抽打宋凛,每一下都会抽打掉一块焦皮,露出鲜红的人肉。
元母见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让一个瘦弱如枯枝的母亲挣脱两个精壮汉子,直接扑倒了村长。
村长左一拳打掉了她的牙,右一脚踢断了她的腿,愤愤不平的他站起来,又是拳打脚踢,宋凛见到机会已经到来,径直走过去,这期间都没人向还在施暴的村长举报“元渠”的行动。
宋凛狠下心将手顺着刀口伸进自己的肚子里,哪怕药物还没还有余效,宋凛仍然差点疼的昏厥过去,依靠强大的信念将短刀抽出并全部刺进村长的身体里,一刀又一刀,他现在仿佛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不断的发泄他的愤怒。
村长不敢相信刚才连走一步都困难的“元渠”竟然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但眼下随着身上的窟窿眼越来越多,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命,于是紧张而慌乱的命令下人:“快去我的卧室,那里还有一枚神药!”
声音之大令他吐出了一大口血,听到丈夫的声音,村长妻子出来看了一眼便大叫着要回到屋里,周围的村民见状赶忙破门而入,乱棍打死了妻子并开始哄抢着村长家的一切。
村长木楞着这一切,大叫一声便一命呜呼,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村长死后,宋凛便停下手,周围的一切乱糟糟的,他捂着肚子一步一步地走进村长家,村民看见他过来也都主动让出了道路。走进卧室,在村长的柜子里翻到了那枚神药,没有过多停留,又回到了元母身旁想要将药送喂给她。
元母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大人您吃吧,我这想下去陪我的孩子”
宋凛不知道元母何时发现自己并不是她的孩子,明明他已经没有了五官。
“令郎救我一命,如今我理应报还”
周围人流涌动,争抢着,叫骂着,哀嚎着冗杂成一片。
“不,那药虽能止痛,但它是剧毒的,你吃了我儿肚子里的神药对吧?”
宋凛点点头,他的皮肤开始脱落下来。
“我儿走的也不算痛苦,他最怕疼了。”些许泪水从元母的眼角滑落,她安详的闭上了眼,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把他带回来”
元母没有逝去,而是在等待死亡,丧子之痛令她已对世间再无留恋。
宋凛将神药放置在元母身旁,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再活下去,满手冤魂怎配再享受世间。
究竟杀了多少人?
究竟我与村长谁才是魔鬼?
他想离开这里。
宋凛捂着肚子向着洞口方向走去,脓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不断的流淌出来,临近洞口时大雪又下了起来,最先落下的雪花飘在已经没有皮肤的身体上迅速化开,与血一起再度回归到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