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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魅影

    青伶已经发现,只要公子不在家,那怪人就会来。

    虽然对方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但总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骚扰,还是很让人讨厌。

    眼看天色将晚,公子估计又不会回来了。青伶望着大门叹了口气,早早做好晚饭,跟丙儿两个吃了,便督促他完成每日例行训练。

    因为进步明显,丙儿最近练习龟步的热情高涨,早晚不歇,其实用不着督促。但他一口一个“姑姑”叫着,偏要青伶监督。

    “有你看着,我感觉劲头特别足。”他耍赖说。

    被这孩子赖上,青伶也没办法,只得在院子里陪着他练。

    不过她自己也没闲着。为了防范那怪人再来,她最近也在暗中憋着劲。所以丙儿绕着石榴树转圈时,她便在一旁挥舞着红绫,练习套圈。

    自从公子建议她少用刀,她就把刀收了起来,改练红绫。

    这种李公子传授给她,据说脱胎于道家拂尘技法的软兵器很适合力量弱,但身手敏捷之人。练过两次,掌握初步技巧之后,青伶越发觉得这“法宝”不错。

    红绫两头各缠着一枚铁钉。铁钉不大不小,分量刚好,正是仿着石榴树上带棱的尖刺,找朱氏铁器工匠精心打制。

    青伶先在院子一角摆上木墩,然后站在十步之外。

    她红绫出手,准确缠住木墩。但这还不算完。套住之后,还要让带刺的一头绕着打结,以便拔动红绫,带起木墩。她的红绫也是多层缝合,再以獾油浸煮,十分结实。

    凭借诡异无比的速度优势,青伶习练任何技艺都能倍于常人,所以进步神速。丙儿围着石榴树还没绕完一圈,她便已完成数百次套圈练习。

    “呼。”

    最后,她竟一把将木墩从墙角扯起,稳稳落入自己手中。

    丙儿停止转动,惊讶地望着她。

    “姑姑,你这才练习几天呐,就能飞绫夺物了?”

    “我勤奋嘛。”

    “我看你就是练武奇才。过两年,搞不好公子都没你厉害。”

    “蠢。我岂能与公子相比。”青伶过去墙边重新放好木墩,“公子修的是真乙之气,有点化万物之神奇。我就是动作快,对付一般人还行,在公子那等道法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是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么?”

    “没错,那是武功。但公子练的却不是武功,那叫神通。”

    “你真的不能练气?”

    “公子说了,其实也未必。因为,因为……”

    青伶一时不知该怎么给这孩子解释自己又开始有月事,身体正在变化的事,她嗫嚅着说:“反正公子最近正在找一种法门,让我也可以跟他一样练气。”

    “那就太好了。”丙儿高兴道。

    好吗?青伶不禁斜乜他一眼。你小子懂个啥,知道哪里好?

    想着想着,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红得跟手中红绫一般。

    她这两天已经没做噩梦了。而且她还发现,就是来月事那几天才会噩梦不断。

    但这情况似乎不太方便跟丙儿说。

    丙儿练完功,青伶便忽悠着他早早上床睡觉。

    她估计,今晚那怪人又会来。

    尽管那人此前一直没有表露出恶意,但青伶还是不愿冒险。

    再说,如果这孩子在场,也碍手。

    自从邱大善人带着家眷回了老家,隔壁大院人也少了,每到夜间,偌大一片宅邸空空荡荡,灯火阑珊,冷清得反倒像是郊外。

    戌时过后,四周更是宁静,耳畔唯有此起彼伏的蛐蛐儿叫。

    青伶安顿好丙儿,收拾妥当,便往腰间挂好红绫。她像轻巧小猫跳上屋檐,坐好,一边托着腮帮子眺望星空,一边想着自家公子……不,想着那怪人。

    怎么还不来。

    怪人每次都从屋顶出现,所以她这次干脆在屋顶上等着。

    怪人第一次来,经过她睡觉的西厢房时,不小心踩碎了瓦片,发出清脆一声响动。青伶当时正瞪着眼睛,等着大门推开的“吱呀”声。

    那也是李公子第一次夜不归宿。

    青伶虽然撅了一夜嘴,但还是给他留了门,没有上杠。反正她夜间也没什么瞌睡。

    听见响动,青伶的第一个念头,是公子回来了。大概他以为门上了杠,所以变身夜猫,从屋顶进来?但接着她便发觉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直接翻墙就好,上什么屋顶。

    青伶开始警觉。她从床上翻爬起来,抓起挂在床头的双柳,身子一晃便到了门口。

    她一边仔细听着屋顶动静,一边轻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她便已看见一个人影从屋顶飘然落下,站在了东厢房门前。

    星光下,那人身材瘦高,但背影绝非李公子。

    青伶并不声张,就看那人有何意图。反正公子也没回来,你就算想偷偷害他也没用。就在青伶心里胡乱琢磨时,却见那人背起双手,竟对着房门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那人缓步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便走了进去。

    青伶看得莫名其妙。待那人反手将门关上之后,她偷偷溜了过去,贴着门往里看。

    屋里一片漆黑,唯有纸窗透入的淡淡夜光。

    青伶看不清晰,却只见那人在屋里来回走动,像是在寻找东西,又像是在随意摆放——却果真跟李公子平常进屋一样。

    但此人举手投足,却没留下任何物件,也没擅动任何摆设,不过是比划学样。

    他竟在模仿李公子平日里的一举一动。

    取书,架笔,砚墨,斟茶……

    身为侍女,青伶时常帮公子做这些事,但公子也很奇怪,每到夜间,便不让青伶侍奉。他在夜读和打坐修行时,总会喝茶,每每自斟自饮,而且几乎总是同样的动作。

    就跟屋里这人动作一样。

    青伶看得一头雾水。

    但她也确信,屋里之人绝非李昧。

    尽管看不清面貌,但看那人身形姿态,至少也有四五十岁年纪,绝不会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刹那间,青伶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此人莫非是鬼。

    “吱呀。”她猛地推开房门。

    那人猛地转身,一条柔软而坚韧之物已袭到青伶眼前。

    青伶挥刀劈去,金铁交鸣,那东西“噹”一声弹开,竟没能斩断。

    接着,那人便欲夺门而出。

    但青伶哪肯就此放过,当即身形闪动,堵住房门。不料她动作虽快,那人却也不慢,转眼便已到了窗口,像是要破窗而出。青伶快如清风,又一刀拦住那人去路。

    她将双柳同时舞起,快如闪电。而那人身如鬼魅,却总能从密不透风的刀光下瞬间滑开。

    小小厢房内,两个同样快得不可思议的人影就这样打作一团。

    不过,青伶始终也没看清那人面孔。

    因为对方转身之际,长发便已散开,披散的长发随风起舞,总是掩住面庞。甚至就连此人手里所持何种兵刃,青伶也未看清。

    那像是一条软鞭,却尖端略粗,宛如蛇头。

    可软鞭几次与双柳锋刃相交,皆未伤及分毫,显然亦并非寻常之物。

    而且青伶发现,那条奇怪的长鞭并非像是执在此人手里,而像是从他胳膊延伸出来,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影子般的怪人出手如电,但无声无息,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令人防不胜防。好几次,那条软鞭明明就到了青伶面前,却又莫名抽回,也让青伶惊出一身冷汗。

    最后,那人似乎找到青伶一个破绽,鞭子在她双刀上一个回旋,竟把两把刀同时缠住,接着“啪啦”一响,双刀便钉在了木窗上。

    青伶正感惊骇时,那人却早已趁机跳出房门,上了屋顶,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此后,只要李昧公子不在,此人必定出现。而且每次都是夜深人静,每次都是同样举止。青伶也总是会尝试去抓他,让他露出原形。

    不过,每次她都是以失败告终。

    青伶最初本想告诉公子这件怪事,但当李昧公子第二天从山上回来,看着一脸精神,青伶心里就莫名地来气。于是到现在也没跟他讲。

    不知为何,她有一个顽固的念头,非得抓住那怪里怪气,但好像又没什么恶意的“魅影”。她一定要当面弄清他的身份,以及目的。

    在此之前,绝不跟李公子提起这事。青伶早已拿定主意。

    这次,她要用李公子教她的红绫,来对付这位同样使用软鞭作武器的怪人。而且她身上还藏有秘密武器。

    将近戌时,四周已只有一片蛐蛐声。

    她听见轻微的,像是树叶落在草枝上那般大小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果然来了。

    青伶偷偷摘下红绫,头也不回,反手就朝“那人”挥去。

    但当她转头,却见红绫末梢在夜空中打了个转,结成一团。她快速收回,却见人影已落在她前面不远。还是那个奇怪的身影,还是那个熟悉的装扮。

    那怪影旁若无人,就像根本没看见青伶似的,转眼便跳下屋顶,站在了东厢房门前。

    青伶不甘认输,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便落在院内。

    但当她刚朝那人伸出手,准备去抓他,对方却已推开门,进到屋内。

    看得见,摸不着。

    青伶越发不甘,不就是快?

    她跟进屋内,红绫再度出手,就要去缚那人。

    不料那人只是微微一晃,身子就已到了另一边。接着,也不管身边还有个老跟他打岔的,便开始了跟从前一样的古怪举止。

    他又开始学着李昧公子平日在屋里的各种行为。只是举手投足,依然如同鬼魅——时而端坐书案,动手“翻阅”,时而“拨弄”火炉,似在烧水斟茶。

    他显得心安理得,有条不紊,却不过只是如同梦游般比比划划而已。

    这次,青伶拿定主意,誓要看清此人面庞。

    她早已发现,即便面对面,只要自己不唐突地采取过激行为,这人似乎并不会有啥反应。

    他好像根本没拿这个总跟他纠缠不休的小姑娘当回事。

    青伶暂时收起红绫,待那怪影再次进入旁若无人的状态。她瞅准时机,忽然闪到他面前,挡住他要去的方向。

    “哒。”

    早已捏在手里的火折子猛地燃起。

    总算面面相对。

    这一看去,不料却把青伶端是吓了一跳。

    火光中,那张面孔轮廓不清,五官不明,却又那么熟悉。

    就像是李昧公子的一张脸被画在了纸上。

    只是无端画老了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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