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倾洒出皎洁的月光,仿佛将这座壮丽的昆仑山染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此刻,神医百草子的屋中灯火通明,一位老者和一个少年坐在烛火旁。少年手中拿着一本略显泛黄的书籍,轻轻擦拭着书上的尘埃,手掌上沾满了厚厚的灰痕,这本书显然已有相当年岁。
“师父,原来这本书叫做《百草经》?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耳熟的样子。”李山河最终将书上的灰尘擦拭干净,他看着书上那三个大字,眉头微微皱起。
突然,李山河恍然大悟:“师父,您的名字叫百草子,而这本书名字又叫《百草经》。这难道是师父您所写吗?”
“哈哈!”百草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捋了捋胡须,笑得开怀畅快。
“难道我猜错了?不过,这个书名实在太巧了……”李山河心中琢磨。
百草子笑声渐歇,他眉间流露出一丝悲伤,眼中的光芒也微微黯淡了。
寒冷的微风透过木门缝隙吹入屋子,拂过八仙桌上的烛火,使其微微摇曳。
瞬间,宁静凝固,令李山河不自觉地抬起头,眼前这位本就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此刻更显憔悴。老人低下头,腰背也弯曲了,只是他脸上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过自己徒儿的眼睛。
“师父,烛火摇曳因风起,但是您眼中的泪水又是为何而流?徒儿不解,难道是因为我刚刚说错了话,让师父生气了吗?”李山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仿佛犯了错一般。
百草子用衣袖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少年。他挥了挥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师父的泪水与你无关,只是这本《百草经》已有整整三十载未见了,刚刚见到有些触景生情罢了。我这个年纪了,居然在你这个年轻人面前掉泪,真是丢脸啊。”
听完百草子的话,李山河皱起眉头,看着手中已经泛黄的《百草经》,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还没等李山河开口,百草子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说道:“山河啊,这本《百草经》并非我所著,而是你的师祖所写,也就是我师父。”
“师祖写的?”李山河抬起头,注视着百草子,轻叹了口气。
“不错,为师如今所掌握的医术也都是你师祖所传授的。”百草子转身,整理了一下胡须,继续说道:“当年,你师祖跋涉千山万水,北上羌胡,再东入蛮族,然后南下中原,横渡汉江到达南边,最后出海桃花岛。经历了整整二十余年的风雨沧桑。回到大夏后,你师祖便隐居田园,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最终完成了这本《百草经》。”
接着,百草子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书中记录了天地间数百种药草,以及它们组合而成的数千种药方。后来,你师祖邂逅了你的师父,便收他为徒。当时,你师祖将一本书赠予我,就是这本《百草经》。因此,我便以百草子为名……”
屋中的老者生动地诉说着往昔的经历,年轻的李山河侧身托着腮颊,聚精会神地听着。此刻,他感觉手中的《百草经》多了一层厚重的岁月痕迹。
“山河啊,当初我从你师祖口中听到这本书的来历时,也是如今你这般神情。岁月如梭,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记不得很多事情了,只是你师祖当时的那番话至今在我心中如昨日般回荡。”百草子慢慢地说道。
“师父,请问师祖当年说了什么话,让您如此难以忘怀?”李山河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惊奇。
只见百草子慢慢地走上前,缓缓地说道:“往事如烟,当年你师祖对我说,徒儿,我年少时立志要学医,名垂天下。于是我告别故乡,跋涉万里,行走过千山万水。我从北到南,从西到东,走过了无数诸侯国,见过了世间的琐琐细事……”
“我见过那些身处动荡战乱中、饱受饥寒之苦的普通百姓,也见过那些享受盛世繁华、衣食无忧的达官贵人。有因贫困无法就医的病患,也有因富足而享受名医护理的富家子弟。那时,我心生疑问,既然我学得一身医术,我必须挽救生命,给那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带去一丝希望。”
“你从未下过山,你无法理解,当你成功地治愈了一家普通人的顶梁柱时,他们一家人眼中满是希望的神采。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学医所带来的喜悦远远超越了年少时想要名垂天下的虚荣心……”
此刻的百草子,眼眸间弥漫着一层蒙蒙雾气。
“师父,您没事吧?”李山河恍然醒悟后忙关切地问道。
“为师年纪已经大了,早已明白了人生的无常,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是感觉屋子里有些闷热,为师得先出去透透气,等一会再来教你阅读之道。”百草子说完,不回头地推开门,朝院子外走去。
“今晚,或许是因为特殊的景物才引发了我心中的情感,但我不能再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伤感和沮丧了,否则我这个神医百草子的名声可就毁了。”走进院子的百草子紧紧地裹着衣服,只觉得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冷颤。
透过门缝,李山河注视着院子里颤抖着的老者,眉间流露出一丝伤感:“此刻,师父一定在思念着那位师祖吧。”
直到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夜里,看着高高挂起的明月,李山河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像今夜这样浓郁的思念,是在某一刻里忽然涌上心头的,那种如汉江滚滚不曾停歇,能让人在一瞬间心痛得差点窒息过去。
当百草子再次缓缓走进屋子时,李山河已经进入了浅眠的状态。
看着李山河靠在八仙桌上安然入眠,百草子轻轻拾起床榻上的被褥,为他盖上。他心生怜爱之情,对自己的徒弟深感惋惜。
“这孩子,白天劳累过度,居然还能在如此陡峭的昆仑山上扛着一根重重的木头。沈翰飞实在过于苛刻了,不该如此拼命地教他武功。李山河虽然坚韧不拔,却也不该受这般折磨。”此刻的百草子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李山河身边不停地自语着。
……
“阿嚏!”
此刻正在外院里巡逻的沈翰飞,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奇怪了!今日这是咋了?一晚上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沈翰飞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
这时跟着沈翰飞身后的一个昆仑弟子,凑上前来轻笑道:“师兄,大概有位白衣女子在想念你吧?”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不轻的喧嚣声。
跟着沈翰飞一起巡山的昆仑弟子们,纷纷捂着嘴开始大笑道:“师兄,好福气啊!”
被如此戏说的沈翰飞,只觉得老脸一红,顿时怒道:“你们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几日没打就皮痒了?要不要师兄给你们再回忆一下?”
面对这群耍无赖的师弟们,沈翰飞的这一招永不过时,在沈翰飞的“威胁”下,众人也是纷纷闭上了嘴。
不过像这样的画面时常发生,毕竟昆仑山上很少有不长眼的人会偷偷进入昆仑山,也就导致了这些巡山弟子空有一身武艺而没处施展,自然这些巡山弟子每次巡逻的时候都是很乏闷的。
昆仑派作为大夏的第一大门派,可不是一个小气的教派,常年都是对外开放的,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江湖人士,昆仑派都是一视同仁,欢迎至极的。不然,在昆仑派的外院里也就不会特别安置了宾客居处了。
“师兄,早些歇息。”众人对着沈翰飞说的。
“知道了!”沈翰飞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此刻,沈翰飞带领的这一个巡山队伍,已经完成了他们今夜的任务,接下来换成别的巡山小队进行巡逻了。不过沈翰飞并没有马上回到弟子居休息,而是和队伍里的其他弟子走了反方向。
至于沈翰飞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昆仑派神医百草子的院子了。一连数日,沈翰飞都是这么过来的。
用师弟们的话来说,就是那个院子里有个绝代佳人,沈师兄这是去献殷勤了。不过此话,师弟们也只是在私底下说一下,要是被沈翰飞知道,按照他的性子非得和你狗急跳墙不成,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昆仑派大师兄的脾气。
作为昆仑派的大师兄,同时又是执法堂的大师兄,平日里除了巡山,还要处理一些门派里的事务,加上最近这段日子又担任了李山河的师父。
你要说他不忙吧,那肯定是很忙的,至少眼下整个昆仑派里的年轻一辈来说,还真找不出比他还忙碌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白天忙到黑夜的人,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后,还要顶着黑眼圈去那间院子,用沈翰飞的话来说就是,白天是师命难违,晚上是听从本心。
……
李山河才不过浅睡了半个时辰,便再次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恳求百草子快点教他学医。
对于刚刚的这番肺腑之言,虽说主要是百草子看见了这本《百草经》触景生情所致,但还是有百草子的一些小心思在的。要知道像李山河这样的少年,可能在习武上面会乐此不疲,但到了读这些枯燥无味的书籍时,总是提不起兴趣。
百草子这样思考也是正常的,毕竟他在昆仑派待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年轻人主动请他教授医术。大多数人只学习了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一些,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根本没有深入学习的意愿。
只是今日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倒是失策了,在听完了百草子的这一个故事后,即使明明累得不行,都已经睡过去了的李山河,还是凭着自己心中的这份执念给醒了过来。
这不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一位少年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整个人都浸泡在一个木桶里面,木桶里冒着一股股热气。少年紧闭着双眼,貌似在养神,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桶里,掀起了一阵小水花,就像是雨滴声一般。
胸膛处的那一道伤疤,却是清晰可见。大夏那位小公主的这一剑,这个伤疤,看来是要在这位亡国小皇子的身上留一辈子了。
“散血丹,又称叶下红,或被称为一点红。生长于炎月王朝汉江以南的地带,为一年生草本植物,高度约一尺。叶子对生,略带肉质,下部叶子通常呈卵形,如琴状分裂为钝齿状,而上部叶片通常较小,呈整齐的全缘,无柄。花朵呈紫红色,总苞呈绿色。此植物具有清热解毒、散血、消肿止痛的功效。”
“草河车,又名重楼,亦被称为七叶一枝花。见于大夏境内的高原地带,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全株光滑无毛。其横生的根茎有药用价值,最好在秋季采集。将根茎捣烂或用酒研磨敷治蛇咬伤、跌打损伤以及无名肿毒。因为有‘藏有七叶一枝花,毒蛇不进家’的故事而为世人所熟知。”
“八角枫,又称八角金盘,或称为八角将军。主要分布于北蛮境内和炎月王朝境内,为一种落叶小乔木……”
百草子在屋里来回踱步,捋着胡须将《百草经》上面的文字缓缓道来。木桶内的李山河跟着百草子的朗朗念道,抑扬顿挫,绘声绘色,仿佛已经跟这本书上记载的每一种药草融为一体了。
“师父,那您刚刚在徒儿的木桶里所放的药草是为何物?”读到一半,李山河缓缓地睁开眼睛好奇道。
百草子停下了脚步,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李山河,缓缓说道:“山河,为师刚刚在你桶里放了十五种药草,分别是一点红、七叶一枝花、刀豆、三七……”
“这十五种药草加起来,调配出来的药浴,能够更好地缓解你身上的疲惫,打通身上的经脉,能行气活血,滋养你的身体。你可记住了?”百草子语重心长地缓缓道来。
“我记住了,师父!”李山河有些激动地回应道。
“好!果然是天资聪慧!为师宽心矣!”百草子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幽幽的月光,稀疏的星,庭院静悄悄的,此时已是深夜,从李山河跟着百草子开始朗读《百草经》已有三个多时辰了。
屋内的烛光被老人轻轻吹灭,随后老人便走到了一处角落席地而睡了。
“唐姑娘,他们已经睡了,咱们也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院子外面的门墙上,一身道袍的沈翰飞对着一旁的白衣女子关心道。
似乎怕女子不答应,沈翰飞继续上前说道:“山河的安危,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敢说整个昆仑派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姜老的那座藏书阁外,就是神医百草子的这座院子了。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你从鬼门关救活的百草子前辈,咱们昆仑派的大长老可稀罕着呢。平日里,光是我带着的那一队,就要带着师弟们来来回回巡逻好几次。”
“嗯,好。”唐雪月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听了沈翰飞的这一番话,真的放心下来了,还是觉得有些烦了,总之眼下沈翰飞的这个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院子里面,一大一小已经入睡,大的席地而睡,说是前段日子睡习惯了,小的呦不过大的,最后蜷缩在床上熟睡。
院子外面,一男一女二人,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绝代风华,朝着弟子居处快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