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
待得李洪落荒而逃,张承枫总算有功夫去寻那声音的主人。
等看清那人面目时,张承枫又是如临大敌。眼前此人,正是在古城南门时轻松击败顾琰的劫镖客。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为什么要帮我?
张承枫早已见识过西风的剑术,只觉得赤手空拳对付此人甚是心虚,连忙环顾四下,却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防身器物。
西风见此情形,不觉有些好笑,冲张承枫抬了抬下巴,指向角落的环首刀说道:“在那儿呢。”
眼看张承枫紧盯自己却又不敢妄动的样子,西风觉得实在是有些滑稽,不由笑出了声,指指自己负伤的左腿,“你觉得我要能动你还能站在这吗?”
张承枫还是不敢大意,在确认了西风暂且不会行动,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后,这才夺过环首刀,飞也似地窜到洞口,戒备地看着西风,一有什么不对随时准备逃离。
可这深谷浅滩,河流湍急,两岸尽是嶙峋山壁,最矮处也有十余丈高,又哪里有其他去处呢?
不对,若是没有其他出口,李洪又去了哪里?
张承枫大致观察了一番,也没有见什么地方可以离开,浅滩左右不过两三丈宽,扭头便可尽收眼底。
这李洪莫非会飞天遁地?
又或者说是潜入了水中?
张承枫看着湍急的水流摇了摇头,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说起来,他并不识得李洪,只道是一个劫道的强人,又哪里会知晓这个三番五次袭杀自己的人正是凶名赫赫的翻江蛟。
“行了,这儿不是那么好走的。”
西风嫌弃地看着篝火堆旁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鱼骨,将一旁已经摔得面目全非的机关匣拖到身前,使劲掰开嵌合之处,将内里的飞索拽了出来扔到洞口。
张承枫呆呆地看着西风做完这些动作,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想干嘛。
“还愣着干什么?去抓鱼啊。”西风像看弱智一般不耐烦地说道。
“快点的,一天没吃饭了。难不成你想饿死在这荒郊野外的?”
不是?这位朋友,能不能有点敌人的自觉啊,昨夜在古城你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现在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挥我去抓鱼。
张承枫大跌眼镜,实在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人。
“干嘛!现在又上不去,勉强搭伙过两天日子还难为你了?”西风一脸戏谑地看着张承枫,“难道你想在这弄死我?”
不知为何,一向寡言少语的西风在对上这个憨直的少年时,总感觉有一丝说不清的乐趣在其中,哪怕当下身负重伤,心情倒是愉悦了很多。
上一个让西风有此感受的人也是这般憨厚又可笑的样子,那人叫王柏风。
张承枫闻言是十分无语,尽管内心不想承认,不过眼下确实如西风所说,他们二人算是暂时被困在了这片浅滩,在找出离开的办法之前,怕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眼前这个剑客虽然已是狼狈不堪,从自己发现他起,便一直缩在洞窟的角落未曾移动过,可毕竟昨夜见识过他的本领,强如远兴少镖头的顾琰大哥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两招,更何况自己这个武学小白,心中也不敢对其有什么想法。
不过至少这家伙也没抢到暗镖不是么,到头来还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张承枫这么想着,心里平衡了一些。再怎么说他刚才也帮了自己一下,若没有他的指点能不能打跑李洪还是一个未知数。
犹豫了片刻,张承枫还是捡起了西风扔来的飞索,将机关齿轮拉出,用环首刀撬开机关,掂着一小段锁链去河边抓鱼去了,临出洞口还不忘回头瞥了一眼西风,确认他还在原地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小子,果真有趣。
西风双手抱头,好像一个看热闹的老大爷,就这样悠哉悠哉地瞅着张承枫捕鱼。
得找个机会问问他从哪偷学来的剑法。
……
时光飞逝,转眼天色渐暗,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张承枫垂头丧气地坐在河滩边的石头上,两手是空空如也,竟是一条鱼也未抓到。
不是说河中无鱼,而是这鱼太过难抓。
在这山涧中生存的鱼儿,早被汛急的水流锻炼出健壮的身躯,行动无比灵敏,再加上这汹涌的河水,要想站在岸上用飞索射杀水中的河鱼谈何容易。纵使张承枫身强体壮,臂力过人,能够以飞索破开浪涛,但鱼儿不是死物,早都察觉到危险而溜之大吉了。
“不会吧,三川道的人连个鱼都不会抓?”
三川道乃是三川汇流之地,渔业极其发达,西风此言一出,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站着说话不腰疼!
毕竟还是热血少年,张承枫一下午都没抓到鱼,此刻已是烦闷之情充斥胸膛,如今听得西风出言嘲讽,立马就不干了,拎起飞索气鼓鼓地走进洞口,一把甩到西风面前。
“你来!”
西风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摆了摆手。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你……诶!你干什么?”
西风是真没想到,张承枫居然俯下身,一把扛起自己就向河滩走去。
这小鬼怎么回事!
西风恼羞成怒,自己堂堂甲等武人,贵为江湖一流高手,就这样被人像小鸡似的拽了起来,当时恶向胆边生,杀意骤起,左手断掌抬起,想要结果张承枫的性命。
不过他终究没有下去手。
如今自己这状态也是朝不保夕,杀了这小子,自己没准过两天就饿死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又或者不知何时就被那个毫无人样的江匪夺了性命。
想到李洪不堪的相貌,西风心中一阵恶寒,赶忙停下了手。
再者说,自己如今这状态,能不能将张承枫一击毙命都不好说,万一被他反杀,以后传出去自己堂堂燕云独行侠,黑山夺命剑,竟败在一个不知名的乡野小鬼头手里,名声须不好听,晚节不保矣。
来到河边,张承枫将西风放下,就在一旁抱胸站定,朝河水扬了扬下巴,示意西风开始表演。
呵,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能有被一小屁孩瞧不起的一天。
西风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随后捡起地上的飞索,也不多言,暗自运转气息,好不容易养了半天仅存的内力转至手中,真炁缠上飞索,飞花指劲迸发,瞅准河中一点便是飞射而去!
“噗!”
飞索破开浪花,没入河中并不几深,便在西风的拉拽下腾空而起,甩出一道水花。
飞索头上,赫然便是一条硕大肥美的草鱼!
不是吧,这么轻松?
西风将鱼从索头解下,扔在一旁,有些得意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张承枫。
不是,我跟个小鬼头卖弄个什么劲,掉价,掉价。西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学着点儿,还不快去烤上?”
张承枫屁颠屁颠地捧起草鱼,像找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兴冲冲地钻进洞窟便开始生火烤鱼。
不一会,洞内便传来了阵阵鱼肉香气,随后便是迫不及待的口水声和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西风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诶!你小子,把我搬回去啊!懂不懂要先孝敬前辈啊!喂!”
……
张承枫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了将近一整条草鱼,只留下一个食之无味的鱼头和一点鱼尾肉,这才想到尚在洞口喝西北风的西风,赶忙赔着笑拎起差不多只剩下骨头的草鱼递给西风。
西风翻了个白眼没有去接,没好气地道,“真是乡野村夫,不识规矩。再去给我弄一条来。”
“额,好的好的,你等会啊。”
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刚刚托西风的福得以饱餐一顿的张承枫自然不好意思再对他恶语相向,只得拾起飞索再去河边抓鱼,可是这西风也是暗运内劲,用了飞花指力才抓上来的河鱼,哪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张承枫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抓上一条鱼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头,悻悻地看着西风。
“算了,少吃一顿也饿不死。明天早上我要看见我的早饭,你自己看着办。”西风也是不耐其烦,摆了摆手兀自起身,一瘸一拐地回洞内休息去了,走得那叫一个吃力。
这可怎么搞,刚才他明明就是这样做的啊。
张承枫属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已经学着西风的样子了,可是试了半天还是射不到一条鱼。水面的折射他也知道,但是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导致他甩出的飞索不能精确而快速地命中目标。
这个感觉……
张承枫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西风的飞索好像不仅仅是以臂力扔出的,那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力量在护持着,推动着它,让射出的飞索更加稳定而有后劲。
这股力量他在别的地方也感受到过,比如先前和李洪对战的时候,比如西风在古城口向自己挥出的那几剑。
那股浑厚的能量无形无质,绝不是人体的一拳一脚那般实在的击打之力。
难道说这就是以前大人们所说的,江湖武者所运用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