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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都懂了,金陵来信

    淑兰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桌前。

    签字画押,皆是默默不发一语。

    待得最后一笔落下,脸上终于是浮现出释然的笑容。

    而后直接回返。

    孙志高站在原地,本来还想着淑兰会对自己留有几分眷恋,都已经原地摆好姿势等待淑兰看过来了,谁知淑兰却是连正眼都懒得瞧。

    看都不看等他,签完了字就要往回走。

    孙志高这下倒有些怅然若失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贪恋淑兰,而是觉得像自己这样的秀才相公,应当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淑兰怎么能这样“弃若敝履”、毫无留恋呢?

    孙志高心中当即升起不忿。

    于是他扬了扬脑袋,语气轻蔑道:

    “淑兰,你无才无德,寡淡无趣,本不该与我相配,当初只是我家看走了眼,如今总算是解脱了过去。”

    见淑兰终是回头看了过来,孙志高睥睨一眼,侃侃道:

    “将来配个杀猪种菜的,记得要贤惠些。”

    淑兰再也是忍不住了。

    本来她想着就此与孙家一别两宽,再也不联系,因此当和离书签下后,她也将心中多年的怨恨压下,不愿意再想起。

    谁知孙志高还非要蹬鼻子上脸,来挑拨。

    淑兰当即疾走几步到孙志高近前,啐了他一口唾沫。

    “我呸!”

    “你个色欲熏心、忘恩背义的小人,多瞧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说罢,淑兰欠身给屋内众人福了一礼,便径直退走。

    孙志高属实是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但话头是他自己启的,为了自己脸面,他也不好追上去与妇人撕扯,只得梗着脖子,硬气道:

    “伱个泼妇,也就是君子不与小女子计较,不然我定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众人皆是看出了孙志高的色厉内荏,只面露不屑,见事情已经结束,于是纷纷同盛维告别。

    很快盛家人也相继离开了这间屋子。

    孙志高母子被冷落在了原地。

    只有屋外一群下人,正用如同防贼的眼神看着他们。

    看着周围空荡荡一切,如作鸟兽散一般,虽不是在自己家中,但孙志高还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悲戚。

    入夜。

    夜空皎皎,北风猎猎。

    白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最后是个好结果,但众人心里也是开心不起来,所以今夜并未聚在一块儿。

    盛老太太屋子里。

    华兰陪着盛老太太在床头坐着,明兰和如兰两个则是分别端坐在秀墩上。

    明兰贴在盛老太太边上牵着祖母的手。

    如兰做不得牵自家姐姐华兰手的事,哪怕是嫡亲的姐姐,那样也觉得别扭。

    所以,她最后蹭到了明兰边上,也牵起了明兰的另外一只手。

    左摸摸右摩挲,如兰心中暗自奇怪。

    ‘六妹妹这手也不知道怎么长得,跟葱白似的,还端的滑腻红润,摸起来可真舒服。’

    如兰的作怪只有明兰知晓,但她可不敢将自己的手从如兰怀里抽出来,于是只能给了如兰一个白眼,就任其施为了。

    这时,盛老太太和华兰闲话完,就转头对着明兰和如兰说话了。

    “今次来宥阳一遭,正好让你们经历了淑兰这档子事,也算是难得可贵的经历了。”

    “嗯嗯!”

    如兰第一个点头应是。

    不过她此刻脑子里想的可不是什么淑兰姐姐的事,而是觉得能来宥阳这儿撒泼一次,是汴京家里怎么也求不了的痛快。

    祖母说得对,此次宥阳真是不枉来这儿走一遭!

    不过她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心里暗自窃喜一会儿后,便开口道:

    “不过祖母,我今日在那隔间里听着的,似乎那孙志高也不怎么难缠,就是……”

    如兰撅起红唇,乌溜溜的眼珠子转着想了会儿,这才道:

    “就是行为举止有些愣头愣脑的。”

    盛老太太白天让几个小的都去正厅隔间里见识场面,所以屋里发生的事,如兰几个都是听得清楚明白。

    如兰此番说的,便是指孙志高一番自我陶醉、感动自己的发言。

    盛老太太也不急着回答如兰,反而是转头看向明兰,好奇问道:

    “明儿呢?你怎么猜度那孙志高今日这般容易妥协?”

    明兰心里已经是有了些头绪,不好意思的看了如兰一眼,随后转向盛老太太和华兰,开口道:

    “祖母,大姐姐,我想的是,那孙志高能逼得淑兰姐姐一家非要和离不可,再加上前几日大姑母的诉苦,我想他肯定是个不好相与的,至于他这么容易、不加辩驳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明兰朝如兰问了句:

    “五姐姐,你可是记得之前大伯伯去寻那孙家的错处?只是人到了千金阁的时候,被人给挡了回来,后来再去,又说是被县衙的人先行了一步?”

    如兰点了点头,她这才回过味来:

    “所以是千金阁那儿真有什么马脚被抓住了?”

    明兰附和应声:

    “想来应当是的,隔天清早,我还听品兰姐姐说起何大娘子上门了。”

    说这话的时候,明兰抬眼朝华兰看过去,得了个赞许的眼神后,更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如此,我说呢!”

    如兰兴奋的欢腾了一声,随后又面带疑惑:

    “不过是找到了什么地方?是个外室有什么不对?”

    华兰轻笑一声,当即将孙家的纰漏说了出来。

    盛老太太此时也出言道:

    “也亏的孙家鲁钝,抬头往天上看惯了,连籍契都不知道拿,使得我们拿住了他们的痛脚,只需出些财货便能应付过去,不然最后非得再闹腾一阵才好。”

    盛老太太旋即又继续道:

    “那你们俩也可仔细想想,若是你淑兰姐姐嫁入的是高门显户,再碰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如何才能回头?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只得用一生来磋磨过活,抬起头也望不到天日。”

    盛老太太这番话是提点明兰的。

    毕竟齐国公府是真正的深宅大院,而平宁郡主那尊大佛也是摆在明处的,若是讨不得好,那可真是把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明兰也明白祖母是在借着淑兰姐姐的事,暗自告诫自己。

    不过她此刻又想到了齐衡留给自己的泥偶和玉坠,那其中蕴含着多少意气少年的情意,她同样也是知晓的。

    ‘他这样光彩夺目的人都敢向我走来,我却是怎么也推不开手的。’

    明兰知道自己是要让祖母失望的,于是将头埋了胸口。

    盛老太太见此,也是心中一叹。

    不过气氛却是没有半分沉闷,因为此刻如兰跳了出来。

    只见她看向盛老太太,出言道:

    “祖母的意思孙女都明白,您这不就是在告诫我明兰,以后不要贪图高嫁嘛,这我心里都明白着呢!”

    如兰作势拍了拍胸脯,语气爽快道:

    “祖母放心,我这人最是烦那些繁文缛节的,以后肯定不会高嫁!”

    如兰这一番话当即把众人都给逗笑了。

    明兰正好借着如兰的话头转移话题,于是跟着补了句:

    “五姐姐,高门低嫁也是要不得的,你看淑兰姐姐那样,本该是嫁进孙家过的舒舒服服的,结果却是碰到了孙家这种一点恩情都不讲的人家。”

    “哎呀!我却又是把这事给忘了!”

    如兰当即面露苦恼的晃了晃脑袋:

    “现在这高嫁不行,低嫁也行不通,左右都是没有出路可走了,嫁人可真难。”

    末了,如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突然闪出一丝狡黠,她突然转头,看着明兰打趣道:

    “要不六妹妹,我们俩也就别费那个脑筋,今后就一起在家里当个老姑娘算了,如若今后有别人来家里上门提亲,你帮我拒一门,我帮你挑拨一户,互相成全可好?”

    明兰眉眼弯弯,跟着乐呵道:

    “五姐姐,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今后有人上门提亲,那我可要帮你好好‘吹嘘’一顿。”

    “这可不行!”

    如兰眼睛滴溜一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吃亏,于是开口道:

    “还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先来,不然你若是趁我不注意,悄悄许了人家,那家里岂不是就只剩我一个老姑娘了?”

    “不行!可不能这样!”

    如兰鬼点子多,这时又是灵机一动,调笑道:

    “要不我们俩干脆去做姑子算了,等我们俩都看好了,再一起还俗嫁人。”

    “哈哈,五姐姐,你这法子可行,不过大娘子那关可怎么过?要是大娘子知道家里有两个姑娘要上山做姑子,那怕是要直接把我们抓回去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疯丫头也是胡话诌个没完了。”

    盛老太太止住了两人的畅想,笑骂道:

    “这儿是说你淑兰姐姐的事呢,怎么就聊到去当姑子去了。”

    “对对,说正事!”

    华兰也板起脸教训两个妹妹,不过她刚才心里听着有趣,此时也是严肃不了一刻,瞬间破功笑出了声。

    同时还朝着明兰、如兰打趣道:

    “其实你俩想做姑子也不用去上山,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关心妹妹,正好我府上新修出了个佛堂,正好空着无人烧香礼佛,刚好赏给你们俩个,取个名字作‘如明庵’,正相当。”

    如兰当即嗔笑一声:

    “好哇姐姐,你也不安生,那到时可别怪我和六妹妹把你的佛堂吃垮了,你知道的,六妹妹的嘴可是很能挑的。”

    “是啊,六妹妹?”如兰回望明兰道。

    “嗯呐~!”明兰点头如捣蒜。

    华兰见状也是一挑眉:

    “我还怕你们两个小姑娘不成?我这可都是应好了的,要是你们到时候相不中人家,那我就让你姐夫亲自去盛家,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给抓到府上去,做庵堂的主持。”

    “好呀……”

    “……”

    很是一会儿唇枪舌剑后,双方人说的口干舌燥,这才消停下来。

    盛老太太在一边瞧着,也是喜笑颜开。

    以眼前这幅“姐妹情深”的场面为佐,默默将房妈妈递上来的汤药一口喝了下去。

    也是不用蜜饯辅食了。

    眼看夜已经深了,盛老太太又已经喝了药,华兰也趁时出声道:

    “好了,今日就不与你们说了,夜已深,各自回房吧。”

    明兰听到这话,当即就要第一个起身。

    她担心等会儿盛老太太要把她留下,再说一阵儿规劝的话,使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思,要被动摇了过去。

    ‘小公爷付出了这么多,我可不能当第一个后退的。’

    “等会儿,也不急在一时。”

    盛老太太才刚喝下药,一时也不困,只将三位孙女留下,苦口婆心的再说了句:

    “祖母同你们谈这些后宅之事,也是以备万一。”

    明兰闻言低下了头,她心里浮现出歉意,毕竟祖母都是为自己着想,自己却表露出避之不及的态度。

    祖母再怎么说,也肯定是为自己着想的。

    盛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看向明兰和如兰,语重心长道:

    “儿女婚事在你们祖母心里,现在是最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的,我只希望给你们日后找一个家中关系简单,婆婆慈爱,官人亲厚的门户。”

    “日子过的平平静静,没有什么波澜,这就是最好的。”

    “可是祖母,这世间百般事,焉能有几个能如始如终、从头到尾都能让人顺心如意的呢?”

    明兰这番话这下不是驳斥,而是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像孙家这样,明明大伯伯和大祖母都为淑兰姐姐计的很好,当初孙家也是一户绝好的人家,但到头来,淑兰姐姐那边过的一塌糊涂,不得不以合理收场。”

    “孙女觉得,想要把今后日子过好,总是得经历些磨难的。”

    “未来不可预知,只需要做到当下问心无愧便是最好了的。”

    盛老太太听明白了明兰的意思,华兰也听明白了。

    如兰也以为自己懂了,当即道:

    “对对!路在脚下,谈婚论嫁还得到明年呢,祖母你可别催我和六妹妹了。”

    华兰没好气的走到如兰面前,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你懂得多!”

    “好了,就都散了吧!”盛老太太也无奈笑了笑。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了,祖母。”

    临出门前,华兰立住了脚步,朝盛老太太问道:

    “那日船上救的妇人,今日来了信,说是想要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只是要料理官人身后事,一时抽不开空。”

    “正好现在无事,我们…要不要顺路去金陵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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