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睁开眼睛,挣扎地从地上爬起。
空气之中蔓延着青铜的锈味,还有血腥气息,他喘了两口粗气,急急忙忙地朝四周看去。
地上躺着一众尸体,他们面色苍白,七窍流血,死前的神色各异,有惶恐、有骇然。
陈易心头一慌,急忙四处寻找殷听雪和闵宁等人的身影。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找不到殷听雪和闵宁,但也没有发现她们的尸体。
“她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陈易安慰了下自己,接着抬头打量眼前的景象。
景象大体漆黑,隐隐约约有幽光,四处都是断壁残垣,陈易仰起头,发现头顶是面石壁,又低下头看去,能望见一些陶器、青铜器的碎片,像是陪葬品,这里俨然如同古代君王的陵寝。
陈易深吸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必须赶紧找到她们。
他抬起脚,缓步上前,在前面的阴暗通道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
陈易屏住呼吸,按住绣春刀循着声音的方向一走,接着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殷听雪,也不是闵宁,
而是太华神女殷惟郢。
白衣女冠正盘坐在地上,低声诵念着祈福经文,那双脸庞在幽光下,隐约出尘。
“在别人坟头里诵经,”
陈易嗓音漠然道,
“殷鸾皇你搁这装鬼吓人呢?”
听到声音,殷惟郢动了一下,接着便再度看见那张厌恶的脸,她咬了咬牙,恨恨道:
“…你没死。”
“看来你巴不得我死。”
“无明孽障。”
殷惟郢低声骂道。
陈易置若罔闻,只是问了一句:
“你走不走,还是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师傅投过三次茭杯,大吉。”
殷惟郢冷声回绝道:
“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也会逢凶化吉。”
听着她的话,陈易也不多劝,直接转身就走。
他当然有很多种方式逼殷惟郢走,无论是断去她长生桥来威胁,还是折了她的脚强行带走,可是现在,他不想费时间跟这脑子拎不清的女人纠缠,他必须赶紧找到殷听雪和闵宁。
陈易走后,殷惟郢深吸一气,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其实她早就知道陈易未死,她是最先醒来的,看见一地的尸体后,又看见了陈易,探到了他还有呼吸。
好几次,殷惟郢都想趁此杀了他。
那一刻,她恨自己是道士,要守戒,不能杀人。
一切都因陈易而起,自己的长生大道,也因陈易而屡屡出现变故。
如果不是他,闵宁早就跟着自己到了太华山去,不仅如此,那本应成为自己道侣的闵宁,竟然说出了宁愿给他伏地做妾这种话!
此话一出,相当于断绝了原来谶语所言明的长生之道,闵宁心意已决,永远不会随她上山修道,没有金童辅佐,玉女又如何长久?
“无明孽障。”
殷惟郢低声又骂了一句。
接着,她双手结印,盘坐着,又念起了祈福的经文。
漆黑的廊道里,阴风掠过,碎裂的青铜器泛起铜锈的气味,幽幽暗暗的光泽难以让人心安。
殷惟郢不知怎么地,感觉到一丝不安。
可环顾四周,举目所见,只有一片静谧,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是不会有事的…
殷惟郢缓缓松下一口气。
她张开口,正准备继续诵念经文时。
眼眸却在阖上之时,捕捉到一点微不可察的细节。
阴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一掠而过,那像是鸟,殷惟郢看到幽暗的羽毛!
殷惟郢泛起鸡皮疙瘩,四周弥漫着厚厚灰尘,黑暗里似乎随时都会窜出某种东西。
阴风袭来,一点瘆人的笑声夹杂在风里,白衣女冠结下一个金光护体印,可手指不住打颤。
哗哗…
那黑影掠到面前时,殷惟郢脑子一片空白。
半空中,有头发垂落在她的面前。
先是一缕,
而后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几乎要触及到地面。
她僵住了。
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面前有一张惨白的人脸,身体上满是鲜艳得诡谲的五色羽毛,她咧开着嘴角,诡异瘆人地笑着!
《山海经大荒西经》载:行玄丹之山。有五色之鸟,人面有发。爰有青鴍、黄鷔、青鸟、黄鸟,其所集者其国亡。
………………
陈易听到一声尖叫。
那嗓音凄惨恐惧,几乎穿透墙壁。
陈易一时分不清是谁,正准备回头一探究竟之时。
远远地,便看见慌不择路的白衣女冠。
殷惟郢顾不得什么形象,近乎抱头鼠窜地跺脚狂奔,像是被黑白无常追着一样,她跌跌撞撞地逃窜时,踩到一块陶片,趔趄地摔了一跤,身上白衣满是灰尘,好不狼狈。
陈易挠了挠脑袋,看向殷惟郢身后,发现什么也没有。
他走到殷惟郢面前,蹲下身问道:
“你在这跑什么?”
“青、青鴍!有大妖青鴍!”
殷惟郢颤颤喃喃着,看来吓得不清。
陈易闻言按住刀柄等了一会,赤金舍利子都摸了出来,但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
殷惟郢稍稍缓过神来,她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那枚赤金舍利。
刹那间,她想起了什么。
陈易收回舍利,归刀入鞘,转身就走。
“等、等等…”
身后传来急促的嗓音。
“怎么?”
“我跟你一起走,帮伱护法压阵。”
殷惟郢慢慢站了起来,不卑不亢道。
陈易冷笑了下,抬腿就走。
白衣女冠慌乱起来,她连忙跟了上去,一手扯住陈易的衣摆,尽量平淡道:
“带上我,你需要一個道士……”
“如果没有落在这里,那我需要你加固一位大妖的封印。可现在在这地宫里…你毫无用处。”陈易面无表情道。
话音落下,殷惟郢瞪圆了眼。
陈易甩开她的手,径直向前。
白衣女冠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失措道:
“好、好,我错了,我跟你走…你停一下,别走这么快,别甩开,你说句话,你说句话!”
陈易停了下脚步,转过头嗤笑着看她。
“这又有什么好笑?”
殷惟郢蹙眉问道。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陈易讥诮道。
殷惟郢俏脸一白,接着双颊滚烫,眼眸里掠起恨意,却见陈易转身又要走,她立刻怂了,慌忙道:
“那你笑,尽管笑,随你把我笑得五体投地也罢,别甩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