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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分封

    ‘分封制?’对于刘璋所说,若南中豪族开拓叟夷的领土后,能于叟夷之地建立城池,便可为此地令守,世袭罔替一说。庲降都督高颐露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并不像是周王朝所实施的分封制,毕竟南中大族开拓获得的土地,名义上是归属于大汉,挂在大汉的郡县名单下,并不属于南中大族私有,只是刘璋允诺南中豪族奕世袭官,有点和分封制相似而已。

    不用过多的凝神思索,高颐只一念动,就想明白了刘璋的心思,他的这位明公估计有两层想法,一是以汉制夷,用南中豪族这群地头蛇去打压不顺从官府的叟夷部落,替官府做事;二来南中豪族将力量用于征伐叟夷部落,有了事情做,同时征伐叟夷必然会有死伤,也会有钱粮方面的消耗,如此可以削弱南中豪族。

    只是高颐有一点疑虑,虽然豪族一开始征伐叟夷对豪族的力量会有消耗,但豪族们开拓了新的领地,并世袭其官,后面日子平和下来,占据更多土地的豪族,力量恐怕将与日倍增,到时候说不定有尾大不掉的风险。

    就像是周天子分地赐予,建立诸侯之国。一开始周天子还是天下共主,但随着诸侯消灭领地内的夷狄,开拓了新的领地,力量逐渐强盛超过了周天子后,前有郑庄公箭射周天子,后有楚庄王问鼎之事。

    高颐瞥了一眼坐在上首喜怒不形于色的刘璋,接着往下看了眼群情激扬的南中豪族的一众族长,而后放弃了现下直言进谏的想法,他决定等大会散去,再向刘璋进言,提醒他的明公还需防微杜渐,以防他日有南中之忧。

    ‘以南人治南中。’刘璋身侧侍立的彭羕,在对刘璋一系列的南中政策进行分析后,脑中冒出了这六个字,想来是无比贴切他这位明公的做法。

    吕昌本为永昌郡大族,世仕郡县,屡世为官,眼下被任命为了永昌郡太守;爨习乃建宁郡大族出身,被任命为了兴古郡太守;至于孟氏的孟仪,若不是因为谋逆一事,只怕不是担任云南县县长,而是担任云南郡太守。

    彭羕的眼神一一掠过几位受封的南中豪族族长的身影,现在南中七个郡有三个郡落到了南中大族手中,再加上刘璋所说的豪族以金帛招诱叟夷、多者为官,豪族开拓获得的土地,可奕世袭官。

    摇了摇头的彭羕于心底惊叹了一声,他的明公未免太豪气了,不像是一位宗室重臣,也不像手握一州之地的诸侯,一点都没有那种想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那种权欲。倒像是一位随性喜乐的游侠,而且是位喜欢与人分享所得的游侠,就这样将南中之地分给了一众南中豪族。

    不过所幸,他的明公多少知道些轻重,没有全盘将南中这块胡饼甩给南中豪族大快朵颐。在建宁郡安插了高颐做太守,更是给了高颐有类持节权力的庲降都督一职,建宁郡北边接壤的朱提郡给了景毅那个忠臣,于南中中间的两个郡安排的不是南中人,就算南中有事,建宁和朱提不至为乱,更是可以隔开越嶲、云南和牂牁、兴古间的联系。

    彭羕侧了一眼面色无有风波的刘璋,心中赞了一句,他的这位明公真是深思熟虑,一番弄权,拉拢了近乎所有南中士庶,又做好了应对的伏笔。

    他再瞥了一眼底下一众南中豪族的族长,只见这群族长们一个个眼中发亮,露出夜间狩猎的狼才有的亮炯炯的眼珠子,可见这群人已是饥渴难耐了。

    若不刘璋还在这里坐镇,这群族长恐怕已是各回各家,擂起旗鼓,点阅部曲,去征讨可能有意叛乱的叟夷,抢走叟夷世代居住的土地和巢穴,据为己有。

    ‘这些年憋坏了吧。’刘璋满意的看着下方的大族族长们,一个个露出激扬昂首的神色,似乎下一刻就要起身点兵出征南中作乱的叟夷的态势。

    刘璋也不意外,毕竟他掏出的是类似分封制的大杀器,这个大杀器在开拓新领地时是最具成效的。

    为什么汉人能从西周初期,不过据有河南、陕西一点精华之地,到席卷中原,南抵越,北接胡,东临大海,西驻临洮,靠的就是分封制,封建诸侯,开拓天下。

    现在的郡县制下,南中豪族们攻打叟夷,拿下的土地,划归的是官府治下,整个一白打工。但现在刘璋允诺他们世袭,拿下了就是他们自己的,一个人在自己当老板的时候是最拼的,相反就打工而言,如果打工给到的报酬不是十足的诱人,基本上都是摸鱼仔,混一天是一天,没有死命苦干的劲头。

    不过刘璋施行这种政策,也不是存了改土归流的心思,现下南中的汉人太少,叟夷太多,没有改土归流的基本盘,他只是想让南中豪族多多的开拓土地,拿下南中的膏腴之地、沃壤之土,压缩叟夷的生存空间,增涨南中汉人的人口,使汉家在南中更加的兴旺起来,至于其他的谋划,日后再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璋的想法就这些,未知诸君有没有不一样的看法,或者说觉得我的决定有不好的地方。”刘璋露出一个微笑,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下方南中豪族的一众族长,发声问道‘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诸君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以大大方法的讲出来,说点心里话,璋向来与人为善,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诸君若有什么忠言进谏,大可讲出来,不用担心逆耳不顺,会触怒我什么的。”片刻后未曾见到什么动静的刘璋,敞开胸怀的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

    “明公。”终于有一位族长站了出来,但这位族长并不是发表什么不同意见的,而是表起了忠心:“明公刚才所言南中治策,小人全力拥戴,绝无二话。”

    “对,对,我等全凭明公差遣。”又有一位族长起身响应,生怕刘璋后悔刚才的话,放弃让他们世袭南中官位的权力。

    一夫呼,万夫应,滇池县的明堂内热闹了起来,一众南中豪族的族长们纷纷响应刘璋的政策,一则刘璋的政策的确对他们有利,用金帛招诱恶夷,就可以当官,开拓的领地,可以世袭,刘璋给出的条件如此优待他们,不容他们不心动。二来刘璋南征叛乱的叟夷和雍氏,有如热汤浇雪,顷刻间就平定了这些谋逆之辈,现下刘璋的大军还坐镇于滇池,容不得他们慑服,顺从刘璋的命令。

    只是这群族长们心中多少还有一点疑虑,那就是刘璋日后会不会反悔,以及刘璋眼下是担着益州牧,但日后刘璋去任,会不会人亡政息,下一任益州牧就不认这条政策了,万一他们热火朝天干了起来,好不容易拿到点好处,来了个新益州牧就不认了,岂不是白干一场。

    有些族长心中是有胆气的,于是一名胆子较壮的族长出席旁敲侧击了起来:“明公,不知这些条例是否写入律法中,其次明公在任之日,我等无有疑虑,但明公若是去任,不知下一任益州牧恐难如明公这般,为南中之事尽心尽力。”

    “尔等宽心,这些条例将入律令,勒石以作见证。”刘璋微笑着回复道,回答了这位族长的第一个疑问,就是他所推行的政策是实实在在的律令,不是随时废除的念头。

    至于南中豪族族长中疑虑的第二个关于人亡政息的问题,刘璋没有打包票,而是婉转的说道:“眼下宇内大乱,不知何日得以止干戈。璋为宗室,又是重臣,镇抚益州的时日可能会长一些,但想来终有一日离官去任,接任益州牧之人如何也不是我所能明见的,我先允尔等三世之内,可世袭官位,若是日后继任益州牧之人与我相善,我可为尔等说项,再加几世。”

    有时候话说的太满,很少会有人会去相信,不如说的委婉一些,一碗水不要倒得太满,这样就不会溢出来了,相信的人也就多上一些。

    正如刘璋所料见的一般,出席询问的那人,闻言后没有因为刘璋将世袭改为三世以内而有所不满,而是面色愈发喜悦了起来,这人恭声应道:“愿从明公所言。”

    随着这群大族族长最后一丝疑虑被刘璋解除,一众族长纷纷出席向刘璋恭声道:“我等愿从明公,但凭明公驱使。”——

    米仓山。

    “娘的,这米仓道着实难行,官府也不修缮一下,就由着这条路荒废失修,害的你我二人如此辛苦……不行,还是休息片刻,实是有些苦累了。”賨人渠帅袁约骂骂喋喋的,向着一旁的賨人渠帅朴胡吐槽道,嘴里不时的大口喘着粗气,他停驻了脚步,依靠到道路一旁的岩石上休息了起来。

    随着袁约的驻足,气息还算平稳的朴胡,虽是不愿停驻下来,打算继续赶路的他,也只好向行进中的队伍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賨人部曲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赶路。

    朴胡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递到袁约的手上,并打趣道:“袁兄,我看你是被南郑的繁华迷了眼睛,消弭了身体,这翻山越岭,渡水泅河,对于我们賨人来说,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哪里会翻越几座山岭,就像你这般累的气喘吁吁,好似丢了半条命一样。”

    袁约接过朴胡的酒葫芦,一手拔开塞口,一手举起葫芦,将葫口对着嘴,大口的灌着甘甜的米酒,不停息的狂饮,却是不好回应朴胡的打趣。

    “好了,好了,给乃公留上一些。”看着袁约如牛饮水一般,不停息的猛灌酒水,朴胡有些急了,他一把抢回递给袁约的酒葫芦,感受着其中的分量,接着谩骂上了一句:“你这黑厮,好不知趣,乃公见你的酒葫芦饮完了,怜惜你分你喝几口,你倒好,五股给乃公去了三股,这让乃公如何撑得到米仓道南口。”

    “诶,朴兄,你我如兄弟一般,怎么为了几口酒,你倒骂起我来了,你我的情分,不比这壶酒贵重,你若是要酒,等后面回了南郑,我送你几钟酒,眼下莫要小气么。”袁约瘫坐在石头上,嬉皮笑脸的说道。

    对于袁约这般的言论,朴胡有些无语,见袁约一副瘫软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劝说了一句:“我劝你还是好好精练武艺,戒掉女色,少饮些酒,我可是听说了,你这黑厮又纳了一妾室,这都第几房了,我记得你才纳第六房不久。”

    说到这里的朴胡指了指袁约:“我看你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连我们賨人看家的本领都丢了个干净,翻个山越个岭,累了个气喘吁吁,心神不定,说出去,丢我们賨人的脸。”

    一贯嬉皮笑脸的袁约被朴胡一通指责,面色竟是正经了起来,他沉下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朴兄所言甚是有理,简直是警世良言,我有些感悟了,我决定了,从即日起,戒酒。”

    朴胡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他皱起眉头向袁约问道:“色呢?光戒酒,不戒色?”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黑厮可曾听闻汉人说:‘色是刮骨刀’,比起日日醉酒,沉迷女色更为可怕,早晚会掏空你的肾气。”

    朴胡思索了一下,举出了个例子,以警示袁约:“你可知道,我那位从弟朴昌,多勇猛善战的一人,举巴地少有敌手。”

    “可是呢,他在梁平县襄助荆州别驾刘阖作战时,被刘阖所送的几名娼女所诱,于大战前日日笙歌,导致身虚体疲,精力不济,在战场上竟是一时目眩,滑倒在了地上,为锦帆恶贼甘宁所害。”朴胡恶狠狠的咬出了‘甘宁’二字,和朴昌关系甚好的他,对于甘宁甚是痛恨,简直恨不得食甘宁肉,寝甘宁皮。

    按捺下对甘宁的恨意,朴胡说出了总结的话:“如此,你当可知道,沉迷女色的可怕,宜早戒之。”

    “色是刮骨刀不错,可我袁约天生的骨头硬。”袁约对于朴胡劝诫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油盐不进,缓和了气息的他,接着贱兮兮的说道:“朴兄有所不知,交合有害乃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从师君那学到了一门房中秘术,用师君的话来说,可以采集女子身上的阴气,补充我等男子的阳气,交合的越多,对身体的裨益越大,近来我收的那名妾室,还是师君赏给我的呐。”

    见袁约搬出张鲁当挡箭牌,朴胡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骂道:“乃公看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用孔夫子的话讲,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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