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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戌时,四刻

    受到夏欢的言语刺激,李婉姬的火气噌得一下窜了起来,当即进行回怼:

    “你敢!”

    原本她只想见见那个男人,通过逐步接触判断对方是不是真命天子。是的话就深入了解发展一下,不是就算了。

    可夏欢蛮横无礼的阻拦行为,让李婉姬异常厌恶。他越不让自己去找那个男人,她就越是要跟师兄对着干。

    “你宁愿信一个臭算命的,也不肯给我个机会。师妹,我真的想不通。”

    “你能不能想通,关我什么事?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那些猛火油你到底放不放,不放我可就走了。”

    眼见师妹发怒,夏欢的语气和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他有些欲言又止,停顿好几秒后立马换了副脸色:

    “师妹别生气,我刚闹着玩的。”

    李婉姬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右手凝聚出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蜘蛛。她放在掌心轻轻一吹,任其飞到师兄肩膀上。

    对方的储物戒里,有从袄景教据点掠夺而来的两百桶猛火油。由于数额较大,加之撤退路线仅有一条。现场引燃也许会发生爆炸,平白搞出诸多变数。

    夏欢主修炼体,就算被压在废墟下也能确保无恙。但那时候周边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很容易遭禁军发现。

    最稳妥的做法还是由李婉姬远程操纵点火,给师兄足够的时间撤离。

    夏欢确定蜘蛛在肩膀上后,顺着漆黑的甬道往里跑。别看他身形高大,但跑起来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一个天生的猎手,不给猎物反应的机会。

    过了五分钟,他抵达甬道尽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杀角落里闲聊的两名禁军,让他们没有办法通风报信。

    事毕,夏欢取出储物戒内的两百桶猛火油堆满整个大厅。再将鼎状香炉附近的瓷缸翻转,将油给倒出来。在做好一系列准备措施后,他迅速撤离现场。

    此刻在鼎状香炉顶部的圆盘中央,有一根至多燃烧两刻钟的熏香。

    李婉姬只需在收到动手指令后,操控蜘蛛从末端将熏香给顶出去。跌落时产生的火星,会瞬间引爆猛火油。

    ***

    太子赵瑾不用像文武百官那样,守在入口处恭迎圣驾。他抵达观星台后径直来到三层,饶有兴致地浅酌了两杯。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今天就显得格外高兴。盖因待会儿母后刘芸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一件大事。

    关于具体的内容,目前不外乎是宣布退位或者清剿周家这两种猜测。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赵瑾都能坐享其成。

    他最想见到的,自然是女帝退位。她若是攥着皇位不撒手,非要临死才肯传位,自己起码得再等一二十年。

    普天之下,焉有五十岁的太子?

    如果是铲除左宰相在朝中的势力,同样会让赵瑾感到开心。他看不起这些靠身体上位的小民,不是一天两天了。

    太子畅快地吐出浊气,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再过一会儿就是戌正,算算时间母后也该到了,还真是期待啊。

    为了隐藏底牌,赵瑾没敢让殷红叶来观星台。离开东宫时她说去拜访大炎供奉的秦老仙,现在多半已经见面了。

    “皇上驾到!”

    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赵瑾立刻起身迎接。刚到楼梯口,就瞧见一袭红袍的女帝在众臣簇拥下走了上来。他立刻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儿臣叩见母后!”

    “嗯。”

    刘芸略微点头,以示回应。迈步走向中央的宝座,一撩长袍坐了下来。

    这里是观星台最佳的观赏点,可以将附近几个坊市的景色都尽收眼底。

    正主既已落座,大臣自然不能在旁边干站着,迅速找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桌上摆得都是宴席必备的美酒、佳肴和水果,质量俱为上品。可大臣们完全没心思品尝,鲜有人拿起筷子。

    现在距离灯会开始,还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向女帝所在方位投来期待的目光。

    有不少大臣发现,平时跟在女帝身后的洪安洪大总管没有来。估计他在忙其他的事情脱不开身,并未放在心上。

    反倒是女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令他们无比在意。因为这是大炎左宰相周易的座位,如今却空无一人。

    有些离女帝比较远的大臣,见状窃窃私语。怀疑周易是不是知道今天可能遭到清算,所以提前跑路了。其他用眼神交流的大臣,也大抵是这种想法。

    不过周易的亲弟弟,兵部侍郎周仓就在现场。让大臣们有些搞不明白左宰相是弃车保帅,还是真有事给耽误了。

    这层疑问就像是窗户纸,可惜无人愿意捅破,因为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部分大臣觉得气氛尴尬,加之女帝不着急宣布正事。便将看她的视线,挪到两百多米外的巨型红色灯楼上。

    这座灯楼高高地耸立于广场,鲜艳的颜色在夜色下十分醒目。

    灯楼共九层,屋檐皆呈云状。远观仿佛祥云托底,极具仙气。各式各样的灯组,多带有典故。让每位观灯者,都期待它百灯齐亮彻底绽放的瞬间。

    此刻若是从上空俯瞰,就能感觉到观星台像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正将上京城内的人流吸过来,犹如百川归流。

    而花灯回游的竞争,也进入到尾声阶段。杀出重围的八支花车车队挤出拥挤人群,来到仁崇坊前的十字路口。

    禁军负责维护现场秩序,不会放花车车队进去。使得他们只能待在这里,期待能够得到陛下的垂青。往年遇到女帝心情好,会获得一些赏赐。但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多,只能听天由命。

    为了缓解游客带来的压力,各坊各市都派出吏员疏导。可即使如此,交通状况也不见丝毫好转。越靠近仁崇坊人流的密度就越大,有时甚至挪不开脚。

    尤其是临近戌正时分,大街上的喧嚣丝毫不减,反而愈发高涨起来。

    花车车队并没有停止表演,各种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现场的游客逐渐变成喧嚣的一部分,跟随音乐扭动身体。

    与这里外歌舞升平的景象不同,观星台上可谓一片死寂。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就算动筷喝酒也不敢发出声音。

    终于,还是由女帝打破僵局。她招了招手,唤来新任的大内总管郑龙:

    “去问问周仓,他哥去哪儿了?”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大臣们侧目。

    别看他们镇定自若地夹着菜,实际心思早就飞到郑龙身上去了。随他飘到周仓身侧,最终再回到女帝身边。

    “回主子,他说不知道。”

    令大臣们意外的是,女帝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转而看向工部侍郎裴青:

    “开始点灯吧。”

    “是,陛下。”

    裴青让观星台上的联络官摇旗,隔着两百多米向灯楼方向传递信息。

    灯楼的体积庞大,就算全部采用竹制重量也不轻。为了让众多灯组按照顺序依次点亮,裴青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他结合数名工匠的巧思,在灯楼地底修建了两台与之相连的水车状转轮。

    一旦运行,产生的动能将带动转臂螺旋向上。从最下面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点灯,直至点燃最高层的灯组。

    为免出现纰漏,每层还安排了数名人员掌灯。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接下来就由人工点灯完成百灯齐燃。

    收到裴青传达的指令,无数工部官吏和兵卒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层是春夏秋冬之境,象征着时间的流逝。第二层是梅兰竹菊之景,蕴含君子品德,第三层是十二生肖……

    女帝没等灯组全部点亮,便缓缓地站了起来。这让在场的文武百官们顿时失去赏灯的心思,纷纷收回视线。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裴青见状脸色铁青,以为是女帝不满意,紧张地低垂着脑袋。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待宰羔羊,未来一片黯淡。

    “把那些发给他们吧。”

    女帝全程都没介绍自己,让郑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但他没有资格提醒对方,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

    “是,主子。”

    郑龙离开观星台三层,很快使唤两名太监抬着一个箱子上来。

    众人目光,皆汇聚于此。那沉甸甸的箱子,一如他们此刻沉甸甸的心情。

    太子见状,瞬间明白过来。这箱子里面,多半是周家这些年的罪证。看样子母后在短时间内,不太可能退位了。

    郑龙打开箱子,露出十多封盖有火漆封口的信封。与几名小太监按照信封上面的官员署名,快速完成分发。

    没有信封的官员倍感疑惑,拿到信封的官员更是一脸懵逼。他们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当场拆开信封查阅。

    可信中内容却让大臣们傻了眼,因为里面既不是周家兄弟的罪证,也不是他们的罪证,而是今年的税金指标。

    每个部门根据油水不同,需要上缴国库的金额各不相同。要求的税金金额不高也不低,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说明他们内部已经被渗透或者有人当叛徒,否则给不出这样的指标。

    敢情陛下今天举起屠刀不是挥向周家兄弟,而是他们这些官员啊?

    看完信中内容,兵部侍郎周仓暗自松了口气。兵部虽然管军务,但也涵盖了军值任免和器械损耗。这么多年明里暗里贪了不少钱,吐出一点合情合理。

    只要没一上来就抄家,就存在斡旋的可能。哪怕金额高点,他亦能接受。

    反观没有信封的右宰相石怀仁,则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只要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就可以当火不存在。至于下面的人有多少钱要补,与他何干?

    女帝的视线扫过众臣,见有人面露难色,不禁厉声说道:

    “如果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朕可以允许你们辞官。没能力就该淘汰,让有能力的人顶替位置。瑾儿。”

    听到刘芸突然叫自己,赵瑾心头一惊。他再也不敢端坐宴席间,狼狈地来到红毯前,伏地叩拜诚恳问道:

    “儿臣在,母后有何吩咐?”

    女帝的眼神居高临下,盯着这位表面功夫做得极其到位的儿子:

    “你在家里,待得太久了。”

    赵瑾蹙起眉头,一时间没能品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整个人僵在那里。就算想要回话,他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女帝对他沉默的反应并不意外,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揶揄之色:

    “最近龙城战事频发,你收拾收拾去那边历练几年吧。”

    龙城位于大炎最东方,是与南北齐接壤的边缘城市。别看女帝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但这种历练非常危险。

    赵瑾贵为大炎太子,又是赵氏皇族唯一的血脉。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去龙城历练能不能立下战功,暂且不提。单是远离上京的政治圈子这一点,放逐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

    不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赵瑾脑袋嗡嗡的,不知道被抓到了什么把柄。他苦思冥想,没发现有何遗漏之处。殷红叶入宫这件事,除了自己外无人知晓,不可能传到女帝耳朵里。

    那她为什么要放逐我?

    要知道龙城守将,是拥护母后的坚定派。自己要是去了边陲,生死难料。

    石怀仁暗自心惊,但面色如常。给下属们递眼神,暗示他们劝女帝。

    别看这些翰林院官员平时大义凛然的模样,真到掉脑袋的时候就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作。

    最终还是京兆尹出列,拱手劝诫:

    “陛下,臣觉得此举不妥。太子尚且年幼,不宜前往屡兴刀戈之地。”

    当初刘芸夺权,用得也是太子年幼这个理由。如今听闻,不免觉得好笑:

    “三十而立,已经不小了。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再不派瑾儿出去历练历练,以后怎么接替朕的位置?”

    这一口大饼抛出来,让京兆尹难以招架。年幼的理由被攻破,也没办法在历练这两个字上做文章。他想了片刻仍未想到解决之策,只能拱手回归原位。

    其他大臣,同样低垂着脑袋。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太子痛苦地闭上双眼,旋即睁开。态度诚恳地应下,不敢当面反驳: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既然母后已经安排好了,儿臣依令行事便是。”

    “呵,好个依令行事。莫不是心底有冲天的委屈,好教朕做个恶人?”

    赵瑾先是一愕,连忙解释道:

    “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此等危难关头,无论左宰相还是右宰相的势力都噤若寒蝉。现场唯一想站出来的,竟是不参与派系的武长庚。

    他知道太子一旦出事,国家必将掀起内斗。届时亲者痛,仇者快。大炎的黎民百姓,将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中。

    武长庚手里还剩石航这张牌,仅能牵制住石怀仁,对陛下不起任何作用。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那怕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但是现在,武长庚有儿子了。需要考虑和顾忌的地方,有很多。当刚直的剑不再刚直,就会变得瞻前顾后。

    正当武长庚下定决心,想要以死相谏时,楼下突然传来陈先笙的叫喊声:

    “观星台要被炸塌了,快跑呀!”

    ***

    『章末小剧场』

    咕咕陈24:今天邀请的嘉宾,还是李婉姬小姐。有读者想知道,你昨天说的代号嫦娥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说法?

    李婉姬:极乐天宫行极乐之道,享天宫之名。每位弟子在学成后,都会争一个天宫人物的代号。代号有唯一性,想更换代号需击败相应的持有人。没有代号的弟子,将无法享受更好的资源。

    作者:那夏欢的代号是什么?

    李婉姬:他以前的代号是哮天犬,去年年底击败吴刚后更换了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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