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好似明白了。”
叶玄微微凝眉,似有所悟。
“意思就是陛下并不反对一些事情的发生,譬如朝臣们私下里的交往甚至是相互联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对皇权产生一丁点的影响。一旦你越过了雷池,咱们这位陛下必不会容忍,我说的可对?”
倏然间。
叶定边的眼神猛然一亮。
看向叶玄的眼神满是赞赏之色。
“你此话说到点子上了。就是皇权!陛下最担心也最顾忌的便是下面朝臣们私底下互相勾结,牵连,从而对皇权的稳固产生不利的影响。”
叶玄当即撇嘴嘟囔了一声。
“呵呵,这样看来,陛下这些年也真是够辛苦的,朝堂百官何其多,要一个个都去提防,还真是够累的呢!“
或许是因为先前对这永盛帝太过信任并且将其当做长辈,而今夜却被这位长辈派人跟踪探听的缘故。
他心里总是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便是连话音也带上了几分怨气,甚至还有一律的嘲弄。
“臭小子,听你这口气,对陛下还存有不小的怨气呢。“
叶定边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旋即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有怨气也是正常,当初爷爷被这般对待也曾如你一般,愤懑气愤的要命“
“想想自己一心为陛下尽忠,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博得一个忠良之名。可偏偏这样,还是被陛下提防和防范,心中自是郁愤难平。”
“可是话又说回来,古往今来,为臣者哪有不被猜忌不被怀疑的呢?”
“想陛下二十年前靠着逆天非凡手段于血雨腥风之中荣登大宝之位,一路风雨漂泊过来,期间经历无数次的背叛和欺骗,最终走到今日,是何其的不易。心志之坚定,毅力之强悍,非常人所有。”
“如今我大靖经过十五年的休养生息,虽国力前所未有的强盛,可这些年为了发展民生,陛下却也对朝堂对于我大靖军营疏于管制,从而造成了如今我大靖朝廷各级部门之中都或多或少的被他国渗透的情况。”
“甚至陛下的皇宫之内,也被他国渗透的不成样子。诚然,这其中一些是陛下为了设局,有意如此。可是不难看出,为了增强国力,发展民生,陛下在对于一些事情上的掌控之上做了巨大的让步。”
“如今陛下放弃了休养生息之策,转而争霸天下,意图一统天下,成就千古一帝之威名。自然要对以往的错漏进行补救。此间时候,莫说是你我,便是皇子都未必能被陛下信任,会被影卫监视一举一动。“
“即使如此,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古语有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叶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无有二心。这背后有人和没人又有何区别呢?”
“玄儿,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爷爷,您当真是一代忠良啊。
永盛帝尚没有给自己解释,您倒是先替他解释上了。
不过叶玄的确也明白。
大靖如今的情况颇为复杂。
这十五年,为了增强大靖的国力,发展民生。
永盛帝进行了大规模的放权。
如今想要将这一部分权力收回来,进行巩固皇权,势必在这期间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同时,那些原本隐藏在大靖各行各业,他国的一些奸细也会蠢蠢欲动。
这般情况下,永盛帝怀疑之心,猜忌之心,大盛倒是也的确可以理解。
可问题是自己自重生过来。
就一直为你这皇帝老儿出谋划策好不好?
甚至说还亲力亲为的帮你摆平各种事情,替大靖争脸面。
如此情况下,还被猜忌。
他自是心中不爽。
不过,不爽归不爽。
叶玄却并未失去理智。
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如今与永盛帝算是利益绑定,不光是自己,整个叶家也是。
而且人家还是自己的老丈人。
“爷爷说的是。爷爷,您放心好了,孙儿知道事情的轻重。只是孙儿终归年轻气盛,一些事情略有气不过而已。孙儿稍稍静一静,想通了就成了。”
“时辰不早了,爷爷明日还要朝会,早些休息吧。孙儿告退。”
清楚这些事情是永远争持不清楚。
叶玄打了个哈哈,躬身对着叶定边拜了一拜,转身欲走。
“玄儿,你等一下。“
“爷爷?”
门口,叶玄转身回来,一脸疑惑。
“罢了,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叶玄微微一怔。
神情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最终却也是没说什么。
转身离去。
……
回到小院。
萧凝冰早已经睡下。
整个院子静悄无比。
疲乏了一天的叶玄,已经是上下眼皮打架。
进了自己屋内,一头栽倒了床上沉沉睡去。
……
大靖皇宫。
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伏在地上。
永盛帝背身而立,听着黑衣人的汇报。
片刻之后,他转身回来。
“你是说叶定边并未将他所怀疑的那人说给叶玄听?”
“是,主上!”
“哼!这老东西是生怕自己的宝贝孙子卷入到漩涡之中去,他难道不知,早晚有一日叶玄还是会知道一切的真相?自作聪明!“
黑衣人一言不发,默默的等候永盛帝的下文。
片刻后。
“也罢,叶家好不容易出这么一个妖孽,老东西自是宝贝的紧,他不想让其过早的掺和进去也是正常,朕能理解。而且朕也需要这小子替朕出谋划策。朕乏了,你下去吧。“
“主上,奴才可能暴露了。”
“嗯?你是说?”
一下子,永盛帝眼神猛然变得无比凌厉。
转头看向黑衣人。
微微凝眉,沉声道:”你是说叶玄发现了你?”
“是叶老侯爷。”
“他?他能发现你的存在?”
“奴才不敢确定,但奴才跟踪之时,叶老侯爷的话音突然停止了一下,而后便转移了话锋,转向其他事情上去了。”
永盛帝眸子跟着狠狠收缩了一下子。
“如此说来,这老东西是扮猪吃虎了,这些年功法又有长进?”
“奴才不知,但奴才觉得叶老侯爷修为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未必在奴才之下。“
“你是说叶定边如今是超品武夫?那前日夜里,他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前日夜里。
在这御书房外。
血流成河。
叶定边也是身上多处受伤,拼杀的极为惨烈。
可若是这老家伙是超品武夫,断然不可能受伤。
“是!”
黑衣人重重点头。
“老东西!藏得当真是够深的,他是怕朕怀疑到他的头上?”
“奴才不知,但奴才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那位当年与叶老侯爷有莫大的关系,若非叶老侯爷念及旧情,心慈手软,或许就没如今这些事情了。”
随着黑衣人这一句话。
永盛帝的眼眸瞬间阴沉。
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滔天杀意。
接着他拳头紧紧握住,攥得嘎吱作响。
“是啊,当年若非这老东西心慈手软,又岂会给朕留此心腹大患!“
“那主上,要不要奴才再去一次叶府,提醒一下叶老侯爷?”
“去干什么?告诉他们朕猜忌心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奴才不敢!”
黑衣人额头瞬间冷汗直流,急忙低头,诚惶诚恐。
“朕知道你不敢,不敢不代表不想!当年叶定边虽犯下了过错,但这些年终究为我大靖立下了赫赫战功。此事不要再提。”
背着手,永盛帝来回踱着步子。
而后他又看向了黑衣人。
“这样,朕给你一道口谕,你连夜派人前往云中,告诉那人,这一次,朕再容她一次。若是她再痴心妄想,朕必定不容她!”
“诺!”
黑衣人重重点头。
一炷香之后。
一队黑骑从皇城内奔驰而出,向着北境云中而去。
翌日
有关于渭水诗会决赛的消息从宫内传出。
永盛帝欲在明日,举行诗会的最后一日的对决。
原本准备安置在乾元殿内的会场最终被挪移到了国子监门前的广场擂台。
也便是一个多月以前,叶玄斗败南晋柳生之地。
永盛帝在圣旨之中不仅要求大靖所有三品以上朝臣必须尽数到场。
更是要求大靖的王公贵族和整个长安城周围有名望的一些士绅,也需要尽数到场。
足可见,其对于这次渭水诗会决赛的重视。
叶府内
小院内。
叶玄就这咸菜喝着粥。
正回答萧凝冰的提问。
“还能为何,南晋国这次朝贡和诗会,跳脱的要命。陛下将这决赛场地选在了这国子监门前的广场,就是要在此地再狠狠地羞辱一番南晋国。”
“嘿嘿,说来,你父皇还有些小肚鸡肠呢。”
萧凝冰抬眸瞄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
不是她不想说。
而是她当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一方面,对于南晋,自己终归还是有一些情感存在。
南晋国这一次在大靖的种种,以及其背后所图她再清楚不过。
因而,父皇若真借此机会,狠狠羞辱南晋,也是实属合情合理。
可是,就这样看着南晋受辱,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不痛快的。
沉默了少许。
她放下手中碗筷。
微微抿着红唇。
“叶玄,我问你,父皇就这么笃定,南晋必定会输吗?”
“显而易见不是吗?”
“可是南晋这些年在做学问这一块向来难逢敌手,就连大靖南地都受他们的思潮影响,万一输了,岂不是大靖的颜面要丢失殆尽?”
“话是如此,可问题是陛下会让他们得逞吗?”
叶玄微微一笑。
“南晋这些年的确文风兴盛,名师大家出了不少,可在我看来,多为沽名钓誉之辈,真正称得上大家的实则寥寥无几。”
“你就这么笃定?”
“不错!”
“为何?”
“很简单,评委与参赛者都是一批人,那还不说想要多少名师大家就有多少名师大家?”
“你是说南晋掌握话语权,他们想让谁是名师大家谁就是名师大家。”
“呵呵,看样子公主殿下也清楚这一点。”
叶玄又夹了一筷子咸菜。
还真别说。
这个时代,大多数菜肴与前世相比要差上不少。
唯独这小咸菜,令叶玄颇为赞叹。
清新爽口,令人胃口大开。
萧凝冰一阵沉默、
她当然知道。
事实上,也正如叶玄所言。
这些年,大靖的国力蒸蒸日上,南晋上下自是着急不已。
可是着急归着急,有些事情着急也是没用。
而为了维系本国的优越性。
不得已,南晋国便在这名师大家的评选上动起了手脚。
受惠于当年前朝大梁近乎所有的典籍都在南晋。
因而南晋虽名义上的儒道正统之位被孔半圣给夺走,归还给了大靖。
但是在民间,人们对于南晋的认可度还是要高于大靖的。
也正是借由这一点。
南晋这些年疯狂的举办各类诗词歌会,由此培养出大批的名师大家。
不过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无真才实学的沽名钓誉之辈。
叶玄这一番话,算是戳破了真相。
“话是如此,可南晋毕竟文风盛行两百余年,总是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存在。不说其他,陈鸿大儒便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而其兄长陈山陈大家自也是本领不凡,听说这次也来大靖了。大靖的读书人与他对上未必讨得好处。”
“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你的无争哥哥,是也不是?”
萧凝冰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
“叶玄,其实你误会我与无争哥哥的关系了。我与他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
叶玄放下手中碗筷,缓缓的起身,擦了擦嘴。
“其实你与这墨无争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并不关心。”
“我只知道这一次,渭水诗会诗魁只会在我大靖学子之中产生,他国休想染指。“
“是吗?虽然我承认大靖这些年在做学问上有着不小的进步,可是与南晋相比,只怕还有莫大的差距,尤其是在最顶尖存在。”
“公主这是把我叶某人直接忽略了?难道我出马,也斗不过你们南晋吗?”
“或许其他人你能斗得过,但是无争哥哥……”
后者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