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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锐气没了无所谓,心气没了会死!

    朱标怒极反笑。

    “孤不这么做活不久。”

    “夏之白,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孤要是按你这么说,才是真的活不久,你可知你这想法真的落实下来,要改多少?基本上大明的方方面面都要改。”

    “你如今只提到了军改还有政改,而你也知道,大明施行的是小政府,按你所说,大明必然要扩充官府,官员的俸禄总额一定会大幅提高,那也注定财政制度也要改。”

    “如今大明的税收主要来自于田税,还有一部分盐铁税,这想要改,改动的范围就太大了。”

    “几乎将陛下创建的制度全盘推翻了。”

    “别说孤只是个储君,哪怕孤是大明的丞相,胆敢把这些话呈上去,只怕也免不了罢官弃置,作为臣子,本分的完成朝廷的事就够了,妄议国家大政已经是为人不容,还妄图指指点点,天下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比你聪明的比比皆是。”

    “孤劝你不要自误。”

    “更不要把朝廷对你的容忍当成能耐。”

    “你没有那么厉害!”

    “陛下创建这套体制,你可知陛下为此读了多少书,查阅了多少书籍,询问了多少臣子,跟底下的臣子争论了多少次,你根本不知道,你以为这些制度真是陛下拍脑袋决定的?”

    “荒唐!”

    朱标嗤笑一声,眼神越发冷漠了。

    他很尊重夏之白。

    但也底线。

    并不是什么话都愿意听的。

    他是对当今的制度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另起炉灶的心思,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大明这套体制,是充分吸取了历史上宋元的经验和教训,并结合当下的现实,创造出来的,就是天下最贴切最适合的制度。

    没有之一。

    更不可能存在例外。

    至于他会死在这套体制上,他更是无语的想笑。

    他是陛下长子,天下公认的储君。

    父皇对他也最为信任。

    又岂会害他?

    谁都可能死在这套体制下,唯独他不会,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地位是多么稳固,哪怕是老二老三老四联手,都不可能撼动自己地位分毫。

    这就是他的自信。

    而且他想不到自己死的原因!

    任凭朱标如此斥责跟叱骂,夏之白都没有丝毫还嘴,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等朱标发泄完,夏之白才重新理了理衣角,好整以暇道:“殿下,可还有其他要说的,或者是有什么其他想骂的,都可以一并发泄出来。”

    朱标眉头一皱,寒声道:“夏之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孤已经很给你留颜面了!”

    “就你说的这些话,但凡孤口风弱一点,传到陛下的耳中,哪怕孤母后在世,也保不了你。”

    夏之白点头,微笑道:“殿下说的没错。”

    “我这番话的确离经叛道,也甚是大逆不道,作为臣子,妄议国家大政,甚至是公然抨击诋毁,这种事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大的政治错误,也一定会遭到严厉的惩治,轻者贬责,重者丧命。”

    “只是我要告诉殿下的是。”

    “陛下创建的这套体制的确有其合理的地方,也的确能很大程度稳定当下局势,若是有良臣相佐,更是能为大明续命百年,但这跟殿下死于这个制度下没有任何冲突。”

    “殿下就是这个体制的最大受害者!”

    “同样没有之一!”

    朱标嗤笑一声,一脸惊诧的望着夏之白,冷笑道:“夏之白,孤是储君,是大明的太子,孤怎么就成了这个体制的最大受害者了?难道在你眼中,孤还当不得这个储君了?”

    夏之白摇头。

    他平静的望着朱标,道:“殿下自然是适合当储君,只是殿下没有感觉自己太累了吗?”

    “而且是全方面的累甚至是压抑。”

    “殿下可还记得我之前是如何说的你,你其实是一个大号的丞相。”

    “你虽统领着东宫,替当今陛下批阅奏疏,可以自己做主,不用经过当今陛下决定,但你这些年真正做的决定又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非是按照陛下的心思?”

    “作为臣子,这无可厚非。”

    “但作为储君,这明显是不行的。”

    “因为储君需要有自己的想法,需要有自己的决断力,而每当殿下有这般心思时,便会遭到陛下严厉的指责,更会遭到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时间久了,殿下就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但殿下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意识,也都有自己的坚持,如今的高压,若是始终得不到释放跟宣泄,早晚有一日,会将陛下心力彻底拖垮。”

    “等到那时,殿下离死也就不远了。”

    “甚至于”

    “殿下很有可能活不过陛下。”

    “这是极大概率的事,若真发生了那样的情况,殿下可有考虑过自己身后事?可有考虑过大明的未来?可有想过那时候的陛下为了保障皇位继承对天下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殿下的身子看似如火炉般旺盛,实则深处早已被耗尽了元气。”

    “只待最后的郁气压垮。”

    “殿下如今对各种政事出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适应,但整个人也越来越压抑跟沉闷,甚至内心也越来越疲倦跟想逃离了。”

    “当今陛下是一个性子无比强势的人,而你的性格,也并不是外界说的那么仁厚,因而注定会发生冲突,只是在强势的陛下面前,你的一切挣扎跟努力都是徒劳的。”

    “最终只会化为内耗。”

    “现在的你,已没有了勇气站起来,反抗陛下落后的条条框框的了,现在的你,其实走在了一条慢性死亡的路上了,害死你自身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身,身居高位,却强行磨平自己的棱角,试图去成就陛下心目中的圣太子。”

    “如今的你得到了圣太子之名,可实际上又换来了什么?”

    “只有疲惫跟自我怀疑罢了。”

    “若非如此,当年科举,殿下不会将我的试卷留存,更不会想着留我一命,因为陛下的心中还有热血,还想着抗争,想通过我之口,去告诉陛下,陛下的一些想法是错的。”

    “但如今,殿下锐气没了。”

    “心气也没了。”

    “锐气没了无所谓,但作为储君的心气没了,那可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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