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哥,这太子爷来找你做什么?”吕沧好奇的问出了口。
夏之白抬起头,看了眼吕沧,道:“问心。”
“问心。”吕沧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点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堂堂的大明太子,日常也会遇到烦心事?这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吗?
谁敢忤逆太子?
夏之白没有理会吕沧,道:“你先去温习课本吧,等会我亲自给你讲讲。”
闻言。
“啊?”吕沧脸一下惨淡下来。
其他时候,跟着夏之白还挺乐呵的,只是一旦遇到夏之白抽习,他就着了难,因为夏之白的要求,明显比荆满等人要求高,而且高很多,每次他都要被责骂,如今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好,我这就去。”吕沧哭丧着脸,神色郁郁的走了出去。
夏之白摇摇头,也是哭笑不得。
他对吕沧、青雉等人,的确有些严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败坏自己名声是小,若是坏了品格,去做仗势欺人,亦或者是鱼肉地方的人,那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因而隔三差五就要检查他们的功课。
也会亲自给他们讲课。
不过他也发现了,自己只适合给这些人补一些历史、文学相关的,其他方面,尤其是算数、物理,他则有些超纲了,别说是吕沧了,就算是荆满、方墨等人,都有些跟不上自己的思路,他在讲了几次后,也是很快反应过来,他学习的体系,跟当代学习的思维体系不一样,教授起来有很大的隔阂。
唯有历史跟文学,始终是一脉相承的。
但思想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天下唯一真正触及到灵魂的。
也就一刻钟上下,吕沧就拉来了接近几十人。
他们中有的是之前的乞丐,有的是盐厂、煤厂的工人子女,工师还有荆满等文人有空时,都会有人去教学知识,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城里,绝大多数其实都在城外的盐厂住宿,所以吕沧能这么快拉来这么多人,还是挺夸张的。
不过夏之白也知道一些原因。
有的是盐工、煤工故意放在城中的,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让自家孩子跟自己多打打照面,方便自己能记得,好便于他们的子女日后更有机会出人头地。
这些小心思夏之白心知肚明。
荆满也提醒过。
夏之白并没有在意。
人嘛,有私心才是常态。
人若是没了私心,天下也就少了进步的动力。
就跟货币政策一样,适当的膨胀更有利于经济发展,只要私心没有过了度,那也算不得什么,而且他对自己的讲课还是很满意的,他相信在他的熏陶下,应该不至于培养出大奸大恶的人,若是真的培养出了,自会有法度惩治。
他并不会因此徇私!
很快。
大厅就挤满了十来岁出头的少年。
一个个都端着自己的小木凳,老老实实的坐在屋里,并没有多少书本,但都拿着一张纸,也都统一在一方砚台中给蘸了蘸墨水,对于这一套动作,他们已十分熟悉,都不知重复过多少遍了。
没一会,夏之白来了。
本就安静的大厅,眼下更寂静了。
安静的可谓落针可闻。
夏之白走了进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去到正前,也不知夏之白耍了什么戏法,前面突然就多了一方黑板,拿着一块炭笔,在上面书写起来。
吕沧、青雉等人连忙拿着纸誊抄起来。
他今日准备讲的是《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这本编年体史学巨著,在夏之白心中地位很高。
甚至在他心中高于史记。
不过差距并不大,两本本就是公认的‘史学双壁’,。
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
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归,巢于林木。
他自然是节选的片段。
若是整篇,实在太长了,也没太多意义。
虽然他节选的有点残忍,但大明毕竟跟后世不一样,他们对过往的吃人岁月是有所了解的,唯有加深那种人相食的恐惧,才会加强这些人改变的动力。
他们也是见过血雨的,跟后世温室花朵不同。
若是给他们讲什么‘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哭了,有再青的时候.’,就有些无病呻吟了,他们潜意识是根本体会不到那种安宁的场景,本就是东躲西藏,流离失所,甚至是无家可归的一群人,是难以对这种场景感同身受的,唯有苦难跟兵戈的战乱,才是他们最切身的体会。
这是一群苦命人。
他要告诉这些少年一件事。
在史书中史学家们用详尽的笔墨,记载了历代王朝的兴起与衰亡,再现了帝王将相的文治和武功,见证了才子佳人的悲欢与离合,描绘了山川湖海的浩瀚与巍峨,然而这些文字,并不是他们真想要告诉给世人的,史官想说的话,往往隐藏在不经意的一句叙述,乃至调侃之中。
他们需要学会洞悉其中的真相。
夏之白缓缓道:“我板子上面写的是《资治通鉴》中的节选片段,这是发生在南北朝时期的时候,而在那场‘元嘉北伐’后,北魏皇帝拓跋焘同样不甘示弱,予以了反击,在拓跋焘挥军南下下,宋国的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都沦为战场,惨遭北魏军队蹂躏”
“不过在这里面却有一句很文雅的两句话。”
“春燕归,巢于林木!”
“这句话粗读是十分诗情画意的,风和日丽的春天,燕子归来,开始在翠绿的枝头筑巢,多么美丽画面。”
“但事实呢?”
“这就是这堂课的意义。”
“从书本中了解到真正的历史,从而让人发人深省。”
“伱们先将内容誊抄下来,随后再自己理解一下,到时我会抽人来问问,你们对这句话的了解。”
夏之白面无表情的开口。
只是他这句话一出,下方几十人瞬间苦了脸。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抽人!
吕沧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把脖子往下方缩了缩,生怕被夏之白发现,从而被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