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爷爷，大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还有孙伯伯。”小梦瑶拉着村长干枯的手，仰起头问道。
“他们有要紧的事做，小梦瑶要懂事，不可以让他们分心。”村长年老体衰，近乎大喘着前行了。可是他仍然耐心的劝慰小梦瑶。
“哦，那他们会有危险吗？”
从全村都在迁徙以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上，梦瑶虽年幼，还是能察觉出一丝端倪来。
“不会的，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能像爹一样射杀猛虎吗？”
“比猛虎还凶的生灵，他们也能降服。”
小梦瑶歪着脑袋，“那村长爷爷，大哥哥和孙伯伯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要离开村子啊？让大哥哥出手不就好了吗？”
村长摸摸她的脑袋，“因为有我们在，会是他们的累赘。我们走得越远，他们越能心无挂碍，放开手脚。”
“哦，我想去帮他们。”
“好呀，等你有这个能力的时候。”
“啊，那要多久啊？”
“不会很久的，人生百年也是转眼而过。”
就在村长宽慰小梦瑶之时，收到幽冥阎君传音的潘楼与袁琦，已经无可奈何得现出真身。
“人生百年转眼过，今日，便是到头了。”
潘楼只是轻轻散发气息，便让村民如同被狂风席卷，纷纷倒落。凡人难抗天威，修士对于凡人来说，就是天。
村长本就虚弱的身体，登时被震倒在地，他紧紧抱着小梦瑶的身体，不叫她看到眼前的景象。
“村长爷爷，怎么了？”
双眼被蒙住，小梦瑶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没来由的空军，遍布全身。
村长颤颤巍巍得道：“小梦瑶啊，你还记得曾经跟爷爷做得游戏吗？”
小梦瑶在村长怀中道：“是那个藏起来，让村长爷爷找的游戏吗？”
“嗯嗯，在你睁开眼睛之前，给爷爷一点时间好吗？这次，换你来找我。”
小梦瑶嘟着嘴，“好吧，村长爷爷还这么顽皮啊。羞羞羞！”
“嘿嘿嘿，那小梦瑶要闭上眼睛，不许耍赖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睁开眼睛，否则村长爷爷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梦瑶才不像某些人不受规矩呢。”
她说的是李庭君，那个说是给自己时间藏起来的大哥哥，可是自己无论在哪里，都能被李庭君察觉，找到。她觉得大哥哥一定作弊了，不受规矩得睁开眼睛看到嘞。
村长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旁边的轻壮顾不得打翻的行礼，纷纷涌了上来。
村长将梦瑶交给其中一名壮汉，并示意他带梦瑶去后方。
梦瑶虽然感觉换了人，但还是熟悉的叔伯，便没有吭声。
而在前方，村长逐渐走出人群，未曾说任何话，便立即跪倒叩首。
“诸位上仙，我等凡俗之人，不过百年之寿，所奢望的，也不过是无灾无恙，平安顺遂。还望诸位上仙饶过我等性命，放我们离去。“
“村长！！！”
青壮们一起悲愤出声，他们都知道，眼前两人，绝对是修士，是他们没可能战胜的敌人。西域边城的悲剧，将在他们身上重演。
可是，村长依旧抱着渺茫的希望，依旧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奢望潘楼与袁琦能够放过他们。
“……”潘楼无话可说。他之所以出手，无非是想要自己的乡民能够逃脱死局，但代价是这些村民来补充死灵之力。无论他此前有多么穷凶极恶，烧杀掳掠，终究是保留着人性，不是滥杀无辜。
现在，他要彻底打破自己为人的底线了，这不仅是保护自己乡民的办法，还是，向幽冥阎君效忠的机会。
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放这些村民离去。
“老人家，说真的，我和大人都已经决定放过你们了。突然变卦，也绝非我们的本意。既然在其位，就要忠其事，修真界和凡人一样，是身不由己啊。”
潘楼的感慨是他的心声，大抵生灵，都无法自由吧。
“既如此，老朽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只求两位上仙，能够放过妇孺，可好？”村长再度开口，想让潘楼心软。
既然他愿意解释这样做的无奈，也就证明他还有人性，还有说服的可能。
一旁的袁琦道：“我告诉过你，一旦你有恻隐之心，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得谈条件。到头来，还是需要你来狠心了结。”
袁琦看似是上司对于下属的训诫，语气十分严厉，大有一种“你看，我就说会是这样吧”的愠怒。
潘楼倒是不惧，直接顶了回去，“啊对对对，老大你说啥都对。那你来动手。”
村长听见两人对话，也知为首乃是袁琦，又对其叩首而拜，“望仙长垂怜，能够让我们凡俗生灵有子嗣延绵，如此，甘愿献出生命，无怨无悔。”
身后青壮也明白了村长的苦心，再不相劝，而是乌泱泱跪倒一片，“求仙长放过妇孺，我等愿献出生命，以为代价。”
数百村民的齐刷刷的跪下，异口同声，一心赴死，只愿身后妇孺，能够平安。
相较于郡守弃城而逃，不顾一郡百姓的生命，这是何等的反差与讽刺啊。
面对这一情景，潘楼侧着身子，仿若没有看到。
袁琦面对这样的窘境，也是颇为尴尬。
他要找严子离报仇，幽冥阎君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可是，如果可以，他早些年就能得到这些机缘，手刃仇人。却因为内心的坚持，不愿假手他人恩惠。
现在，多年的坚持，竟是要一朝打破吗？
世事无常，谁也不能免俗啊。
“唉，我实在无意杀你们。但上有命令，我不得不为之。诸位有献祭之心，护佑妇孺之志。我，便是忤逆命令，也愿意成全。”
村长与青壮顿时大喜过望，丝毫没有以为自己要死而悲伤，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妻子孩子，就是村落。如果可以保全，献出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袁琦作出决定，要杀一部分人，保留妇孺孩童时。风云门内，幽冥阎君裹在浓雾之中，却像是能看到阴沉的脸色。
他没想到，即使是威逼利诱，袁琦与潘楼，依然有忤逆他的举动。
“咳咳，那啥，如果杀一半，留一半，阎君大人，我们可否算个平局？”太上府花痕说道。
幽冥阎君笑得阴森，“平局？我可以输，却绝不会出现平局。再者说，不回出现那种情况的。”
“额！！！”花痕心中明白，幽冥阎君绝对是要开始威逼了，刚刚只是利诱而已。
果然，幽冥阎君再度开始传音，“袁琦潘楼，你们俩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忤逆我的意思，甚至自行裁决他们的性命。不过，我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将他们全数灭杀，死灵之力充满之后，你们还要继续清扫中州大地残余生灵。否则，神魂俱灭！”
一语传出，幽冥阎君再度看向花痕，“你想保存术法传承，我没有干涉。你赢了我一局，我也能心服口服。可是花痕，你应该明白后果。”
花痕无奈叹息，画宗一脉，是他太上府的传承，他之所以那么轻易得被抓来，是他和幽冥阎君的默契。
幽冥阎君不会亲自击杀那些画宗修士，而他，将会为幽冥阎君炼制死灵之气的法器。
只不过，花痕错了，错在他天真得以为赢了幽冥阎君，就可以达成所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规则制约，都如儿戏一般。
哪怕他是太上府的人，只要不是君境，都没有同等地位，与幽冥阎君对话。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另一边，再三考虑，几经思索的袁琦与潘楼，再接到幽冥阎君的传音后，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惊骇、惶恐、无助、无奈……
他们分明刚刚答应了，愿意留下村民的子嗣传承，现在却……
“老大，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魔君的宁监察之中，看来，这群村民，是绝对保不住了。”潘楼担忧得道。
“你以为只有我的举动吗？或者我们的言行，他也能知晓。”袁琦更加忧虑。
“啊这……”
“哎，为今之计，只有先杀了这些青壮，起码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愿望达成，也算死得安心啊。”
潘楼当即道：“好，为表决心，这些青壮就由我率先出手斩杀。”
袁琦郁闷至极，“你大爷的腿，凭什么我去杀那些妇孺孩童？”
“我先说的。”
“我是老大。”
“三息！”
就在两人争吵之间，无情冷漠的幽冥阎君声音再度传来，并且加入了时间限制。
“三……”
潘楼袁琦瞳孔猛睁，“诸位，请一同上路吧。妇孺孩童，会安稳得活下去的。”
说着，两人一齐动手，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锋芒惊尘，只是无形的气劲扫过这些村民的身体，既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任何伤势。
即便是死了，他们也面带着微笑，好似看到了孩子长大成人的场景。
可是，幽冥阎君的倒数依旧没有结束。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