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立刻领兵出城,和这些溃兵接触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是骠骑大将军李崇留在五原,狙击破六韩拔陵的官军。
这支孤军在五原,阻挡了破六韩拔陵新组织的军队足足二十天!被击溃后在参军侯莫陈顺的带领下,沿河黄河漂流而下,才出现在永乐城附近。
事关五原的战事,苏泽立刻向这支溃败官军询问北方的战局。
苏泽虽然在六镇留下了不少系统随从,但是六镇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苏泽留下的斥候也都位于一线,对于整体战局苏泽也只是雾里看花。
苏泽现在知道的六镇情况,也就是李崇在五原击败过一次破六韩拔陵,卫可孤攻克了武川城。
“侯莫陈参军在五原坚守二十日,击退破六韩拔陵六次,最后我军人少,还是被贼军围困,营寨被破。”
“侯莫陈参军就让我们抱着木板跳入黄河,才有这点人侥幸逃生。”
听到北境的战事如此惨烈,苏亮和李贤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你们侯莫陈参军呢?”
这名军士眼中含着泪水说道:
“跳黄河之前参军已经受了伤,最后是我们将他从河里拖上岸的,一路上参军一直在发高烧。”
“速速将他带上来。”
士兵们拖出来一辆板车,只看到一个青年男子躺在板车上奄奄一息。
苏泽立刻喊来【手脚麻利的医科圣手】,将侯莫陈顺交给他医治。
六镇还是猛人多啊。
侯莫陈家,苏泽只知道侯莫陈悦和侯莫陈崇,他没有听说过侯莫陈顺这个名字,却也能打出这样的硬仗。
这个侯莫陈顺这点兵力,硬生生的拖住了破六韩拔陵这么长时间,虽然他最后不敌,但是在战略上完美的完成了李崇交代的任务。
不知道他和前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猛将,苏泽自然希望能救活。
【手脚麻利的医科圣手】诊断完毕,走到苏泽面前说道:
“这位参将本就受了外伤,又泡在大河中,伤口已经糜烂,属下只能先处理伤口,最后能不能救活,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苏泽很快明白了,侯莫陈顺是受了外伤之后,伤口感染引起的全身高烧。
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种感染足以致命,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侯莫陈顺自身的免疫力了。
苏泽只能说道:
“侯莫陈参军是我大魏功臣,无论用多贵的药,都要尽力医治!”
“唯!”
苏泽又下令在黄河边上设置游哨,接收这些南下的六镇士兵,并且将在场的六镇士兵都带回永乐城妥善安置。
早就听说这位苏将军最敬重豪杰,对六镇人不像是朝堂将领那么歧视。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这些六镇军人都热泪盈眶。
返回永乐城后,苏泽终于拼凑出了六镇现在的局势。
看着地图,苏亮感慨说道:
“若是朝堂能多给李大将军一些军队,说不定就能平叛成功了。”
苏泽点点头,李崇不愧是“卧虎”,在张始均丢了后方重镇武川,李崇还能维持大军不溃败,硬生生的熬到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北方开始下雪,李大将军就能把军队带回平城了。”
时间拖到了十一月,北方的战局随着降雪开始迅速降温。
破六韩拔陵卷土重来,却被侯莫陈顺挡在了五原,等到他终于击败侯莫陈顺后,大雪已经封锁了道路,破六韩拔陵已经无法继续追击李崇的军队。
在武川的卫可孤也是同样的原因,对于缺乏物资的叛军来说,大雪天在野外活动就等于送死。
也因为这场大雪,李崇抓到了机会,领兵从武川绕过,通过白道返回了恒州。
——
正光二年,十二月初十,平城。
朝廷这支最后的军队,在帝国裱糊匠李崇的带领下返回平城。
一到平城之后,安丰王元延明和广陵王元恭,就联名向朝堂上书,弹劾李崇。
弹劾的理由是李崇用人不明,导致武川丢失,北征无功而返,空耗军资之类的。
对于两名副将的弹劾,李崇也没有上书反驳,而是直接交出了帅印,将军务都交给了二人,自己留在平城“闭门思过”。
很显然,李崇的年纪和精力,已经无法在胜任平叛的重任。
让谁来接替李崇,成了摆在北魏朝堂面前的一个新问题。
当急报送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新年后了。
正光三年,正月二十。
从太尉府出来,太尉掾元天穆脸上满是忧色。
元天穆也是北魏宗室,不过他是宗室疏属,家中已经没有了王爵。
但毕竟是宗室,元天穆和王思政一样,以散骑侍郎起家,可因为朝中缺乏助力,兜兜转转下到了现在,三十三岁的元天穆才担任太尉掾。
太尉掾,只是太尉府的属官,今天元天穆从太尉府领到任务,要让他携带粮草,前往北境慰问平城的北讨大军。
如今洛阳官场上,对于去北方的差事,人人都避之不及。
但是元天穆欣然领受了这个命令,和那些争分夺秒在洛阳享受繁华的宗室们不同,元天穆很清楚自己的富贵是从何而来,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大魏真的亡了,他们这些宗室还能有这样的生活?
只可惜如今朝堂上层,还在忙着争权夺利。
前线两位宗王弹劾李崇的奏章送到洛阳后,河间王元琛就上书朝堂,请求治罪李崇,抄没李崇的家产。
对于元琛这样疯狗一样的行为,以广阳王元深强烈表示反对,认为这是自毁长城的举动,会让其他大魏忠臣们寒心。
对于两人的争吵,江阳王元乂却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以朝堂在正月封官印,不处理政务为理由,直接躲在府里玩乐。
等过了元宵节,元乂实在是躲不下去了,被重臣们拉到门下省开会。
很显然李崇是撂担子了,可让谁去接任李崇,门下省吵了几天都没有结果。
最后门下省决定,派遣持重的人选前往平城慰问大军,先让平城军队守住恒州再说。
元天穆和家人辞别,冒着风雪踏上了北上的路。
——
陈留公主府上,陈留公主正在接见苏算(【精通人性的留后使】)。
“主母,今天已经是广阳王元深新年后第五次提出要制衡主公了。”
陈留公主也点点头,不仅仅是在门下省,广阳王元深在洛阳的其他场合,也高谈尔朱荣和苏泽威胁论,主张削弱分化他们。
可是随着李崇被弹劾,广阳王元深已经成为朝堂上最懂军事的大臣了,虽然苏算年后已经给元乂送了几次礼了,也架不住元深反复说。
陈留公主轻敲指节说道:
“元深还轮不到你家主公担心,有人要比他更着急。”
苏算想了想问道:
“主母说的是尔朱荣?”
陈留公主笑了笑说道:
“你家主公被元深提了五次,尔朱荣可是被天天提,日日提,而且并州可不是伱家主公占的那些犄角旮旯边州,从晋阳到洛阳只需要十五日时间。”
苏算升级以后,对人性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立刻说道:
“主母的意思,尔朱荣也会活动,让元深闭嘴?”
陈留公主点头说道:
“尔朱荣已经动手了,河间王元琛已经上书,请求朝堂任命广阳王元深为北讨大都督,接替李崇负责平叛。”
“这是尔朱荣的手笔?”
陈留公主点点头,苏泽都知道在洛阳设立留后院,距离洛阳更近的尔朱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甚至尔朱荣比苏泽更早的在朝中结交大臣。
河间王元琛前些日子炫耀的骏马,一看就是秀荣的好马,现在元琛上书让元深离京,是谁在背后使力一看就知道了。
苏算终于放下心来,只要元深离开洛阳,就没有人再提苏泽占据五州一郡的事情了。
陈留公主说道:
“元深的事情不足为虑,更重要的是宫里那边。”
苏算问道:
“主母说的是胡太后那边?”
陈留公主站起来,她在绿珠的帮助下贴好了花黄(金箔剪成星月花鸟等形贴在额上),整理了一下云钗后说道:
“这些日子,宫内通过长乐王元子攸,不断结交外臣,和高阳王元雍更是交往亲密。”
“江阳王元乂在六镇和关中战事中处理失当,已经引起宗亲和朝中大臣的不满,他现在还不知,经常在王府内宴乐。”
“没想到刘腾这阉狗死后,元乂竟然这么不堪用。”
陈留公主多次进宫,对宫内的气氛变化很敏感。
随着刘腾死去,胡太后通过各种方法,又逐步控制了局势。
胡太后已经不被囚禁在宣光殿了,随时都能够见到小皇帝,甚至还能偶尔召见宗室大臣进宫。
对于这些,元乂要么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重视。
胡太后得寸进尺,通过经常进宫伴随小皇帝读书的长乐王元子攸,秘密联络高阳王为首的宗室近支,密谋推翻元乂的执政地位。
“元乂倒台后,以本宫对那位皇嫂的了解,你家主公才是真的有麻烦。”
苏算抓耳捞腮起来,陈留公主瞥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说道:
“天天算计人心,破局之法不就在眼前?”
“还不快去问问你家主公,他什么时候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