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风和日丽,朱翊钧在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兵部尚书曹邦辅和刘焘、兵部侍郎徐渭的陪同下,坐马车来到西山校场。
此时的西山成了一座大军营,里面驻扎着一半京营,还有西山武备学堂,太仆寺的军械研究所。
这里还有一处大校场,在卢沟河畔,可容纳三四千兵马操演。
朱翊钧坐在四轮马车里,对面分两排坐着顾寰、汤世隆、曹邦辅、刘焘和徐渭,车厢里很宽敞,六人坐在里面一点都不挤。
“曹公,军阶定好了吗?”
朱翊钧开口问道。
曹邦辅答道:“回殿下的话,臣与刘尚书、徐侍郎合议后,已经定下军阶。
骠骑大将军和大将军位同正从一品;镇国上将军,上将军位同正从二品;辅国前后左右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位同正从三品;奉国中郎将,中郎将位同正从四品。
以上是将军军阶,分八阶。往下是校尉军阶,分十阶。
轻车都尉,都尉位同正从五品;昭武中尉,中尉位同正从六品;宣武校尉,校尉位同正从七品;忠武副尉,副尉位同正从八品;奋武佐尉,佐尉位同正从九品。”
朱翊钧点点头,“李先生和张先生主持文官官制改革,官阶定为十八阶,自正从一品荣禄光禄大夫以下,分资德正奉、正议大中、中顺朝请、奉议奉直正从八阶大夫,以下再分承德承务、承事从仕、迪功修职、登仕将仕正从八阶郎。
以此分官阶,定资历,明俸禄,再以官职定津贴。看来你们定的军阶,也是同样的路子。”
“是的殿下。军阶定高低,明俸禄,再以军职定津贴。文长传达过殿下的旨意,说明确军阶,再以文字或符号标于军装甲胄上,一旦战事混乱,官兵离散,可以军阶高低迅速集结编制。
此法大善,臣等皆以为非天姿神武者难以想出这妙法。”
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曹公又在拍孤的马屁了。
李先生和张先生后来又请求设三公三少,用于文官加赠官,就是知道武官有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轻车庶长、庶长六级勋爵,他们要跟你们看齐啊。”
顾寰自豪地说道:“殿下重申二祖祖制,非军功者不得封爵。殿下为犒赏众立功将士们,不仅扩增了子、男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体。还另设六级勋爵位,荣华终身,遗荫子孙。
殿下天恩,将士们是倍受鼓舞啊!”
朱翊钧说道:“遵从军令,为国效力,是将士们的职责。人尽其才,赏罚分明是孤的职责。你们督理处,辽东战事的封赏定下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定下来了。谭纶封东宁侯,戚继光封丰宁侯,李成梁封广宁伯,周国泰封开原伯,魏学曾封汎河子,魏建平封清阳男,高策封会宁男,上柱国等勋爵授二十七位,其余犒赏一一不等
请封上疏今早已经报到司礼监。”
“甚好,等孤回去后细看一遍。此外南海封赏等胡公回京述职后再一并定。”
“遵令旨。”
朱翊钧又说道:“军阶定下来,孤担心有人会搞糊涂。此前朝中部分官员,包括六科御史,说搞不清新军制,比如问羽林、控鹤二十六军与辽东、辽西、大同诸镇总兵、副将、参将有何不同,他们是搞得稀里糊涂。”
众人哈哈大笑,刘焘捋着胡须说道:“这些迂腐之辈不肯用心研读戎政府下发的《大明军制军职条例》,其实最简单不过。
羽林、控鹤二十六军是兵马编制,只是虚名军号而已。大明三十多万精锐之师,镇卫军悉数编制在此二十六军名下,下分甲子、丙子.乙丑等天干地支为编号的团。
辽东、辽西、大同诸镇是边关防区划分,总兵是防区正官,副将是副官,参将是领兵官。
边关防区的兵,从此二十六军里轮流抽调,调到京营就是京营兵。调到辽东镇,就归辽东镇指挥,可组建辽东前后左右师,由副将、参将分领.
你们看,最是简单明了。一般百姓不识字,不明数,可能看不懂。这些读书人怎么会看不懂?他们只是不愿意去细看而已!”
众人大笑起来。
一行人很快来到西山校场,负责这次操演的主官,京营总督府参将薛易。
他带着一干军校在校场门口恭候着。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起身!”
“卑职参见诸公!”
“薛易,殿下急着看你们训练的结果,快带我们去看看吧。”顾寰打趣地说道。
“是!”
薛易领着朱翊钧一行人走进校场大门,远处空地里整齐地站着三千官兵,他们身穿新式军装,就是类似朱翊钧赐给洪武军事学院的那套陆军军装。
做了些许改变,军官才是大翻领,对排铜扣,扎腰带,红色肩章、袖章,袖口有红条边。头帽脚靴,头上戴着圆顶帽,前面有硬帽檐,中间一圈红色,正中帽徽是一颗五角星。
士兵和士官都是圆领,对排是布扣,扎腰带,红色肩章和袖章,袖口衣角无处理。
头戴圆盘铁盔,脚蹬抓地布鞋。醒目的是腰带上左边是刺刀皮鞘,右边是弹药盒。手持世子滑膛枪,长长的刺刀闪着寒光。
以队为单位列成长方形队阵,队阵旁站着六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四位斜挎着一面腰鼓,两位手里拿着长笛。
一面面军旗在他们头顶上飘扬。
在一个个队阵之间,摆着一门门六斤炮,架在炮车上。前面是四匹马拉着的车厢,坐着炮手,放着弹药,后面钩子拉着炮车。
“军容威严肃穆,斗志昂扬,士气高涨。嗯,好!”朱翊钧赞了一句。
“谢殿下夸赞,殿下这边请。”
薛易把朱翊钧一行人领到校场旁边的高台处,这里高六米,看得很远,前面用木头搭了一排栅栏,栅栏后面堆着高高的沙袋。
大家心里清楚,子弹乱飞,不会长眼。
“薛参将,这次操演火炮要真开炮吗?”徐渭问道。
“回徐侍郎的话!这次操演,步兵火枪用真弹药,炮兵只放药不放弹丸。末将连同军官团来回检查了三遍,奉宸司今早还查过两遍。”
大家满意地点点头。
朱翊钧在座椅上坐下,对薛易说道:“薛参将,操演开始吧。”
“遵令!”
薛易拱手行礼后,站出去挥了挥令旗,在台前待命的几位军校拉住辔头,调转马头,开始传令。
“全团准备!”
嘀嘀的铜号声吹响。
站在队伍旁边的队正开始下达口令,士兵们把滑膛枪扛上肩。各队的鼓声敲响,笛子吹奏,士兵们踩在鼓点,开始一排排前进。
鼓声是保持队形节奏,笛子是让士兵们舒缓紧张心情。
一个步兵团十二个队,也就是十二个队阵,走着走着,走成了两条长线队列。前后相隔三十余米。
校场高台是坐北朝南,官兵们列队由东向西前进。
走了一百米,火炮队抢先布好炮位,开始放炮。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一团团硝烟不停地喷出,但是没有弹丸打出来。
按照操典手册,进攻时火炮队打的是独弹或开花弹,打得远,要不在对方密集的队形打出一条血路,要不炸倒一片。
防御时打的是霰弹,那玩意打出去就是一面,鬼神辟易。
火炮放了三轮,步兵们走了上来。
“立定!”队正们给各队下达口令。
三声急促的鼓声,士兵们站定,一队刚好三排。
鼓声笛子声停止。
“装弹药!”
队正继续下达口令。
正常情况下士兵们已经装填好弹药,今天是操演,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楚全过程,一些程序稍微改了改。
士兵们从腰带右边的皮革盒子里取出一管纸。它是用油纸包装好的定装弹药。
士兵先把燧发击锤扳开,用嘴巴咬破纸筒一角,把火药倒进引药池里,再把燧发击锤扳回原位,以免误击发。
接着把剩下的大部分火药倒进枪膛里,最后把铅丸和油纸一起塞进枪膛里,再取下通条,伸进枪膛里使劲捅了捅。
抽出通条插回原位,双手举枪,随时待命。
“瞄准!”
第一排士兵蹲下,举枪瞄准。三排滑膛枪齐刷刷地平举,对准前方一排排的木靶,上面套了一件件皮甲、铁甲和棉甲。
“开火!”
枪声骤然齐响,像成百上千支利箭,刺破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