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走在一段新修成的黄河大堤泰安段上,视察着工作。
在他身边,是一队保护他安全的禁卫师士兵,以及负责黄河大堤修葺工作的营建司官员们。
黄河大堤泰安段负责人韩梁,正在向李奕介绍着黄河大堤的修建情况。
“王上,自从今年夏黄河自铜瓦厢决口之后,黄河便开始向北改道,大体趋势是借黄河故道,经由大清河入黄海。”
“但由于黄河故道废弃已久,且大清河的河水容量严重不足。”
“以至于各支流都出现了河水倒灌的情况。”
“受此影响,整个黄河故道中下游,几乎全部变成了黄泛区……”
黄河改道是个大工程,不是一决口,河水一改流向,就能改完的。
不说别的,光是黄河故道已经几百年没走过水了,河道的情况岂能支撑的住黄河入海?
河道支撑不住会怎么样?
溃堤,支流倒灌,乃至于水患扩散,将整个故道所经过的州府都变成黄泛区……
这个过程中,始终都在进行着。
直到河水将黄河故道给冲刷的能容纳改道后的黄河经由入海,这个过程才会停下。
也就是说,现在,黄河其实仍在继续改道,只是随着冬季枯水期到来,没那么激烈了而已。
大唐现在所做的,便是趁着冬天黄河枯水期,水量减小的档口,抓紧修建大堤,企图人为规束水流,让黄河水流到该去的地方去。
以加快黄河改道的进度,减少黄河改道对地方的危害。
但是,如果大唐不能在明年开春丰水期到来之前,完成黄河大堤的修复。
那么,等到来年开春,刚刚消退的水患,必定卷土重来。
灾民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垦好的土地,重建的家园,极有可能再次被洪水淹没。
历史上,黄河咸丰五年(1855年)在铜瓦厢决口之后,直到光绪十一年(1885年),满清前后用了三十年,才修完下游的黄河大堤,新河道初步形成,让黄河水不至于随时倒灌,算是勉强完成了黄河改道的工作。
即便满清这些年主要精力放在平灭太平天国,而不是治河上。
即便满清官员贪腐,行政效率极低。
即便满清上下对黄河都不太上心,黄河大堤全靠灾区百姓自己修,官府基本上没出力。
可大唐想要用一年,甚至冬天的几个月,就完成满清三十年才完成的工作,可想而知其中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听完韩梁的汇报,李奕脸上的表情也是越发凝重。
“也就是说,黄河大堤的修葺工作,今年冬天很难完成咯?”
韩梁神情忐忑的点头道。
“王上所言不错。”
“按照我大唐当前的施工效率,在来年开春黄河丰水期到来之前,最多修完中下游五分之一的黄河大堤。”
“最多就是确定一下黄河改道之后的大致流向,距离新河道彻底成型,还需很长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黄河大堤不光是大唐一家在修。
除去满清这个不做人的崽种之外,太平天国那边其实也在修。
尤其是开封,大名府一带的黄河大堤走向,这段是大唐和太平天国一起商量确定的。
现在太平天国对大唐有所求,自然不会在修河堤这样的事情上同大唐为难。
李奕闻言,也只得点点头表示认可。
他虽然不愿意看到黄河水患再度爆发,但黄河大堤的工程量实在太大,说修不完就是修不完。
这不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事情。
李奕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哎,看来来年灾区的百姓又得遭一茬罪了……”
“为了尽量减少灾区灾民的损失,各级官府需提前做好应对才是。”
官员们闻言,当即点头应下。
对于黄河的事情,李奕现在也很无奈,只能是让人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吐出一口浊气,李奕继续在大堤上巡视。
好些正在施工的灾民见李奕前来视察,纷纷下拜。
“草民参见王上,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上金安!”
“王上公侯百代,富贵荣华……”
“……”
灾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吉祥话。
他们看向李奕的眼神中,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和感激。
因为,如果不是大唐赈灾,以工代赈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那么,今年冬天,这些灾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得冻饿而死。
也就是说,李奕切切实实的救了这些灾民的命。
这些灾民现如今都已经发自真心的认同了大唐……
李奕见此一幕,只是抬手说道。
“哈哈,百姓免礼!”
“地上凉,都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李奕话音落下,四周跪着的灾民们听话的从地上起身,李奕开始对他们嘘寒问暖。 “今年冬天较之往年怎么样?冷不冷?”
一名灾民挠着头,咧着嘴,十分淳朴的说道。
“回王上的话,坐着的时候有点冷,但干起活儿来就不冷了。”
这灾民此话一出,李奕身后几名刚刚还劝说李奕要注意保暖的官员面色便是一垮。
好家伙,我们才刚劝王上要多穿衣服注意保暖,要不然天气太冷容易感染风寒,结果你这就来了一句干活儿就不冷了。
合着我们这些人就什么都没干,光坐着了是吧?
李奕却是不以为意,能到他身边的官员自然都是人精,可这些百姓却是淳朴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子?
说话冒犯才是正常,他们又不是故意的。
以李奕的肚量,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灾民过不去。
拉着一名汉子的手,看着他手上的冻疮,李奕接着开口说道。
“刚刚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的,哪里能不冷啊!”
“孤看你们这手都生冻疮了还在干活,这可不行。”
“这样吧,回头孤命人给工地上配发些手套来。”
这些灾民闻言,看向李奕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眼泪汪汪。
他们这些泥腿子以往卑贱惯了,别说朝廷的官员了,哪怕是见了地主老爷都得下跪行礼。
哪里经历过如此场面?
要知道,李奕可是大唐的王上啊,距离九五之尊的皇位也只差一步。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大人物,现如今却是在对他们嘘寒问暖。
他们如何能不感动?
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绪,在所有人心中酝酿。
一群灾民作势便要再次下拜。
但却被李奕给拦住了,继而笑呵呵的接着询问。
“工地上的伙食怎么样?能吃饱肚子吗?是否有人克扣你们的吃食?”
李奕此言一出,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官员身上冷汗都出来了。
生怕眼前的灾民口无遮拦说出些什么来!
很明显,他们贪了!
当然了,贪的不多,最多算是为自己捞点生活费,不会影响到赈灾的大局。
而这些官员们之所以这么收敛。
并非他们有良心,怜悯灾民。
而是因为他们被李奕的手段给震慑到了。
毕竟,就连曲阜的衍圣公都因为贪墨赈灾物资,而被抄了家。
悬首于曲阜城外!
他们这些人又岂敢顶风作案?
虽然孔繁灏之死,明面上是孔家自己大义灭亲。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李奕在推动的。
否则的话,孔宪坤一个人怎么可能抄的了北孔的家?
真当孔家经营曲阜这么多年是摆设啊?
如果没有唐军在一旁震慑,孔宪坤公审孔繁灏之时,曲阜指不定就要举旗反了。
但让这些官员松了口气的是,灾民们并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只是七嘴八舌的称赞着大唐的赈灾。
“回王上的话,工地上的伙食很丰盛。”
“每天都有热饭吃,隔三差五还能见点荤腥,那烤咸鱼吃起来香的很。”
“有朝廷的官老爷监督,没人敢苛刻我们的伙食哩……”
看得出来,这些灾民的称赞,都是发自真心的。
李奕也是笑呵呵的,看起来相当和气。
大唐要赈灾,粮食不够,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捕鱼,就是李奕拿出来的办法之一。
因为满清迁界禁海的缘故,现在的黄河,东海,南海,渤海之中,鱼类不管是种类还是数量,都相当丰富。
如果大唐能在海上大规模捕鱼,那所获的渔获,是可以极大的填补粮食上的缺口的。
至于说过渡捕捞会不会破坏生态?
其实不怕,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以及捕捞技术,很难对海洋生态造成致命影响。
再者说了,人踏马都要饿死了,伱和我说保护生态?
我保护你妈个头啊!
至于说渔获怎么运到灾区?
其实问题也不大,现在正是冬天,气候寒冷,渔获还是能保存的住的。
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根本坏不了。
至于说等天气暖和了怎么办?
李奕现在已经在沿海准备开设咸鱼厂和罐头厂,等到来年开春天气转暖,应该就能够投产。
咸鱼不必说,直接用盐腌,腌好之后即便是盛夏也能保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罐头虽然成本高了些,但却可以长期保存。
转运也不成问题的。
除此之外,李奕还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趁着黄河改道的档口,将山东这边的人口给移民出去一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