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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青水居士

    虽尚未触碰到他,但孙行易都能感觉到蛇鳞碰到自己脸上会是什么感觉,在这惊惧万分之时他大喊一声:“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啊!”

    “大伯,大伯,你怎么了?”孙行易两眼一黑,跌倒在地上,他回过神来哪里有什么大蟒蛇?只有身侧的本家侄子一脸慌张的扶着他。

    “这…”他刚要开口,就听得一阵夜风吹来,满院的金铃震响,月下高大的神像脸上带着怜悯众生的表情高高在上。

    “侄子啊,你还记得有句古话吗?”

    “什么古话?”

    “举头三尺有神明!”

    孙行易身子还在发抖,但仍旧走到神像面前恭敬的拜下,“信徒有辱神明,还望上神宽恕。日后所得香火,只用来庙内祭祀供奉和布施百姓。”

    说完,他拜了三拜,不敢起身。

    一旁的孙锐器满脸不解,甚至嗤之以鼻,他小声道:“大伯,给外人做戏看也就罢了,怎么您自己还真信了?”

    谁料,他这话音刚落,便见神像上真的爬出一条三尺多长的鲜亮黑蛇,口中吐出了一个铃铛砸在了孙行易面前。

    他惊喜万分道:“信徒拜谢上神!今生今世永供上神!”

    说罢,孙行易捡起铃铛虔诚的收了起来,这才转身对孙锐器道:“上神面前,你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今晚你就在上神座下忏悔一夜吧。”

    “大伯,大伯,我知错了!”孙锐器急忙认错。

    “哼,晚了。跪着去吧。不然的话明早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水官神庙!”孙行易冷着脸怒骂道。

    素月如水的夜里,孙锐器忐忑不安的跪在了神像下,不知不觉中后半夜就昏睡了过去。

    一阵夜风吹过,神像上,出现了一个青衫男子。

    他立在神像的头首上,背负一剑,腰挂一铃,眉目初新而亮,修长的青衫染了月色更显碧玉。

    陈北陌取下腰间法铃,对着神像一晃,便有丝丝缕缕的香火气被摄入法铃里。

    白日香火供奉都会聚集在他自己的这座神像上,只有到了晚间他才会来亲自收取。

    朝廷敕封的正神香火可非是那些私下祭祀的香火,只需要心念一动便就能招之而来。

    这些香火需要神明亲自收取,距离太远就会受到许多不可抗力的影响而无法收纳自身,也能约束各地神灵的香火范围不至于满天下的跑。

    陈北陌看着家宅变成了他人院舍,不由得叹息一声,从此自己就割断尘缘了。

    北辰君环绕着他的腰身趴到了肩膀上,习惯性的想要吐信嗅一嗅主人,却发觉自己的蛇信已经很难伸出来了。

    见它这呆样,陈北陌不由得失笑,“好了,走吧。”

    脚步轻跃,陈北陌宛若飞仙一般的穿过夜空,往城外飞去。

    此时夜已过了大半,初春的晨雾已经在河面上弥漫开来,宽阔的河水上时不时有鱼蛇之流荡漾一片片小水波,在月下晃着。

    陈北陌落在河面上,漂浮于河中央,伸手拿起北辰君,举到眼前笑说:“好了,也该让你随性在这大河中修行吧。

    等到哪一日,你成蛟了,我再带你去大江里。”

    “吼~”

    黑蛇低声吼了一下,便一头扎入了河水中。

    河水荡起波浪,渐渐归于平静。

    只没过几息,河底有巨大黑影浮出,一条巨蟒破水而出,在月下昂首盘旋护着陈北陌。

    摸了摸它的脑袋,陈北陌低笑道:“好了,去吧。

    我就在河岸边看着你,不用担心我会走。”

    听了这话,北辰君才蛇首一转,沉入了水中。

    陈北陌上了岸边,往后他将常住河岸,常在河边走,但鞋子却不会湿。

    ……

    晨曦缓缓染亮河边茫茫白雾,河道上一艘渔船不疾不徐的慢过,老花站在船头上伸了个懒腰,招呼道:“老二,网兜子厘好了不?快到那鱼窝了。”

    “知道了,爹。”船蓬里走出来个黑皮肤的年轻汉子,膀大腰圆,手里拿了一张渔网。

    老花帮儿子捋了捋渔网下垂的线,转过身看向河面,淡灰暗色的河水流动带着渔船漂下,揉了揉眼,发觉前面一片雾气中隐隐有一片黑影。

    仔细再一看去,却是间临河的屋舍。

    “哎,这怎么多了间屋子?”他惊讶道:“咱们不过是歇息了四五日,怎么这河边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屋子?”

    老二抬头去看,惊讶道:“还真是嘞。我也记得以前是没有的,这盖房也太快了。”

    老花听了儿子的话,面色有些阴晴不定,道:“你去划船,咱们到河中央去穿走,别靠岸。”

    “啊?河中间的乱流可多呢。爹,你为啥要…”

    “我让你去就去!”老花眼一瞪,他儿子立马就闭嘴了,老实的去划船偏向河心了。

    老花则是站在船头,盯着那间屋子,逐渐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两三间小屋临河而建,甚至还有段木制堤岸。

    日头上来的时候,透过雾气照得明黄,老花忽然看见那堤岸上坐着一个人,好似正在垂钓。

    颖河是条大河,水网密布,河面宽阔有十余丈远,老二划船到了河心离岸边也有七八丈远,刚好一阵河风吹散了片雾气,老花看得清楚,那岸上的是个青衫男子坐着,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持着长杆,显然正在垂钓呢。

    看清人后,老花这才心中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船身就猛然一晃,差点把他颠倒河里了。

    “爹,小心些,有暗流!”

    老二急声道。

    “快往岸边靠,别管那么多了。”老花急声催促,并且也拿起了船桨开划。

    可是这暗流却来回颠倒,让这艘渔船起伏不定。

    岸边,陈北陌正拿着手中古籍看得上头,听到水浪声不由得看去,发现了那船上俩父子。

    不由得失笑起来,放下书,拿起手中竹竿抬出水面,一条摆动着尾巴的鱼儿被钓住了。

    陈北陌笑道:“你这贪吃的鱼儿!”

    取下竹竿上的鱼儿,放入脚边的木盆里,然后再次挥杆一甩,在河面上荡起一层涟漪,水波不兴而静。

    他皱眉道:“老实点,鱼都被你搅和走了,我还钓什么鱼?”

    下一刻,风平浪静,晨雾纷纷散去。

    那船上的老花有些不安的看着河里水浪,在河上过了大半辈子,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暗流,多半是河底有不知名的东西在。

    但老花不敢说,河里稀奇事,口上惹是非。

    他觉得这河上只怕是要不安宁了。

    待渔船行远,岸边平静的河面上忽然突出一条巨蟒蛇首,对着垂钓人昂首低吼了几下。

    陈北陌挥了挥竹竿,“去去去,一边玩。你这一来,我哪里还能钓到鱼了?”

    北辰君满不在乎的扭了下蛇首,它的头颅前颚已经变得扁平,蛇信也吐不出来多长了,只能在嘴里动动。

    “你现在是水族,河里的规矩你也要守。”陈北陌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叹气道:“化龙之难,逆天改命。你切莫在水里兴风作浪。我在庙里给你开了蛇官像,只要行些好事,救救人,最好是多救贵人,于你大有好处。

    还有,白日里少出来些,被人看到了有的你罪受。河底的水府大将你也莫要去招惹,通灵三品的妖将呢!我都要低它两层法力,别惹是非。”

    北辰君闻言目露凶光的往河里看了看,却还是身子一沉,埋入了河水里,荡起几层水花就没了动静。

    陈北陌笑了声,转过头去看盆里的鱼儿,青尾白鳞,光泽耀目,若是寻常人见了只要惊呼好有灵性的鱼儿。

    “啪啪啪~”

    鱼尾剧烈的甩动,将木盆内的水溅落到竹板上。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妖从未害人,但求大仙饶我一命!”

    鱼儿的两腮在开合呼吸,鱼儿在说话,但非人言。

    陈北陌皱眉道:“可我三日来,只钓到了你这一条!

    罢了,你若愿听我令,我倒也能饶你一次。只是你在水府要遵那黑蟒的令。

    可能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大仙慈悲!小妖从今往后一心追随黑蟒大王!”

    这青尾白鳞的鱼儿拼命摆动尾巴应答。

    就在这时,一道猫声传来。

    “喵~”

    这鱼妖一听猫声,吓得尾巴都不敢甩了,缩在木盆里一动不动。

    一只身长尺许的黄狸猫四足走成一条直线,尾巴在身后高高的翘起,尾尖却有带了些卷,淡黄色的猫脸配上那只圆溜溜的眼睛,戒备的向河边走来。

    “喵~”

    “嗯?”陈北陌好奇道:“哪里来的山猫?去去去,别来惦记我的鱼!”

    “喵嗷~”

    这黄狸猫身子不动,驻足在陈北陌三尺余外,伸起爪子放在嘴边舔了下,颇有几分可爱模样。

    “你是鱼妖,总不能被一只野猫吃了吧?”

    陈北陌饶有兴趣的看了下盆里的鱼儿。

    “仙人救命啊!这凶狸奴要吃俺!俺害怕!”

    听到这话,陈北陌忍不住笑了两声,便打算不折磨这鱼儿了。于是,把木盆推到河边,道:“你自去吧,记得你的诺言。我可在你身上种了信子。”

    “是!是!小妖拜谢大仙!”

    这鱼儿忙一跃而起,摆动着尾巴跳到了空中。

    但早已经在旁等候多时的狸猫当即如闪电般扑了上去,就要将这鱼儿给拦下。

    不过陈北陌恰好伸手,竹竿挡在了狸毛面前,迫使它不得不回跳。

    就这一耽误,那鱼妖已经落入了水中,冒了几个水泡后就走了。

    于是岸上只留下这一人一猫对视。

    “喵嗷~”

    “喵嗷~”

    “我的鱼!”

    陈北陌笑道:“这是我的鱼,不是你的。”

    神官百术中便有听兽语这道法术,他早就学得,再加上本就能听蛇语,对百兽之语自然更简单了。

    “喵嗷!”

    狸奴生气的拐头就走,三五下跳,便消失在了草丛中。

    陈北陌继续甩了竹竿,长长的鱼线垂入河中,线的一端连着竹竿,一端空无一物。

    倒也不是空无一物,至少有那么点水的灵炁,这东西可比鱼儿鱼钩好用多了。

    太阳逐渐升起,春日的阳光是暖和的,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柔和温暖,钓着鱼儿,就把他的瞌睡虫钓出来了。

    于是,陈北陌头一歪,靠在小木椅上睡着了。

    岸边的野草嫩绿,野花开了引来蜂蝶嬉闹,一只淡白色的小蝶如落叶般飞来,驻足在了这年轻人的肩头。

    “先生!”

    “先生!”

    “先生!”

    “哦,谁啊?”

    睡梦中的陈北陌被几道呼声唤醒,他还没回头就先应上了。

    “在下是来府学应考的书生,有些认不太清路,故而才贸然打扰了。还望见谅!”一道略有歉意的青年声响起。

    陈北陌站起,对着河岸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到了确实是个背个竹筐的书生,不过倒是身材挺拔,没有一点瘦弱样子。

    “哦,你是去芸州城吧。”陈北陌笑着指道:“往西北走个三五里,大概就能看到城墙了。路边人多,寻不到了再问几个便知了。”

    “多谢先生指路!小生谢过了。”这年轻书生谢过后,做足了礼数才准备离去。

    陈北陌见他这般好礼,便不由得提了嘴。“小兄弟,你近日多留心饮食,少与人往来,总是有些好处的。”

    “哈哈哈,先生还是个看相高人啊?”这书生闻言笑问。

    “在下自号青水居士,在这颍河水畔结庐而居,倒也自在。”

    陈北陌回了他。

    这书生又谢过后,才继续赶路。

    陈北陌转身,抬起竹竿,只一拿,便叫道:“谁吃的!”

    他不由得诧异,哪个水族精怪趁他分神时把自己竹竿上的水炁给吃了,然后还跑掉了。

    “欺负我这个新手的钓鱼人。”

    陈北陌笑了笑,也不动怒,只把竹竿收回,然后以坎水法炁贯通这条鱼线,若再有哪个精怪来吃,必然是要被他的坎水法炁给牵连一体,除非把肚肠给吐出来,又或是能破坎水炁的离火等,否则是没法跑的。

    他变幻了容貌,化作一面向普通的居士,在这河边长住。一来修行便利。二来能观天地水性灵妙。三来能看住河里的北辰君,不至于让他惹出来什么祸事。四来,也是为炼心,为合坎水主后势,坐观天下,心有千秋,以免再陷乾元之局这等大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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