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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0 开遍桃花果未熟

    刃镞营飞快列成九宫八卦之形,横三队、纵三队,前排三队,刀盾手居中,左右各一支长枪手,中排则是弓弩手居中,左右刀盾手,后排与前排相同。

    但鲁达却并未入阵,傲立阵前,横棒以待。

    片刻功夫,刘关张三人赶到,张飞径直便要冲阵,却被刘备仗手长扯住辔头:“三弟休得急躁,这些贼兵阵列精严,必是贼中精锐,不可轻觑了他。”

    他们所领一千余兵,拉成一条散散漫漫长蛇,慢慢赶来,关羽连忙回身指挥,粗粗列个方阵。

    张飞瞪着鲁智深道:“大个儿,怪不得你跑,原来是要会合群贼!如今算不得以众欺寡了,你敢同俺燕人张飞一战么?”

    鲁智深炯炯的眼神自他三人面上扫过,一时情绪难言,叹口气道:“唉,洒家久仰你三个的好名,知你三個义气深重,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本来按理,洒家见了你们,若能一处喝酒吃肉、搬文弄武,才是最开怀不过的乐事,只可惜如今各为其主,你们要拿这些可怜百姓的首级去换功劳,洒家偏偏要保全,也只得拼一个伱死我活。”

    刘备皱眉道:“这厮混说甚么?谁要用百姓首级去换功劳?这干黄巾分明乃是反贼,岂能以百姓自居?”

    鲁达听了不乐,哂笑道:“洒家一向听说你为人仁义,今日听你说话,也竟不过如此。你去广宗县看看,十万黄巾,里面还余几个青壮?那些白头翁妪,都是谁家爹娘?那些黄头稚子,又是哪家儿女?他一个个连刀枪都抡不起的苦命人,本都是最老实不过的良善百姓,若不是这世道不容他们谋活,谁肯冒这杀头风险造反?”

    张飞闻言,皱眉道:“想必是吃那妖人张角,以妖言惑动了心思……”

    鲁达摇头道:“你等小看了大贤良师也!其实洒家知你三个来历,大哥刘备,乃是什么什么王之后,虽然家道破落,好歹衣食能济;三哥张飞,乃是有钱的屠户,更加衣食不忧;你两个正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因此俺这番话,只问那红脸的关二哥!”

    关羽听他提及自己,双眼微眯,瞥向鲁达,淡淡道:“我三兄弟汲汲无名,难得你打听的这般详细,你又有甚话问我?”

    鲁达盯着他道:“关二哥本是个杀人在逃的游侠,也曾在江湖上走动,所见所闻,须胜你兄弟们一筹,你说洒家方才那话对不对?这些造反的百姓,是不是十家有九家没了活路?食则难以果腹,病则徒然待死,这才从了大贤良师,一处挣扎讨活?”

    关羽浪迹江湖五六年,于那民间疾苦,岂能不见?

    闻言不由皱眉,默然半晌,叹气道:“你所言非无道理,可是这般造反,不事生产,流窜劫掠,却又要把更多百姓逼的无路走。因此唯今之计,只有扫平汝等,天下方得重安。”

    鲁达冷笑道:“重安?呵呵,你扫平吾等容易的很,可是天下不安的根源,乃是皇帝卖官鬻爵,耽于奢华享乐,那些世家子弟花了巨资买官,上任便要盘剥搜刮百姓谋利,你能扫平皇帝老子,还是能扫平食人自肥的诸多世家大族?”

    关羽正色道:“我大哥乃是当今俊杰,他若得入朝为官,自可上谏帝王,下安黎庶,中惩不法,天下则安。”

    鲁达哈哈大笑:“你大哥?你大哥要织多少年草席,才能攒够同皇帝买官的钱?”

    张飞怒道:“你这贼人好混账,俺们兄弟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敢对我大哥无礼?”

    鲁达厉声喝道:“你等把那昏君狗官们的罪过尽数归于百姓,对天下百姓尚如此无礼,洒家难道还要给你磕头才算客气么?”

    刘备皱眉道:“当今天子其实圣明,只是被十常侍之辈迷惑……”

    他话未说完,鲁达便大摇其头,不屑道:“你见过皇帝几面?便说这等胡话?若是那厮真个圣明,如何会被迷惑?须知自古以来,必定先有昏君,才有奸臣,若是圣天子当朝,便是奸臣,亦要扮作好人模样。”

    刘备沉默片刻,抱拳道:“受教了。吾观阁下胸中大有丘壑,与其从众造反,何不投身朝廷,你我携手一道,真正替这国家做些事业,也算不枉此躯。”

    鲁达笑道:“打翻这狗日的无道朝廷,让圣人为君、贤人为臣,还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洒家的事业。你劝我投降,其实洒家倒要劝你一举,洒家瞧你三位都是有本事、有义气的好汉,又无一官半职,不曾受用当今天子俸禄,何不索性投了黄巾,实实在在替百姓们出头做主,若你们肯来,洒家宁愿做个小兄弟,也一般认你为大哥,你若真有爱民之心,将来便是让你当太平国的皇帝,亦无不可。”

    张飞怒道:“放屁!我大哥乃是中山靖王之后,皇室血脉,岂肯从你做贼?”

    鲁达笑容一冷,撇嘴道:“血脉?好了不起么?当年他祖宗汉高祖刘季,也不过区区亭长,只因暴秦无道,怒而反之,始有这汉室江山。如今老刘家后代倒行逆施,比之秦皇更加不如,难道刘季能反暴秦,后人便不能反庸汉么?”

    关羽长叹口气,看向鲁达的眼神极为复杂,低声对刘备道:“大哥,此人有吞天吐地之豪情,绝非等闲贼寇,若他不死,黄巾难平。”

    刘备缓缓点头,目光中亦是晦涩难明。

    鲁达轻笑一声,摇头道:“洒家只因敬重,方肯对你们说这些话语,如今看来,只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罢,话既说尽,便该出刀!大伙儿亮兵器吧,你们是要三个并洒家一个,还是大家挥兵混战?”

    张飞心中,倒是隐隐有些佩服,当即喝道:“天下之间,谁个值得我三人一起动手?只俺一人便对付了你!你这厮也是个有种的,且留个姓名,俺取你性命后,自替你刻碑安葬。”

    鲁达想到要和这名垂千古的盖世猛将动手,只觉得一腔子血都要烧了起来,周身气势不断攀升,满面兴奋盯着张飞:“洒家关西人氏,姓鲁名达,字智深,你既对上洒家,千万莫要留手,洒家正要看看,你们这些人的本事,端的大到何处!”

    说罢一拍马臀,胯下太平宝马嘶鸣蹿出,张飞亦把胯下黑马一拍,挺起丈八点钢蛇矛来迎,他这兵刃其长,二马还未相交,便呼的捣将过来。

    鲁达喝道:“来得好!”

    不敢丝毫怠慢,双手持定了大棒,尽力向前一推,但听当的一声大响动,棒柄撞开矛尖,二人身躯同时一震,同声喝彩道:“好气力!”

    这正是:桃花开处未相逢,至此相逢道未同。铁棒狼牙如猛虎,长矛蛇刺似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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