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初识情滋味的年纪,恰好又遇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人,那便是天雷勾地火。
蒋庆之在学生阶段并未谈过恋爱,唯一一次心动也只是瞬间,随后就埋入记忆深处。但古怪的是,那一次心动直至多年后他依旧清晰记得。
很美好。
很纯真。
所以他能理解裕王的情绪,但无法理解这厮为此茶饭不思的痴情。
“殿下最近饭量锐减,看着都廋了。”
趁着裕王来伯府给学生们授课的机会,杨锡悄然给蒋庆之说了些裕王的情况。
“晚上呢?”蒋庆之问道。
“晚上殿下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且殿下最近的话越发少了。”
啧!
这真是一见钟情啊!
蒋庆之刚开始把裕王对汪小娘子的青睐看做是好色,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
他叫来莫展,“汪氏那边查的如何了?”
莫展说道:“已经查到了其中一个文士的身份,那人乃是京师士林的包打听,专为那些贵人传递消息。对了伯爷,汪氏为何每次都能等到裕王?”
“能知晓裕王踪迹的,唯有他的身边人,此事我本想去查,可终究不便。”蒋庆之摩挲着怀中多多的脑袋,突然莞尔,“我何时这般瞻前顾后了?陛下本就让我管教这两个小子,径直去查就是了。”
蒋庆之知晓自己在回避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若是侵犯过甚,弄不好便会在裕王心中留下一个坏印象。
这就如同教导孩子一样,在有些时候父母也得尊重孩子的隐私权和选择权。
蒋庆之把杨锡叫来,“那个女人每次都正好遇到老三,这巧了不是?”
响鼓不用重锤,杨锡眸子里闪过厉色,“定然是有人吃里扒外,咱回头就去查。”
“此事抓紧。”
下午杨锡就令人送来了消息。
“殿下身边的庄信嫌疑最大,可庄信此人乃是宫中今年才分来的,据闻他背后的人在卢靖妃那里得用。”
“后台很硬啊!”蒋庆之笑了笑,“杨锡不敢动了?”
来禀告的内侍低头,“是。”
杨锡担心引发卢靖妃那边反弹,会为裕王这个小透明增添许多麻烦。
“看来还得我去一趟。”
内侍欢喜的道:“伯爷能去,那最好不过了。”
蒋庆之进宫了。
径直去了裕王那里。
“表叔。”
裕王出迎,看着确实是廋了些。
“其实我并不喜棒打鸳鸯,可你的身份不同。”蒋庆之感慨的道:“若是换个人,我会选择袖手。可你这……”
裕王低下头,“我知晓表叔是为我好。”
“知晓是知晓,可这人一旦心动,便会记着一辈子。我若是不把此事给你揭开,你就会念念不忘,乃至于相思成疾。”
蒋庆之拍拍他的肩膀,回身问道:“谁是庄信?”
一个二十余岁的内侍走出来,“咱便是。”
蒋庆之看着他,“泄露皇子行踪是个什么罪名你可知晓?”
庄信抬头,愕然道:“伯爷这话……奴婢不懂。”
“表叔……”裕王看着蒋庆之,“庄信颇为实诚。”
“有杨锡实诚?”蒋庆之随口一句话就让杨锡感激零涕,心道:长威伯果然是咱老杨的贴心人呐。
蒋庆之微笑道:“此事我来处置,老三觉着如何?”
裕王看了庄信一眼,“是。”
庄信面色微变,“殿下!”
“拿下!”蒋庆之喝道。
两个内侍控制住了庄信,庄信喊道:“殿下,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呐!”
“住口!”杨锡冷冷道:“陛下给了长威伯教导殿下之权。别忘了公主那边的事儿。”
当初那个谁,辖制长乐多年,一朝被这位蒋伯爷得知后,好一顿毒打啊!
“我再问一次,为何泄露老三的行踪?”蒋庆之说道。
庄信看着裕王,“殿下,奴婢冤枉!”
杨锡冷笑,“那日殿下决定午后出宫,随后你便说什么肚子疼,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可咱后来去问过,你压根就没去茅厕,而是去了别处。午后殿下出宫,却恰好遇到了那位汪氏……”
老杨不错!
庄信面色微白,“那日茅厕有人了。”
“可不远处就有一个茅厕,难道也满了吗?”杨锡冷冷的道:“且你去了半个时辰,就算把肠子拉出来,也不需那么久!”
杨锡看着蒋庆之。
“拷打!”
蒋庆之回身对裕王说道:“许多事眼见为实。”
他需要给这娃上一课,:“陛下当年出巡,数度遭遇火灾,险些被烧死。后来宫变,也是身边人所为。”
这些事儿道爷从未和裕王等人提及,宫中更是把这些事儿视为禁忌,故而裕王知之不多。“你的兄长,也就是前太子死于毒药,谁下的毒?”
蒋庆之的话一句句敲打着裕王,“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昏了头,更不要……罢了,这些你暂且用不上。”
蒋庆之走到栏杆边,身后偏殿内传来用刑的声音。以及庄信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咽声。
裕王站在那里,看着有些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内传来了杨锡的声音,“狗娘养的,可愿说了!”
“是奴婢……是奴婢传出去的。”
“传给了谁?”杨锡尖利的问道。
“孙偶。”
“可有虚言?”
“奴婢发誓,句句是实!”
“他们为何……”裕王走到蒋庆之身侧,有些痛苦的问道。
“一切都是利益在作祟。”蒋庆之说道。
“可我对庄信不错。”
“要学会看人心。”蒋庆之说道:“对于庄信这等人而言,进宫之后他们此生就算是完了。可人都是需要认可的,这个道理我和你说过多次。谁来认可他们?”
“家人!”
“一进宫门深似海,他们身处宫中就如同是孤魂野鬼,而宫外的家便是他们活着的盼头。若有人说能让他们的家人活的更好,或是为他们的家人解决些事儿,你说,他们会如何?”
蒋庆之见裕王的眼中多了痛苦之色,叹道:“我让你和老四时常去外面看看。看了不能白看,得举一反三。人一生中会经历许多磨砺和争夺,人心便是这一切的根源。你无法看透人心,就注定会一生煎熬。”
好色不奇怪,但能沉溺进去,忘乎所以,对于一个未来的帝王而言不合适。
杨锡出来了,身上带着血腥味和屎尿的味儿,不过眼神却颇为平静,甚至是有些兴奋。
艹!
这群家伙骨子里都有一种变态的暴虐情绪,仿佛能通过拷打或是折磨别人把自己积郁多年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
“殿下,是孙偶。”
裕王看着蒋庆之,“此事我无法出手。”
孙偶不是他的人,要动手必须经过卢靖妃或是道爷。
“我压根不在乎什么孙偶人偶。”蒋庆之淡淡的道:“我只想通过此事让你知晓,何为人心。杨锡,庄信为何背叛老三。”
杨锡说道:“庄信家中有个兄弟,从小就喜欢读书,可庄家家贫,他那个兄弟十岁时便下地劳作。庄信进宫后第二年,有人寻到他,问他可愿让自己的兄弟去读书……”
“等等。”蒋庆之叫住了杨锡,“老三说说后续会如何。”
裕王一怔,“多半是利诱吧!以让他兄弟读书换取他背叛我。”
“不够细。”蒋庆之说道:“刚开始那人定然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就如同是善人。”
他笑了笑,“随后的几年中,家中消息不断传来……庄信的兄弟读书长进了,有人帮衬请了先生……一切的一切,让庄信那枯槁的心渐渐滋润了起来。直至某一日,那人寻到庄信,说有件事情他帮忙。”
蒋庆之看着裕王,“你觉着庄信能拒绝吗?”
裕王看着杨锡,杨锡叹道:“长威伯几如亲见。”
裕王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行礼,“多谢表叔教诲。”
“我知晓你脑子里此刻纷乱,不着急,慢慢想。”
蒋庆之对杨锡点点头,示意他看好这里,随即去请见卢靖妃。
“长威伯?”卢靖妃正和几个嫔妃闲话,闻言说道:“必然有大事儿,你等各自去吧!”
几个嫔妃磨磨蹭蹭的,半晌才走。
“都是脸皮厚的。”陈燕讥讽道。
卢靖妃说道:“她们每日能看到的就是头顶上这一小片天,听闻有外人来,便忍不住想看看,这是人之常情。”
“那不是坐牢吗?”一个刚来的小宫女说道。
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模样,陈燕叹道:“这宫中啊……”
剩下的话她没说,因为蒋庆之来了。
年轻的权贵,帝王信重,长的俊美,墨家巨子的身份,以及大明名将的声威赫赫……
陈燕见到年轻宫女眼中闪过异彩,便低声道:“有个念想也好。”
“见过娘娘。”蒋庆之行礼。
二人寒暄几句,蒋庆之说道:“裕王那边出了点事,有个叫做孙偶的,说是娘娘这边的人?”
一个内侍突然撒腿就跑。
卧槽尼玛!
这是不打自招啊!
蒋庆之喝道:“拿下他!”
众人都楞了一下,齐齐看向卢靖妃。
蒋庆之却追了上去。
“拿下!”卢靖妃喝道。
众人这才蜂拥而去。
蒋庆之已经追了上去,一脚踹倒内侍,随后就被一群人给超越了。
他看着被淹没的内侍,无奈道:“别弄死了!”
(本章完)